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是刚刚走的有点急了。
她唤完“姑娘”,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阮二婶竟然也在,忙又给全氏也行了一礼,这才又急急地对阮觅禀告道,“姑娘,南阳侯府来人了,说是,说是要接小公子回侯府去。”
阮觅:......
这真是背后不能说人,说什么来什么。
不会是真被二婶说中,顾云暄他来要人了?
要知道自她和顾云暄和离,她前头两年避居在了偏远庄子上,南阳侯府的人怕是以为她回了福州,可是素来无什么来往的。
“南阳侯府,来的是侯府的什么人?”
阮觅刚待问小丫鬟话,性子比较急的全氏就已经先出声了。
小丫鬟看了一眼阮觅,阮觅点了点头,小丫鬟这才有些忐忑地禀道:“是侯夫人身边的申嬷嬷。”
阮觅听了这话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全氏却很有些失望。
她本来还期待顾云暄立了大功回来,还能回头来寻侄女......不寻侄女,也该来见见凌哥儿。
却没想到他回京数日没有消息,反是南阳侯夫人先派了人过来。
全氏心里惦记着,就道:“觅觅,我跟你一起去见见那申嬷嬷吧。”
她还是没完全放弃希望。
阮觅知道她的心思,有些无奈,但这也是现实要处理的事情,她总要面对的,所以也没拒绝,就笑着应下了。
******
此时厅中的申嬷嬷正在暗暗打量着阮觅的厅堂。
阮家是福州商家,阮觅的祖父母,父亲还有继母都在福州,京中只有阮二叔一家打理着这边的生意。
阮觅和继母不合,更不愿回福州被祖父母还有继母继续左右自己的婚事,行事更会多有不便,所以和离之后并未回福州,而是一直留在了京中。
不过她也没和阮二叔阮二婶住在一起,只是在他们隔壁买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带凌哥儿住着。
但阮家虽有钱,阮觅的这院子却布置得很是低调,除了必要的家俬,壁上零星的一些书画,几盆应季的盆花,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古董花瓶或者看起来华丽的摆设,就是普通有点资产的人家怕是都比不上,更别提和侯府那种百年的老牌勋贵世家相比了。
申嬷嬷暗自打量了一番之后,心中就对这位已经和离的前二少夫人越发的低看了几分。
心道,商户人家眼皮子浅,只看中眼前的利益,果不其然。
要不然这位当初也不会要死要活定要和自家二公子和离了。
虽然当年的事二公子瞒得紧,到底是为什么和离,府上除了侯爷和夫人,其他人都不太清楚。
但左右是这位二少夫人不看好二公子,怕做了寡妇,又受不得侯府规矩,就趁着二公子走之前就要了和离书罢了。
想当年自家侯爷和夫人对这位二少夫人可是半点没亏待过。
偏这位还那般的不惜福。
也难怪的侯爷和夫人都恼了她,这些年都不愿搭理他,连带着对三小公子都冷了。
现如今二公子立了大功归来,这位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可惜,悔也没用了。
当初她能进门都是二公子自作主张私自在外娶了她,这次侯爷和夫人必不会再让这等女人攀附上来了!
*****
阮觅携着阮二婶到了厅中之时就将申嬷嬷隐隐的不屑和倨傲神情捉了个正着。
全氏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阮觅却是没所谓,只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下。
申嬷嬷看见阮觅,先是一怔,然后目光就闪了闪。
阮觅今日梳了简单的单螺髻,插了支梅花簪,身上是一席绣了金丝梅花的嫩黄色罗裙,手上有一弯盈盈欲滴的翡翠镯,初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饰物,但却已经衬得她肌肤似雪,眉目如画,眸若星辰。
只她打扮再简单,这一出现却好像已经吸了满春的灵气,让人眼睛都有些挪不开。
她都如此,那些男人可不是更甚?
申嬷嬷没想到,三年未见,这阮氏的容色不但未减,竟好似愈发的研丽妩媚了些。
她看得不自在,接着心中更是一突。
这一女子,和离在家三年,不见愁容憔悴,倒越发的妩媚水嫩,能是什么缘由?
而且,这样娇媚的金丝梅花嫩黄色罗裙,一个和离在家的妇人如何能穿?
这可真是个狐媚子!
无怪得夫人那般警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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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顾云暄
申嬷嬷心中暗骂阮觅狐媚。
待阮觅和阮二婶坐定,申嬷嬷就上前简单的给两人行了一个礼,道:“老奴见过阮少夫人,阮二太太。”
阮觅端了小丫鬟上上来的茶,笑道:“多年未见,不知嬷嬷今日可是有何贵事上门?”
申嬷嬷道:“老奴今日过来的确是有要事。”
“阮少夫人怕是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二公子已经从西疆回京了。所以今儿个夫人便特地吩咐了,命老奴过来阮少夫人处接了小公子回府,好让他们父子见上一见。还烦请二少夫人这就准备准备,让小公子这就跟老奴去侯府吧。”
申嬷嬷虽然面上带着笑,但声音尖锐,语气隐含倨傲,“我们二公子”和“阮少夫人”这两个词上更是重重加了音量,其意不言而喻。
阮觅听了申嬷嬷的话后慢慢拨了拨手中的茶,这才浅笑着慢慢道:“哦,嬷嬷,那可真是不巧了,凌哥儿今日有事,所以今日怕是去不了侯府了。而且,”
阮觅语气一转,声音也冷了下来,道,“而且申嬷嬷,几年未见,虽说当年嬷嬷你是侯夫人身边得用的人,但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我又怎知嬷嬷现在还是侯夫人的人,还是已经是别的什么人了呢?”
“嬷嬷还当体谅,我和离在家,凌哥儿就是我的命根子,除非是二公子亲自来见我,否则不管是谁,我也不会允许她带走我的凌哥儿的。”
申嬷嬷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
这真是个不要脸的!
她怎么有脸说出“除非是二公子亲自来见我”这种话来?
果然如夫人所担心的,这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当年就是靠狐媚手段诱的二公子娶了她,后来见二公子要上战场,又吵着闹着要和离,现在见二公子立了大功回来了,竟又寡廉鲜耻的想借着儿子贴上来了!
她冷笑了一声,带着些嘲讽,声音有点刺耳道:“阮少夫人,您嫌弃老奴身份低微,不配接小公子那也就罢了,但阮少夫人刚刚的话可是差矣,就算老奴不配接小公子,可是侯爷和侯夫人可是小公子的嫡亲祖父和祖母,难道也不配接吗?”
“至于二公子,二公子才从西疆回来,每日里要上朝见驾商议国事,忙得很。而且阮少夫人怕是不知道,二公子现如今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这京中不少的勋贵世家都有意和我们侯府结亲,二公子怕也顾不上来见阮少夫人的,恐怕要令阮少夫人失望了。”
“叮”得一声,阮觅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置到了桌上。
阮觅面沉似水。
她看着申嬷嬷,冷笑一声,道:“你也知道你身份低微,竟敢在此教训我了吗?嬷嬷不要嘴上自称身份低微,在这里却以侯爷,侯夫人或者二公子的代言人自居,以他们的身份来教训质问我......无怪得世人常言,不知多少大户人家的门风都是些恶奴在外给败坏的,今日我倒也见识了一番。”
“来人,送这位嬷嬷出去,以后她再过来,就不必再禀告于我,直接请回就是了!”
申嬷嬷被骂得又惊又怒,老脸气得通红。
这阮氏可真是又狂妄,心肠又歹毒啊!
竟想扣她“恶奴”,“在外败坏主家门风”这样的大罪,若这样的罪名被人拿住,她不死也得脱成皮。
这位还真当自己还是侯府的二少夫人吗?
她现在不过就是个和离在家的商户女!
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是侯夫人身边的心腹,平日里别说是商户,就是普通的官家夫人看到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而且就算这位现在还没和离,也还只是个庶子媳妇,平时在侯府,就是世子夫人,夫人的嫡亲长媳,见到她,不说恭敬,也还是客客气气,不会说一句重话的!
果然是个又蠢又毒的短视商户女!
也是,若她是个聪明的,也不能做出和二公子和离的事来!
呵,现在还想借着小公子攀上去,别说是夫人,就是她都想啐两口!
不管怎么样,她敢这般给自己扣罪名,她必不能让她的龌蹉念头得偿所愿,再攀附上二公子了!
申嬷嬷这样想着,被阮觅打了脸子的气恼总算是消了些。
她心中这般想,但却也不敢跟阮觅硬顶,只脸上的肉抖了几下,僵着脸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出来,强忍着又给阮觅行了一礼,道:“既然小公子没空,阮少夫人也不信任老奴,那老奴就先行告辞了。阮少夫人的话,老奴自会原原本本的禀告侯爷和夫人,也不劳阮少夫人相送了。”
说完就转身急急往门口去了。
*****
这一系列的发生简直快得令人目瞪口呆。
全氏尚未反应过来,那申嬷嬷就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全氏觉得侄女太凶悍,这样岂不是把侯夫人身边的嬷嬷给得罪狠了?
可她同样也觉得这嬷嬷实在太过无礼,所以这一犹豫,中间便没有打圆场。
待那嬷嬷走了,她才转头看阮觅,神色有些复杂道:“觅觅,你就这样抗拒和顾云暄复合吗?”
她又不傻,也十分了解自己的侄女,如何不知侄女刚刚半点脸面也不给那嬷嬷,狠狠呵斥的用意?
阮觅轻笑。
她道:“二婶,您当真看不出这嬷嬷过来的真实意图吗?”
全氏面色又难看了些。
阮觅伸手拿过茶杯,略带了些嘲讽慢慢道,“她过来,根本就不是真的想来接凌哥儿的。她不过是侯夫人派来警告我,说顾云暄已经在另议亲事,让我不要再痴心妄想,更不要妄想仗着孩子打什么主意了。”
全氏默了默,道:“或许这只是侯夫人的意思,并非是顾云暄之意。”
阮觅当然知道这是侯夫人曾氏的意思。
要是顾云暄也是这个意思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二婶,您知道,这能有多大分别呢?当年侯府就觉得我的出身配不上顾云暄,现在就更配不上了。所以,这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否则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这回曾氏和这位申嬷嬷倒是助了她一回,也不用她再费心劝自己二婶了。
全氏心里憋闷得厉害,可是有些事她也知道是事实,而且侄女的性子又一向倔得很,劝也劝不动,否则这三年来福州那边不停的来信催她回福州,她也不会完全置之不理了。
她只得无功而返。
阮觅待全氏离去,脸上的笑意却是隐了去,原先的好心情也失了泰半,改而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顾云暄会跟她抢凌哥儿。
凌哥儿现在还太小,有时候看起来好像挺乖,但其实脾气坏得很,又坏又倔强,若顾云暄现在就想要要走他,她是不会放心的。
更何况还有顾柔......
因着那些梦,阮觅即使和顾云暄和离了,这几年深居简出,却也没敢忽略南阳侯府那边的动静。
顾柔这两年做了很多事情,小小年纪就已经在京中名声大躁。
灾年时她拿了自己多年存出来的私房钱,捐赠出来设棚施粥,救济灾民无数。
前年冬她又卖了家中送给她的两个庄子,换了四千两银子托人从南方购置了棉花,又雇佣灾民做了数千件冬衣捐赠给了朝廷,送去给西疆战士。
因着这许多事朝廷特意嘉奖她,给她册封了一个素来只有宗室女才会得封的“乡君”爵位。
外面的人都称赞顾柔品德厚重,贤德良善。
但这一件件事传到阮觅耳中,想到那些个梦,她只觉得不寒而栗。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嫁给了顾云暄,她的凌哥儿在她手下,哪里还能有活路?
阮觅走到梳妆台前,抽开一个抽屉,从里面许多的瓶瓶罐罐里面拿出一樽,打了开来。
一阵馨香传来,她娶了唇刷沾了点,便细细的往自己的指甲上涂,不一会儿,原本粉粉的指甲就如同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光。
这甲粉是她自己做了玩的。
看着好看,但沾了水,却会有致幻的作用。
当年她做了那样的梦,自然不会以为和离了就万事大吉了,尤其是顾柔这几年的一系列行事更是让她警惕,所以这几年她从来都没敢松懈过。
而且她自幼身体就很好,可生凌哥儿时却生得十分艰难,勉强生了下来也坏了自己身子,她想到她孕时吃过那么多曾氏做的汤汤水水,还有顾柔整日往她那里跑,她在顾府身体越养却是越差,可是和离回来后没多久就痊愈了。
说她的难产和“体弱多病”和顾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万不敢相信的。
所以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学着很多东西,还有寻找着稳妥可行的退路。
至于梁大公子梁衡,与其说是去相看......其实有什么好相看的?
两家根本就是世交,她幼时都不知道见过他多少次的。
她见他其实主要是有事相询。
*****
南阳侯府,轩和院。
顾云暄难得的照了照镜子。
许久没刮的胡子刮了,一身黑衣也换了,换成了一套宝蓝色织金暗纹的锦衣,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原先那种暗沉沉的杀气和戾气没有了,却是添了好几分的贵气和英气。
但到底和三年前还是不一样了。
这几年他在战场上风餐露宿,原先的白皙俊美晒成了玄铁一般,眼神中的凌厉也再难以用慵懒和不羁掩饰,线条也变得冷硬无比......他甚至再装不出曾经纨绔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冷着脸才是常态。
虽然他自己觉得这样很好,但却也记得,她是喜欢他原来的样子的。
三年。
从他和她和离,然后去了战场,到现在已经三年一个多近两个月。
他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