她自己教养,养的薛清宁又乖巧又软萌,哪次跟着她出去交际, 别家的夫人不夸?怎么在你薛博明的眼里她就这样的不好了?
徐氏可以忍受薛博明说她不好, 但是她绝没法子忍受薛博明说她的儿女不好。
就要站起来,跟薛博明好好的掰扯掰扯这件事。
但是衣袖子忽然被人紧紧的抓住了。
她低下头, 就看到薛清宁正在看她。
小姑娘虽然觉得委屈,眼圈都有点儿发红了, 但面上看着还是很镇定的。
薛博明这个父亲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她一点都不在乎,但是她不想徐氏因为这件事跟薛博明闹僵,让其他有心的人在中间做文章。这样对徐氏没有半点好处。
拉着徐氏坐下来, 薛清宁转头看着薛博明。
对上她澄澈平静的目光, 薛博明也不知道怎么, 就仿似有一盆冷水兜头泼了过来,心里的火气立刻就消散了不少。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 刚刚他是在迁怒薛清宁......
心里油然而生起一股愧疚来。竟然不敢继续跟薛清宁对视了, 别过头看旁侧高几上面放着的一盆罗汉松盆栽。
“父亲, ”
耳中听到薛清宁软软的声音, 听起来好像并没有对刚刚迁怒她的事有半点不满,“您不要生气了。女儿往后不会再向以前那样懒散的。我会跟着大哥好好的学习字棋艺,也会跟着母亲学刺绣女红,肯定不会丢了我们荣昌伯府的脸面的。”
刚刚自己对她那样的吼叫,但是这孩子竟然没有哭闹,反而很乖巧的跟他做着这样的保证......
薛博明只觉得越发的愧疚起来,心里仅剩的那点火气也立刻全都没有了。也不再说叫人另外收拾院子,让薛清宁搬出去住的话了。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下自己的尴尬,然后唔了一声,就算是同意了薛清宁说的话。
拿起炕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薛博明又想起一件事来,就问薛清宁:“你二哥说你昨天骑马去了,你去哪里骑马了?”
薛清宁老实作答:“前些时候我跟二哥说我想学骑马,可是家里的马都是高头大马,不适合我学。再买一匹小马肯定也是没有必要的,原不想学了。但是前几日二哥忽然回来跟我说他知道京郊有一家马场,里面有适合我用来学骑马的小马。也不用买回来,想去学的时候就可以去学,按天付钱就行。昨天我就是跟着二哥去那家马场学骑马了。”
以前看着薛元韶和薛元青骑马明明觉得很简单,可哪知道一等到自己学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辛苦。昨天她才在马背上坐了一会,回来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差点要散架了。
“姑娘家学什么骑马?”
薛博明放下茶杯,有几分不赞同的说着,“学好女工针凿,当家理事就够了。成日出去抛头露面的,外人看见,成个什么体统。”
“怎么不成个体统了?”
徐氏原本是个平和的人,很少这样跟薛博明说话的。但确实被他刚刚说薛清宁的那番话给气到了,现在忍不住的就回呛着,“连宫里的各位娘娘,公主都会骑马。平日无事的时候她们还会叫了王公大臣家的女眷一起打马球,或是骑马跟着皇上一起狩猎,若按你这么说,她们也都不成个体统了?”
说的薛博明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罗姨娘虽然有满腹的话想要说,但是经过这些年的明争暗斗,她很明白自己是斗不过徐氏的。
现在老爷书房里面那个名叫灵秀的丫鬟,她打听过了,就是徐氏新近叫人买的。
她很明白徐氏这是和当年一样,要找人来分她的宠。但是薛博明近来确实对那个丫鬟很痴迷,她这时候若再惹得徐氏不高兴,徐氏完全可以斥责她,主子在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妾室插嘴的余地?
只怕到时薛博明还未必会站在她这边......
就垂着眼,没有说话。
薛清雪却是不晓得看人脸色行事的,一听到薛清宁在学骑马,立刻说道:“我也想学骑马。”
总之薛清宁有的她也都想要,薛清宁会的她也都要会。
徐氏很不高兴的看了薛清雪一眼。怎么什么事都有你?
薛清雪却不理她。仗着薛博明素日对她的宠爱,坐到薛博明的身边,扭股儿糖似的拉着他的衣袖子只管求着。
到后来磨的薛博明也只得答应了,吩咐薛元青:“下次你带清宁去骑马的时候,也带着清雪一起过去。”
薛元青纵然满心不情愿,但既然薛博明都已经发话了,也只得答应了一声。
再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薛博明才起身走了。
他一走,罗姨娘母子三个,冯姨娘母女两个也都相继作辞走了。
徐氏和薛元韶,薛元青还唯恐薛清宁刚刚受了委屈,安抚了她好一会儿才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其实薛清宁倒还好。彼时虽然是觉得有点儿委屈,但这会儿早就忘记了。
看徐氏他们走了,她回屋练了会刺绣。忽然想起来要送糖桂花和桂花糯米藕给林星承,忙叫小桃过来。
*
节气已经过了霜降,梧桐树上的叶子开始变黄。经常一早上起来,就看到地上铺了一层很厚的落叶。
阿忍拿了大高的笤帚过来,要将院子里的这些落叶扫走,但被林星承给阻止了。
现在他就站在东次间的槅扇窗前,静默的看着院子里的这些落叶。风大的时候,有些叶子还会打着旋儿的飘起来。
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阿忍过去开了院门。就看到有个穿青色半臂的丫鬟站在门外面。
阿忍认出来这是薛清宁身边的丫鬟,问明来意,请她稍等,自己转身进屋跟林星承通报。
碧梧斋只是个一进的院子,阿忍一开院门,林星承其实就已经看到站在院门外的小桃了。
心里还想着,她过来做什么?
阿忍这时已经进了屋,垂手恭敬的说道:“公子,四姑娘遣了个丫鬟过来,说是给您送东西。”
送东西?什么东西?
以往薛清宁虽然会时时提醒徐氏不要忘了给他的那份份例,但从来只是以大房的名义,叫小青送过来,怎么现在倒叫她身边的丫鬟亲自来送?
心里不由的就有些好奇起来。转身走到书案后面坐下,他吩咐阿忍:“叫那个丫鬟进来。”
阿忍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屋,不一会儿就领着小桃过来了。
小桃这还是第一次来碧梧斋。
以前她虽然也听府里的人说过碧梧斋很僻静,但今儿一来,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一走进来就看到院子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有一层梧桐落叶。屋子里仿似没有人住着一般,到处都安静的可怕。
这会儿见着林星承,他望过来的目光莫名的就让她觉得遍体生寒......
不敢再看林星承,低下头快速的将自己的来意说明。然后便从手里提着的朱漆食盒里面将那罐子糖桂花和那盘桂花糯米藕放在桌上。
林星承还是有点儿惊讶的。
没有想到薛清宁叫丫鬟给他送的东西会是这个。
就叫阿忍拿赏钱给小桃。
小桃谢了他的赏,双手接过,然后屈膝行了个礼,转身跟着阿忍走出屋子。
林星承看着桌面上放着的那两样东西出了一会儿神,唇角忽然微微的往上弯了起来。
中秋节晚上他那样对薛清宁,回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很不应该,但又不好意思对薛清宁说出他的歉意。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闻到一阵桂花甜香,想起那天薛清宁说过的话,次日一早起来他就亲自去后院的桂花树上摘了好多桂花下来。
这就当做是他对薛清宁的歉意,也是他的谢礼了。
但是没有想到薛清宁现在会有回礼给他。
叫阿忍拿了双筷子给他,他坐在桌旁,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咬了一口。
甜甜的,糯糯的,桂花的香味也很浓郁。
薛清宁应该很喜欢吃这个的吧?
不过她好像但凡只要是好吃的东西都会喜欢......
心中忽然柔软下来。吩咐阿忍:“将这罐糖桂花好好的收起来。”
薛清宁确实是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喜欢。
尝了桂花糯米藕觉得好吃,便又开始琢磨起其他的吃食来。
这日一早吃了和着糖桂花一块儿做的赤豆酒酿小圆子,就要和薛元青一块儿去郊外的马场。
骑马虽然累,但她还是很愿意去学的。
因为若学会了,往后她就能骑马跟着薛元青他们一块儿出去玩了。甚至还能他们一起去打猎。
徐氏对这件事也是支持的。
一来小孩子家多动动对身体肯定好的,二来,时下的风气,京城中的贵女都会骑马,若薛清宁不会,往后反倒会融不入那个圈子去。
还为了她方便学骑马,特地找人给她做了一套翻领胡服。
这套胡服今儿才头一次上身,薛清宁第一次穿,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不过在看到薛清雪的时候她就有点儿高兴不起来了。
虽然是姐妹,但是薛清雪老是惦记她的东西,平常见着她的时候说话也阴阳怪气的,现在还要跟着她和薛元青一起去学骑马,确实有点破坏心情。
于是一路上就算两个人同坐一辆马车,但薛清宁也没有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对于薛清雪又开始阴阳怪气的说嫡庶果然不同,母亲舍得花银子给你置办一身这么好看的胡服,却不给我置办一套的话,薛清宁也只是点了点头,一脸淡定从容的说着:“嗯,嫡庶确实是不同的。”
只气的薛清雪一张脸都涨红了,随后就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薛清宁乐得清静,从随身的荷包里面掏了一颗玫瑰粽子糖放到口中含着,撩开车窗帘子看外面的景色。
等到了马场,马车停下,薛清雪一直紧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薛清宁,自行挑开车帘子,扶着丫鬟的手就率先下车了。
薛清宁依然慢悠悠的。掸了掸衣襟上刚刚粘上的糕饼屑,然后才挑开车帘子探出头去。
一眼就看到薛元青已经下马了,正站在马场门口跟人说话。
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人,穿一件银色团花纹圆领袍,腰间系着革带,手中拿了马鞭子。忽然不知道听薛元青说到了什么,笑起来,眉眼间明俊逼人。
☆、第25章 喜出望外
看到孟锐的第一眼, 薛清宁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就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扶着小桃的手, 徐徐的下了马车。
孟锐显然已经看到她了,扬起右手对她挥了挥, 手中马鞭子上的红缨被风吹的扬了起来。
薛清雪以前没有见过孟锐。可是看这个少年生的相貌俊朗, 不由的心中微动。就转过头问薛清宁:“这个人是谁?”
薛清宁没想告诉她孟锐的真实身份,只含糊的说道:“是二哥的一个朋友。”
虽然现在薛清宁基本上已经可以确认孟锐就是靖国公世子,但是她都还没有告诉给徐氏, 薛元青和薛元韶知道, 自然现在不会第一个告诉给薛清雪知道。
而薛清雪一听她的这话,心中就有些不屑起来。
在她心目中, 薛元青素来就是个不务正业,不求上进的人, 他结交的朋友能是什么好的。
而且,京中适龄的世家子弟她也多是见过的,以往可从来没有见过孟锐。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人。
便只以为是个一般人家的子弟。于是她嘴一撇,就没有再问什么了。
两个人一块儿往马场门口走。薛元青给孟锐引见了薛清雪, 也给薛清雪引见了孟锐。
孟锐还客气的对她点了点头, 叫了一声薛姑娘, 薛清雪倒好,一句话都没有说, 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 扶着丫鬟的手就径直的走进马场里面去了。
既然她心中已经认定孟锐身份地位不足挂齿, 自然是不屑于跟他行礼攀话的。
薛元青见她如此不知礼仪, 心中有气,对孟锐表达了他的歉意:“......我回去说她,你别见怪。”
孟锐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的。说了一句无妨之后,目光望着薛清宁,右侧眉毛微挑,眼中笑意盎然。
说起来也是奇怪。虽然到现如今薛清宁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才见过孟锐三次,但这会儿一见到孟锐这个样子,她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等着她叫他三哥呢。
事到如今,薛清宁也只得认了。毕竟不管是不是她愿意的,那只玉佩她也是收了的,孟锐亲手剥的糖炒栗子和那碟子松子仁她也是吃了的。
就微微屈膝,对孟锐行了个礼,叫他:“三哥。”
认真论起来,这还是孟锐第一次听到薛清宁叫他三哥。
声音不大,但很娇糯绵软,江南早春刚刚出谷的初生小黄鹂一般。
孟锐怔了一下。
他从小到大一直过的很顺遂,从来没有人违逆过他的意思。当初想要认薛清宁做妹妹也是因着知道她不情愿,才故意为之。
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这件事他肯定是势在必得的。就不信他使尽手段,最后薛清宁依然不肯叫他一声三哥。
但是没有想到这声三哥竟然来的这样的快,快的孟锐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他忙连着大声的答应了两声。
正从马场里面走出来的崔子骞:......
莫名的觉得他的小舅舅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傻。
薛清宁也有点儿惊讶,抬起头看了孟锐一眼。
就看到孟锐眼中笑意灿然,唇角高高的向上弯起。
薛清宁:......
只是叫他一声三哥而已,用得着高兴成这个样子吗?就跟走路的时候忽然捡到了一块金砖似的。
她哪里能明白,对于孟锐而言,金砖容易得,一个合心意的妹妹可是极其的难得。
更何况这还是孟锐头一次听到薛清宁叫他三哥。
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薛元青拼着将自己身上的银钱全都花掉,也要给薛清宁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只为哄她高兴的心情。
他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一激动,就将革带上挂着的一枚墨玉坠儿解下来,递给薛清宁:“乖妹妹,这个给你。”
薛清宁沉默。
一来是被他叫的这声乖妹妹给吓到了,二来,孟锐这到底是有多少玉佩啊?难不成往后见她一次就要给她一块?
摆手表示自己不要:“还是你留着自己戴吧。”
好在孟锐看了那枚玉佩一眼,也没有继续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