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许多话预备慢慢说给她听,缓着步子上前。在没有外人的内殿之中,神色逐渐柔和了下来。
饮溪看着他过来了,忽然从桌下拿出了一个木盒,接着往他面前用力一推。
她看着那人,声调里已是掩也掩不住的委屈:“你怎么才来,糕点已留了好几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更新一章会觉得剧情赶不出去,更新两章又累到趴,写多了就会有反感的情绪,而我写文又很需要酝酿感情。啊,无解……今天睡醒之后要认真写一写手账嘻嘻嘻,好久没写过了,考试之前没空写,一考完试又开文,不知不觉就拖了这么久_(:з」∠)_
第58章
封戎步子一滞, 眸光微闪,看向那桌上的枣木盒子。
一个不大的盒子, 四四方方,统共只有一层, 却塞了满满当当的点心, 就快要装不下,像吃到饱的圆滚滚的肚子。
饮溪皱着鼻子, 委屈尚未发泄完:“若你再不来, 那些好吃的就要坏掉了。”
封戎喉结上下滚动, 胸腔里骤然灌入了什么粘稠滚热的东西, 他再一次开口, 发觉异常艰难:
“为何要留这些糕点。”
饮溪尤其气鼓鼓的, 声音却小了不少:“徐公公说你近日忙碌国事,忙到都不来与我一道用膳了, 也不知你是否饿了肚子。”她别过头去,有些别扭:“仔姜说糕点是御膳房做出的新样式,本仙吃着十分可口,你没有回来用饭, 一定没有尝过。”
他涩然发问:“你不生我的气?前段时日我那般对你。”
饮溪低头, 脚下不自觉踢着步子, 嘀咕道:“哪里有人生气生这么久的?”
不等他答,又接着补了一句:“也不是你一人的错,我已知晓你是因为担心我。”那日也是她着急,急着回天上恢复灵力, 急着寻个大神仙将若笃封印起来。
没有灵力的日子一天两天兴许还有些新鲜,时日长了自然会焦灼害怕。
况且这几日仔姜也与她说过了,她在林中失踪的那段时间,封戎都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若非是因为担忧她安危,也不会对她生气。
一阵悲戚涌上心头。
封戎无法言明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好似整颗心都因她而化为了水,随后又铺上一层寒冰,又冷又热,绞到心痛。
他发觉自己压根不敢去想,不敢去想有一日她知晓了真相,知晓他是因为害怕她回到天上……那时,她又该如何?
仿佛嚼碎了一个又一个还未成熟的青涩果子,除了酸便是苦,溢满了嗓子,苦不堪言。
他心里藏着阴私,对她的心思从开始便见不得光,即便是现在,仍旧有数不清的阴暗心思。她越是纯真可爱,越是赤诚坦然的对待他,越发将他逼显成一个为了将她占有于是不择手段的小人。
可若非如此,也不会从一开始便被她吸引,从而到了今日,已沦陷至不可自拔。
封戎闭了闭眼,轻抒一口气。
“对不起,是我错了。错在不该对你发脾气,错在不该这么些天不来看你。若我往后再对你说一句重话,便叫我不得好死。”
饮溪原先还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了,急急道:“你乱说什么呢!”她一指天上:“老天爷可都听着呢。”
“是人便有几分脾气,天上的神仙尚且不能做到全然摒弃七情六欲,话一出口若灵验了该当如何?”
她瞪一眼封戎,对着天上道:“天神大人,他适才只是随口一说,做不得数的!”想了想,又匆忙补上:“小仙与封戎已有婚约,封戎是我们天界的女婿,自己人,自己人!”
说出的誓言譬如言灵,冥冥之中命数便由不得司命做主,且以她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来看,他们凡人说的话,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看她急的上蹿下跳,封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等她说完了,便在她身旁落座,一言不发,先是握住了她的手,随后环着她的腰,一个用力,将人抱在了自己腿上。
下颌靠在她肩窝处,年轻的帝王从没有一刻流露出如此脆弱。
万里江山又如何?如今他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个她便足够了。
*
皇帝与姑娘又和好了。
太清殿阖宫的宫人在见到皇帝重新出入饮溪寝宫时意识到了这件事,重又将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这其中最欢喜的还属仔姜,她整日里不厌其烦的与饮溪说道皇帝的好,见二人又和好如初,欣慰的紧,激动了一整日。
至于饮溪,本就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梅花糕一上来,很快便将不开心的事抛在脑后。
这几日御膳房当真是铆足了劲,成日里搜罗天下美食秘方,制成了便送往她这里来。听闻皇帝更是将江南最大名楼宴天府的糕点师傅招入宫中,只为了花样百出研制饮溪一日三餐都离不得的甜点。
仔姜觉得,姑娘做娘娘的日子便要到了。
而旁人眼中很快便要做娘娘的饮溪对此一无所知。与封戎和好后,她成日里快乐的像个小傻子,因对小枣太过喜爱,与它寸步不离,去哪儿都带着。
饮溪的寝宫几乎成了它第二个马棚,直宠惯的这小马马仗人势,成日里仰着头看人,除了饮溪,旁人一概碰不得,只皇帝来了才收敛几分。
偏这马儿还极通人性,听懂话似的,惯会看眼色。封戎一来,便缩着脖子装可怜,湿漉漉的眼睛直盯着人瞧,引的饮溪一颗心全扑在它身上,连封戎都要让步。
自然,皇帝也不是全然没脾气。
一次忍得两次忍得,第三次便不再忍了。
封戎隔日来用膳时,饮溪正蹲在地上亲自为小枣梳毛,顾不上理会他。
皇帝等了片刻,没等到她的关注,自行倒了一杯茶,轻描淡写道:“我送马给你,却不是为了看你一门心思养马,听闻它夜里也宿在你宫殿内,倒是比我这个未来的夫婿还要强上几分。”
饮溪听了不免心虚,有时封戎讲话,与帝君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他这么说,竟有一种帝君斥责她玩物丧志之感。
她讪讪起身,丢下了梳子,道:“非也,非也,我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仙。”
“哦?”他倒不辩驳,只是不紧不慢:“既然如此,那么夜里我也宿在此处如何?”
那自然是不行!
不自觉想起了某些画面,饮溪虽不通人事,于此事上倒是有些天生的警觉,是以红着脸拨浪鼓一般摇头,冠冕堂皇道:“我也不是夜夜都睡的,有时点着灯看话本子。你白日里那么忙碌,夜里且得好好休息才是,若要与我宿在一处,我定然会影响到你。”
说完扑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他,一副为他着想别无二心的模样。
封戎扬眉:“待我们成婚后也是要宿在一处的,我不介意提前习惯。”
一提成婚,饮溪便成了缩头乌龟,再也撑不起底气说话,灰溜溜示意仔姜快快将小枣牵出去。
再后来她便学乖了,凡是封戎在时,绝不会让小枣出来。
是以这一场后宫争宠大战,还未开始,便被皇帝掐灭在了萌芽里,赢的毫无悬念。
……
这边一片鸡飞狗跳岁月静好,宫中的另一头却起了小波澜。
那安置一对大燕质子的雪芳宫不知因何缘由走了水,大半夜火光冲天,惊醒了宫里所有宫人。
宫人们高声传着消息,一桶又一桶水拎进去,火势却不见减小。
这样的动静,终是惊醒了徐公公。皇帝处理政务至深夜,不久前才入睡。下面的太监来报,他只是下令让宫人们动静小些。
又派了个小太监去重新安顿那一对质子。
……
平笙公主与从大燕带来的贴身婢女远远的站在雪芳宫外,因出来的急,身上只披了一件褂子。
她遥遥望着那火光,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惶恐。
三皇子也是从梦中被宫人叫醒,此刻还没睡醒,大咧咧安慰妹妹:“别怕!这不是没事吗?”
公主叫了一声皇兄,那声音里掺着后怕与委屈。
一旁的宫人们见了,对这公主不免生出些许同情,围在一处窃窃私语。
徐公公手下的小太监很快来了,对他二人倒是恭敬。
那太监先是行礼,即便宫中走火也很是冷静:“二位殿下受惊了,今夜请移步栖鸾宫。”
平笙公主眸中含水,听闻栖鸾宫三字,不动声色与婢女对视一眼。
“那便劳烦公公操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写了啥啊,一觉醒来收藏暴跌,猛虎落泪.jpg
本来不应该说那么多的,因为说得多剧透的就多,但是还是说一下吧_(:з」∠)_否则怕把你们吓跑。
后面会涉及到的虐点肯定和你们想的不一样,我只能说溪溪和封戎在未来时上的感情线不会有大波折,他们会开开心心he的。(淦还是剧透了,我锤墙!我再一次猛虎落泪嘤嘤嘤!)
有二更,六点(前)。
Ps.张嘴,投喂定心丸!本文没有情感意义上的女配,男主只负责披荆斩棘爱女主。
第59章
栖鸾宫是离雪芳宫最近的宫殿。因新帝继位以来不曾充盈过后宫, 是以后宫里除了几位安分守己的太妃所住的宫殿外,几乎都空置着。
夜也深了, 这个时候去叨扰太妃休息毕竟不好,恰巧前些时日饮溪姑娘住过的栖鸾宫是安顿过的, 权且让他们住一晚, 等白日再做打算。
因离的近,栖鸾宫众人也听闻了雪芳宫走水的消息, 纷纷披了褂子隔着远远地看。见徐公公手下的太监领着一众人等走来, 又上前去问。
掌事太监知道栖鸾宫的萧嬷嬷是伺候过太清殿那位的, 端会行事, 即便二人并不相熟, 也显得十分熟稔亲热, 好声好气道:“萧嬷嬷,雪芳宫走了水, 因此二位殿下今夜暂居在栖鸾宫,还请嬷嬷费心照看。”
萧嬷嬷一敛神色,礼数做的很足:“这是老身该做的,公公不必多礼。”
大燕的这一对质子她当然有所耳闻, 入宫这么久, 也有些消息传出来。那三皇子活似个废柴, 成日里花天酒地,带了数十个姬妾夜夜生欢也便罢了,前几日还办了个什么酒会,邀请了几个大胤的纨绔子弟, 白日里便做起乐来。
那靡靡之音传到了栖鸾宫,萧嬷嬷几日没有好脸色。
一个质子这般大张旗鼓的舞弄,不知是真傻还是内里有乾坤。可此事就连皇帝那边都默认允了,即便他们再如何不成体统,萧嬷嬷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私下里数次告诫手下的宫女们,莫要被那一时贪欢迷了眼,惦记富贵便自甘堕落。那是个**窟还是丧命窝,可还说不准呢!
至于那公主便更加神秘了,说是身娇体贵,并不似一般的大燕女儿,这一番长途跋涉受了累,身子有些不好,因此在宫内静养,并不如何出来。偶尔见了,也同一般的大家闺秀并无什么区别。
于她,萧嬷嬷倒暂且没有什么看法。不过听说这一位是来和亲的,若看中的是皇帝……萧嬷嬷想到如今在太清殿里的那一位,不知觉叹了一口气。
那二人迎面而来,身后跟着一众大燕带来的宫侍,衣着与大胤宫装不相同,十分好辨认。
萧嬷嬷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人,那三皇子打着呵欠,浑然不在意所住之宫殿走水之事,眼底淤青,一副叫声色败坏了身子的模样。而那公主则瞧着有些后怕,很是沉静,默默不语。
她随之浅笑:“奴婢萧氏,见过二位陛下,请随奴婢来。”
三皇子大咧咧一摆手,兀自走在了前头,直直便要往主殿内走。萧嬷嬷没注意,还是点翠见到了,登时吓得瞌睡都醒了,忙上前福身拦住:“殿下留步,奴婢已为殿下安排好住处。”
那三皇子眯了眯眼,瞧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内:“莫非这宫里还住着人?”
点翠低头:“宫内并未住着人,只是,只是……”
他不耐了:“既然没有人,为何不许住?主殿分明空着,却要我们住偏殿,这是什么道理?莫非你这宫女竟敢瞧不起我们不成?”
点翠没见过这等场面,吓得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听到动静,萧嬷嬷和掌事太监过来了,一见他站在主殿前,便猜到了几分。萧嬷嬷示意点翠先退下:“殿下息怒,并非是宫女不懂事,而是此间宫殿原就是有主的,那主殿仍留着贵人的东西,贸然让殿下入住,倒是唐突了殿下。”
这解释听着合情合理,三皇子本就是个草包,此刻只想钻入温柔乡里睡大觉,不耐烦听她们说些大道理。
“罢了罢了,本皇子困了,你们快些!”
萧嬷嬷当即挥手,身后的宫人便快步上前,领路去了。
那平笙公主紧随其后,上前对着萧嬷嬷歉意一笑:“嬷嬷见谅,我皇兄只是急躁了些,断没有坏心。”
萧嬷嬷欠身:“殿下说笑了,原就是奴婢分内之事。”
公主也跟着看了眼主殿,似是有一些好奇:“不知这宫殿的主人是何人?莫非是位公主?”
这一回萧嬷嬷并未回答了,笑意浅了些:“贵人的事,奴婢不敢妄议。”
*
过了几日快活日子,饮溪又坐不住了。她又不知为何,非觉得小枣近日有些抑郁,话头翻来覆去便是那几个:马儿合该自由的奔跑,小枣还在长身体,须得锻炼才行……到了后来,竟然说出太清殿太小,小枣舒展不开这种话。
太清殿的宫人们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知晓这不是马儿想跑,是她想出去跑一跑了。借着马的名头,想要折腾一番。
众人并无什么所谓,尤属仔姜最是看得清,她也算摸清皇帝的心思了,只要姑娘不出宫,她便是把皇宫翻个底朝天,皇帝都不会眨一下眼。
是以为了安抚饮溪时不时想出宫的心思,宫里人从上到下都纵着她。
今日饮溪又蹦出新念头了,用早膳时说要在皇宫内骑马。
她不懂皇家的规矩,宫人们却是懂的。朝中一品大员入宫,尚且得在宫门外停下轿撵,步行入宫,以示皇家威严。任谁都没道理能在宫内骑马,莫说以前的皇子公主了,便是做了皇帝,也没有在宫内骑马的先例。
谁知晨时皇帝一听,竟然当即便轻描淡写的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