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恵的手捏着绢子也一下子攥紧,脸色一时雪白一时发红,羞愤不已。
温大夫人对阮觅厉声斥道:“顾二少夫人,你就是这样教导孩子的吗?朝堂之事,陛下都已出言,那些流言皆和我们温家无关,赐婚一事也纯属误会,你如何竟因自己的私心,这般误导孩子,教他些污糟之言,岂不是要毁了他?”
阮觅也被玄凌这么一番话惊得不小。
他从哪里知道这么多?
但玄凌的事可以稍后再问,此时得先解决了温家人。
她看向温大夫人,冷冷道:“外面的流言诋毁之言和你们温家无关,那我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你们温家人当着我,我儿的面,都敢说这等侮辱之辞,连我儿都不堪其母受辱,严词驳之,有何之过?他话中可有一句虚言?温大夫人就这般往他身上堆积罪名,是想用流言和诋毁之辞毁了我还不够,还想要再这般毁了我儿吗?”
第30章 打脸
温大夫人气得发抖。
可是她不能上前去扇阮觅两耳光, 因为那真是越发坐实了温家欲嫁女不成,恼羞成怒, 竟然跑去欺负西宁侯的原配妻子和稚儿......而且就面前的这位西宁侯的原配和稚儿, 谁能欺负得了他们啊?
人说商户女泼辣嘴利不要脸,果然不是虚的!
“顾夫人。”
就在温大夫人深吸了口气, 打算稍微斥责一下刚刚说话的表亲和弟妹, 将场面圆过去之时,温雅恵出声了。
温雅恵原先的面色是红白转换,现在虽还泛白着, 却已是镇定了许多。
她唤了一声阮觅。
然后略走出了一步给阮觅行了一礼,道, “顾夫人, 圣上已经命人查清, 外面流言一事和我们温家并无关系,不过是市井之人因误会而揣测, 三人成虎而已。”
“至于赐婚之事, 亦是圣上误听南阳侯之言, 误以为西宁侯早已和夫人和离, 这才有了赐婚之意。此事不管是夫人,还是我,都是被流言所伤,都是受害之人罢了。”
说完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情, 我姑母,淑妃娘娘她对夫人受到的伤害亦是十分抱歉,前日我进宫,淑妃娘娘还曾跟我提起过,说是想要请夫人入宫,跟夫人一起说说话,如此也能更快的粉碎了外面的谣言。”
温雅恵说的很慢,语气温柔又诚恳。
可是她说完阮觅也没有接话。
只是清冷的看着她,看得温雅恵纤手捏紧,指甲嵌进手心,一阵生疼。
“好了,”
温大夫人也已经调整过来,她唤了女儿,道,“惠儿,你过来吧,这事和你有何关系呢?”
说完她看向阮觅,再没了之前的疾言厉色,温声道,“顾夫人,刚才事关我温家和惠儿的清誉,一时情急,忘了顾夫人也是此次误会的最大苦主,还请顾夫人勿怪。”
“刚刚顾夫人也听到了,家人出言无礼,我已经出言喝止。这些事情,清者自清,顾夫人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若是我们因为此事生隙,针锋相对,才会真让旁人看了笑话。”
说完她就向阮觅略颔了颔首,唤了温雅恵就转身离开了......她不需要阮觅的回答,她害怕阮觅口中会迸出什么让她们更难堪的话来。
温家人神色各异的转身准备离去。
然后就听到后面阮觅道:“我算不得什么苦主,不过是看着别人蹦跶而已。”
又听到她对那孩子道,“玄凌,我们走吧,跟这样的人家说话,稍一不慎,就能把你的话改成不知道什么样,改天,就会又有新的谣言出来......这便是阿娘平日教你‘亲君子,远小人’的缘故了。”
温家众人那迈出的步子差点被绊倒。
温二夫人大怒转身,却是被温大夫人一把扯住。
后面温雅恵也同样扯住了面上气得通红的堂妹温雅涵。
温大夫人扯了温二夫人,沉声说了句“我们走”,就拖着温二夫人加快步子离开了。
及至穿过回廊转了弯,温大夫人才松了手。
温二夫人摸了摸自己刚刚被自家大嫂攥得生疼的手腕,道:“大嫂,刚刚你为何不让我教训那贱人,看她那张狂样,竟由得她诋毁我温家吗?”
温大夫人看了她一眼,再扫过先前说话的那位夫人身上,再转开,才咬着声音道:“你还嫌我们家沾惹的腥味不够重吗?这个时候若是和那阮氏争执的事情传出去,只会更加坐实了那御史之言。”
“王妃娘娘为何说要请了那阮氏入宫?不就是为了洗刷掉我们温家的污名......要是这么一闹,真是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说完她按了按额角,刚刚也都怪她太过冲动了。
是她实在没想到这阮氏竟是这么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也难怪西宁侯把她给远远的送走,让她“深居祈福”了!
*****
出了源山寺上了马车,阮觅就看向了凌哥儿,神色严肃地问道:“玄凌,那些事情,还有朝堂上的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如果只是朝堂上郑御史参劾温次辅的事本身也就罢了,但那背后却牵扯到外面各种难听的流言,各种她和顾云暄和离的版本......儿子还小,她不希望他受了那些流言的影响,生出不好的情绪,或者戾气。
凌哥儿转头看向自己阿娘,道:“是陈叔跟我说的。”
阮觅松了一口气。
不是外面听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好。
陈叔是自凌哥儿一岁时,顾云暄就请了来安排在凌哥儿身边照顾他的人。
沉默寡言但却细致周到,还会武。
是阮觅跟顾云暄和离之后唯一留下的,顾云暄安排过来的人。
她看他一向和外面的人素无来往,眼里除了玄凌之外再无其他,便留下了他。
现在想来,真是处处漏洞。
凌哥儿看自己阿娘问完自己一句话,就靠在马车座背上皱了眉不理会自己,他想了想,就伸了小手,两只手一起攥住了阮觅的手,道:“阿娘,你不用担心。其实,你不要阿爹也很好,你有我就行了。”
阮觅转头看他一眼,看他装作认真但实则实在狡黠的眼神,笑了出来......这个时候倒又像个孩子了。
所以不管外人觉得这孩子有多让人吃惊和不安,在她眼里,始终都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她伸手摁了摁他额头,道:“嗯,那你得再大点,等你功夫比你爹还好的时候,就真的行了。”
从此之后凌哥儿就又多了一个新的目标。
*****
西宁侯府书房。
顾云暄正在翻着福建督府昨日才刚刚传上来的奏折。
是有关加强福建水师和加建战船的。
贞和帝看到奏折后面想要朝廷拨款的巨款数目就直接将奏折扔给了顾云暄,让他看看要如何处理。
顾云暄正在看着奏折中福建都督介绍的梁家船行的那几行字,外面墨七就进了来。
墨七禀告道:“今日夫人带着小公子去了源山寺,见了元陵大师。出大殿之后在路上遇上了温家的一干女眷,因着赐婚和外面的流言一事发生了一些争执。”
说着就把具体的争执内容都复述了一遍。
顾云暄先还有些意外。
听到那温家人竟敢说什么“外室”之时隐有怒气,但后面很快那原先有些沉的神色就松了下来,默了一会儿后甚至嘴角还往上翘了翘。
这几日一直都提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肯和人争执就好。
他知道她,总是会生机勃勃的。
他低下头,随手翻了翻奏折,道:“宫中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墨七抿了抿唇。
他看出自家主子这么多天来一直都阴沉的面色总算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放晴,委实不想在这个时候禀告让他扫兴的消息。
可是顾云暄问了,他也不得不答。
他道:“温淑妃娘娘在打听西北魏家大姑娘的事,据说是陛下有意将魏家大姑娘赐婚给四皇子为四皇子正妃。”
“另外此次因为赐婚温家大姑娘给侯爷之事,温家和温大姑娘名声都有所受损,陛下心有愧疚,便欲再另赐温大姑娘一门亲事,但暂时还没定下人选,听说陛下有意在西北或是北疆军中择一将领赐婚。”
“啪”得一声,桌上的奏折就被合上了。
墨七都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子的脸。
他只觉得脑门疼,心道,这位陛下这都叫什么事,不管是西北的战乱也好,战后的休养生息政策也好,还是西南的骚乱也好,福建沿海的海寇也好,他都不管,就偏偏天天琢磨着做媒婆,不,媒公,乱点鸳鸯谱做什么?
就这么瞎折腾,是生怕那温淑妃娘娘和四皇子殿下不够惹人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呜,眼睛好疼,睡觉去,大家晚安~~
第31章 心尖
皇帝二十年如一日的宠爱温淑妃和四皇子, 温大姑娘隔三差五的就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这么些年来, 温家除了在岑家人手上吃过些亏之外, 在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下过脸子过,更何况还是事关温家和温大姑娘的清誉?
是以温大夫人回府之后是越想越觉得不安, 第二日就带了女儿温雅恵去了宫中寻温淑妃说话。
温大夫人和温淑妃说话之时温雅恵一直神情恹恹。
这也难怪她, 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没将她击垮已经算是不错了。
先是不能嫁青梅竹马的表哥了,要赐婚给一个庶子出身的武蛮子西宁侯,结果这门婚事都没成, 还被满世界说是他们温家不惜毁了人家的原配上赶着嫁,还被西宁侯当着满朝文武打脸。
最后又被西宁侯那个原配羞辱。
温雅恵本是天之骄女, 温家和温淑妃心里内定的未来太子妃, 何曾受过这样的打击和羞辱?
温淑妃看见她这样子也有些心疼, 就柔声道:“惠儿,明珠就在后殿小憩, 算着时间也该起身了, 你去寻她玩一会儿, 我跟你母亲说说话。”
明珠就是温淑妃所出的明珠公主, 今年十五,是贞和帝最为宠爱的小公主。
温雅恵起身柔顺的应下就退下了。
她走到门口还未跨出门,就听到里面自己的母亲隐约哽咽道:“娘娘,这孩子可怎么办啊?臣妇听说陛下有意给她在西北和北疆将领中给她寻一个夫婿,且不说那些人家不知根不知底,也不知是个什么德性, 就是这天长水远的,若是将来她受了什么委屈,可不是连个信都没处送?一想到这些,我这心都要碎了,这孩子,这么多天以来,就这么一声都不吭,可臣妇看着她,那手腕都要瘦得连根镯子都戴不住了......”
温雅恵的脚步就这样踩在门槛上,都不知道是怎么跨出的门,出去了又站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失魂落魄的去了后殿。
她去了后殿听说明珠公主还在睡着,便打发了宫人下去说是她在房中候着就好。
其实她根本就没什么心思陪明珠公主说话。
只想一个人就这么静一会儿。
“惠儿。”
温雅恵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唤她,如遭电击。
她转回头,就看到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四皇子赵允炜。
她喃喃道:“表哥。”
未语眼中已经有泪花闪现。
温雅恵一向都是骄傲端庄又明媚的。
四皇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柔弱无助恍若迷了路般的样子。
他一阵心疼,忍不住上了前去,柔声道:“惠儿,这段时间你可还好?”
温雅恵看着四皇子。
她自幼就被放在祖母身前教导,家中对她的教养十分重视,是以她的见识远飞一般闺阁女子所能比。
她知道陛下和姑母为何想要将她赐婚给西宁侯。
西宁侯不成,还要将她远嫁给西北或者北疆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也听说了陛下已经定下魏家女为四皇子妃的事。
这一切都是为了四皇子的前程。
可是她呢,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心里满是酸痛,眼中就落下泪来。
泪眼模糊中,她就落入了一个宽大又温暖的怀抱之中。
她心中一惊,想要挣扎出来......可是她动了动,那抱着她的怀抱更紧了,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萦绕,直钻入口鼻之中,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也软了下来。
一个声音跟她说,你不能这样,陛下已经定下魏家女为他的正妃了。
她若是这样跟了他,就只能是侧妃了。
可是远嫁去西北或者北疆,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能比皇子侧妃,甚至皇妃要好吗?
她姑母不就是从太子良媛到现在的淑妃的?
心慌意乱中,她感觉到他低下了头来,在吻她的泪水。
她想拒绝,想推开他,可是这怀抱太温暖,这吻太温柔,她根本推不动,甚至忍不住伸手环抱住了他。
*****
温淑妃见过温大夫人之后第二日就又召见了南阳侯夫人曾氏。
她质问曾氏道:“当初陛下欲将本宫的侄女赐婚给西宁侯,本宫也曾召见过你,那时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过二人的确已是和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们南阳侯府不喜那阮氏商户女的出身和性情,所以逼了他们和离,但西宁侯并不情愿,所以怒而从军,等回来之后就不顾南阳侯的反对,又要执意接阮氏回来?”
意思就是这都是你们顾家的烂事,父子间的事,嫡母和庶子之间的事,结果让陛下误会了,让温家遭了无妄之灾。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一定要有个背锅的。
南阳侯也好,西宁侯也罢,反正不该是温家。
曾氏听到温淑妃说起阮觅也烦。
她现在真是厌恶透了阮觅,只恨当初怎么就没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她,留下了这么个祸害。
连温家都不能除掉她。
顾柔已经把去寻阮觅然后被阮觅泼了一脸茶水的事情告诉了她。
跟她道:“阿娘,原本我不欲生事,并不想将此事告知于你,只是现在二哥竟然为了她拒掉温家的婚事,说未曾跟她和离,可见二哥对她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