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会,他想起闭关之前沈亦安告知要是有能达到容予收徒标准的便给他留着。
因此绥汐现在虽没立刻拜师,却也是容予内定的徒弟了。
“那我就去我师父那边住吧,你一会儿让顾师兄给我带带路就成。”
绥汐看着谢远鹤发白须的样子,尽管背脊挺直,精气神很好,在她眼里还是个老者模样。
她想着既然她师父是谢远的师弟,想必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她前世爷爷对她极好,却去的早。
绥汐也因此对老者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这里这么大,我得花点时间认路 ,熟悉熟悉环境。免得到时候我迷了路给师父添麻烦,让他老人家好找。”
绥汐笑了笑,清丽的脸上那双眸子清澈见底,让人瞧着便心境清明。
谢远听对方说[老人家]的时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绥汐是指的是自家师弟的时候一愣。
那张脸和[老人家]这个称呼对上实在有些出戏。
“咳咳,是那么个理,你早晚都要去凌云峰住,早些过去也未尝不可。只是你那师父生性喜静,那座峰里除了他养着的灵宠之外再没其他人了。”
“你尚且不会术法,去了那边凡是都得亲力亲为,我虽可以给你调几个童子过去照顾你起居,只不过那灵宠生性凶残,不允许除我师弟以外的任何人靠近。
所以,这些日子你还是先暂住逍遥峰吧。”
谢远想着只是一个月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容予是个温润如玉的性子,再好相处不过。
只是他那灵宠属性为火,一不高兴便张嘴喷火。
“那灵宠有多凶残?”
绥汐睁大眼睛,好奇问了一句。
谢远捋胡子的手停住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
有些无奈地看向少女。
“你师父的凌云峰后山小半部分的灵木灵植被它一生气给烧了个干净,到现在都还没长回来。”
“……那是挺凶残的。”
她之前到青霄凌云的时候听顾长庚介绍了下除十三座小峰之外的那四座大峰,其中就属凌云峰最大最高。
能一下子烧后山小半的确是够恐怖的。
“你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吧。长庚,你让人去把羽然隔壁的那间屋子打扫下,让绥汐今晚便入住。”
顾长庚答了声“是”,然后行了个礼便带着绥汐出了魂灯阁。
他们刚走一会儿,谢远这才将目光再次落在那盏泛着金光的魂灯上。
他眯了眯眼睛,细看着,眼角的皱纹尽是岁月的痕迹。
“和你的一样,就是她要稍微柔和些。”
谢远这么喃喃说了一句。
在魂灯阁深处,一盏染了千年之久的魂灯和绥汐的魂灯一样都散发着浅淡的金色。
似有风吹过,那魂灯火摇曳了下,最后归于平静。
顾长庚轻手轻脚地将魂灯阁的门关上,这个时候才出声,抿着薄唇问道。
“绥师妹,测出是什么灵根了吗?”
如若平日他是绝对不会如此,一般别人如若不说,他定不会主动询问。
只是今日事他实在是好奇。
连谢远都没办法教导修行的灵根究竟是何灵根。
“啊测出来了。”
“是什么?”
“宗主说我的灵根不在五行之内,叫什么天灵根。”
绥汐对修真界的事情一概不知,对方问她便答了,没觉着有什么不能说的。
顾长庚脚步一顿,心下激起了千层波浪。
如若少女不说他都有些忘了,剑祖容予是当今剑修毕生可望不可即的目标,有关他的话题不绝。
却很少有人见识过他的剑法,知晓他的灵根。
他深入简出,是个真正谜一般的存在,即使在青霄凌云也很难见上他一面。
顾长庚依稀记得几年前容予修行到了瓶颈,沈亦安用灵药帮其静心安神时候怎么调药都调不好,于是心情烦躁地说了一句。
[其他的修者还好,这人灵根不在五行之内,麻烦得很!]
他后知后觉想明白了刚才谢远的话。
不是因为不能教导绥汐修行,而是不合适,无经验。
但凡修行错一步,便会使其出了纰漏走火入魔。
“顾师兄?你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呢。”
绥汐见他发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青年面上依旧没什么神情,他长睫如扇,黑曜石般剔透的眸子里看向绥汐时候慢慢浮现出了战意。
他上前一步,在距离绥汐半米的地方停住。
顾长庚很高,垂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让她很有压迫感,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去。
“这一月我会竭尽所能帮师妹筑基,打好基础。”
他刀削的薄唇往下压了些,面色严肃至极。
“希望之后师妹学有所成事后也能够不吝赐教。”
“???顾师兄,我还没开始修行你便如此迫不及待想揍我了吗?”
绥汐睁大眼睛,捂着嘴巴一脸震惊。
“……不是,是切磋。”
“什么?你还想杀我?”
“……”
妈的,这天没法聊了。
第十八章
绥汐以为在青霄凌云的第一天自己会因为认床而辗转反侧,结果不想刚一粘上枕头便一觉睡到了天亮。
可能是这一两日赶路累了,她睡的很舒服。
在秋林村的时候天还没亮鸡便叫了,而这一次唤醒她的不是鸡鸣而是晨钟。
当第一缕阳光映照在峰上的时候晨钟便敲碎了薄雾,绥汐也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她快速梳洗完毕,套上昨日童子给她备好的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刚推开门便撞上了一个面容甜美如桃花的小姑娘,看年纪要比自己小些,眉眼还没长开,有些稚嫩。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远另一位新收的真传弟子白羽然。
少女瞧见绥汐从屋子里出来比绥汐瞧见她时候的反应还要大,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昨天魂灯阁里的……你怎么在这?!难不成师父也收你为真传弟子了?”
白羽然就住在旁边,她一大早看见对方不仅出现在逍遥峰,还是自己隔壁,实在没办法不惊讶。
绥汐眨了眨眼睛,认出了对方正是昨日在魂灯阁门口站着的其中一个。
因为面容姣好,人都是感官动物,这种一瞧便让人一眼就给记住了。
“啊,你是宗主的另一个真传徒弟白师妹吧?”
根据白羽然刚才的话绥汐不难判断对方的身份,而且她又住在对方隔壁,一出门便撞到自然应该便是了。
绥汐语气温和,也不介意对方一惊一乍的有些失礼。
她友好地朝着少女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
“我不是宗主的徒弟,宗主说我师父还在闭关,让我先暂住你隔壁一段时间。
我是绥汐,以后请多多指教。”
白羽然一愣,心下的疑虑也跟着消除,云开雾散了起来。
可她一想到昨日顾长庚与绥汐在一起的画面,还是有些不舒服。
少女还小,眼神和脸上都藏不住事。
她微皱着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藏青色身影而停住了。
“顾师兄,早上好啊。”
“长庚师兄!”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顾长庚也有些意外。
他顿了顿,朝着她们两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绥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在听到白羽然这样唤顾长庚的时候已然觉察出了什么。
孰亲昵孰生疏一个称呼便知。
再看去,这小姑娘根本不懂得隐藏情绪,那高兴的样子就算遮也遮不住。
原来白师妹喜欢顾长庚啊。
绥汐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顾长庚生的好看,年纪轻轻就入了青霄凌云成了宗主首徒,自然能力也很是出众。
白羽然倾心于他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晨钟响了,你们快随我去小竹峰晨功吧。”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头。
顾长庚平日里是不会去小竹峰练剑的,他的修为已经不需要和其他弟子一同去尘渊那里接受指导。
只不过这段时间谢远将绥汐交由他负责,他怕对方找不到路便特意一早过来了。
不想今日刚来便撞上了白羽然。
白羽然一见到顾长庚脸上笑容灿烂极了,连忙上前一步跟上对方。
绥汐在后头一点儿的位置跟着,看着少女叽叽喳喳的找着话和顾长庚聊天,一路上都没怎么停过。
不过顾长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能回答的尽量回答,不能回答的便听着。
尽管绥汐知道对方性子是这样严谨认真,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她看着白羽然满眼都是欢喜的样子,又落在青年身上。
半晌,绥汐才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速度。
顾长庚长得高,随便迈开一步便抵她两步,昨日她跟上也有些吃力。
而白羽然在旁边时候,他的步子放缓了。
绥汐勾了勾唇,心下觉着十分有趣。
一个活泼可爱,一个沉闷古板,这样一对如果在一起了倒还挺让人意外的。
她这么想着,也没想打扰他们。
于是便刻意保持这一米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不打算上去。
不想刚走了一会儿,在即将拐角的时候顾长庚突然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绥汐。
那眼神疑惑,很是不解的样子。
“怎,怎么了顾师兄?”
正脑补着白羽然他们两人的事情正起劲儿的时候,被正主给这么一盯,绥汐心里不免有点儿心虚。
“长庚师兄?”
白羽然也疑惑地看向青年,而后又看向了身后隔着一定距离的绥汐。
顾长庚没说什么。
他又看了一眼绥汐,那眼眸清透,却叫人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眨了下眼睛,然后继续往前走着,只不过这一次脚步放的更缓了。
慢得白羽然稍微加快步子就能超过他。
白羽然恍惚了下,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她生气地鼓了顾腮帮,趁着顾长庚没注意的时候回头狠狠地瞪了绥汐一眼。
前后两次被莫名地盯着,后者甚至还有些生气。
绥汐抬起手挠了挠面颊,脸上带着些莫名和尴尬。
难不成这两人会读心术,听到了刚才她心里的调侃?
……
小竹峰,顾名思义,是一片长满翠竹的山峰。
一年四季,竹叶长青,灵力也较为充沛,很适合弟子们修行。
绥汐以为会走许久,毕竟山峦连绵,随便登一座山峰都要花上好几个时辰。
却不想这里设置了术法,她随着顾长庚刚到山下走了一步台阶,转瞬便到了小竹峰顶。
“我在一旁旁听,你们快些进去找位置坐下吧。”
这阁叫清心阁,四面没什么窗户遮掩。
里面大约摆放了四五十个座椅,中间一条很宽敞的通道空着,和现世的教室挺像。
只不过这里要更大,更清幽些,哪怕每一个人张开手臂躺下也不会拥挤。
顾长庚一进去便引起了里头弟子们的注意,他目不斜视,随便找了个后面的角落空位坐下。
后面留余了很大的空间,是专门给前来旁听的人留的。
有时候是长老,有时候来得是一些资历较高的师兄师姐。
负责新入门的这些弟子的是素来清闲的尘渊,他剑法极高,辅修五行术,最能因材施教。
他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了些,嘴巴毒舌了些。
绥汐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坐哪里好,瞧见个门口靠窗的空位便迈着步子准备过去。
白羽然看到了下意识拉住了她。
“别去那儿坐,那边风水不好,容易受伤。”
“哈?这年头坐个位置还和风水有关系?”
白羽然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
“那个位置斜对着尘长老右边,他脾气不好,下面弟子稍微表现不好便直接一记指风过来。如果你坐那里,距离最近,受伤程度最甚。”
“……这,这么严重?”
绥汐惊了,手指这么一屈还能有这样大威力?
“你还别不信。诺,你瞧最角落那位师兄。自前日被尘长老给弹了一记后便每日早早来占最后位置了,他鬓边那一撮秃了的地方正是被指风给削了的。”
白羽然边说着脑海里已经不自觉浮现出了那日的画面,她缩了缩脖子,还心悸着。
绥汐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瞧见了那处秃了的地方。
她吞咽了下口水,生生的将刚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那,那我就往后坐……”
她话刚说了一半,发现自己刚和白羽然说话的这下子,刚才还留着的几个空位已经火速被人占了。
“白师妹,我现在该怎么办?已经没位置了。”
白羽然也是好心,却不想最后结局都一样。
她沉默了一会儿,给了绥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往一旁一位师姐旁边过去。
和初来乍到的绥汐不一样,白羽然和大家混的很熟,人来得早给她占了个位置。
绥汐叹了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往前头那个位置走去坐下。
顾长庚五感敏锐,她们刚才压低了声音说的话也一字不漏地入了他的耳朵。
长睫之下,他的眸子平静如水面,激不起丝毫波澜。
他慢慢收回视线,抬起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