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译找人拿着秦绍崇公司的内部合同和数据材料,跟他的客户说,他们的公司不遵守商业机密,做内线交易……
总之,秦绍崇损失了一大笔钱。
樊译告诉秦绍崇,说所有资料都是你给的。因为你知道了——他的继父,是让你父亲自杀的推手之一,决心与他势不两立。”
刘依敏看了看叶棠的表情,接着说:“其实那些机密类的文件,除了你给的,大部分是樊译苦心埋线多年,搜集来的。他只是想让秦绍崇误以为,你在他身边潜伏,只是为了报复。樊译啊,还是孩子心性,就想让秦绍崇在女人身上,吃苦头……”
叶棠有种无力的愤怒,但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发问:“秦绍崇后来回到中国,是你又跟他说,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对。我背着樊译,找到了秦绍崇。然后告诉他,他被樊译骗了。”刘依敏爽快地承认:“原本,樊译已经不需要你做什么了,可是我发现,他一直在关照你。
你在公司里遇到困难,他总会变着法的帮你解决问题。
你以前的那个姓周的老板,没少得樊译的好处。
而且,没有告诉你秦绍崇继父的事情,也是不想你再和他有牵扯。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叶棠已经出离愤怒,“樊译会看上我是吗?我只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我,现在莫名其妙把我骗过来,还威胁我的人身安全!
刘小姐,如果你了解他,那么我请教一下,樊译这次,希望我怎么做?”
“他没有跟我说过,”刘依敏说,“不过我猜,他现在也很难决策。”
叶棠冷笑:“他哪里难?难以抉择到底是让我溺死,还是让我被鱼咬死?”
叶棠觉得自己果真被诅咒了,在母亲面前说什么再和秦绍崇纠缠不清,就跳楼的话。现在想想,原来是跳船……
刘依敏叹了一口气,说:“你不用害怕。樊译根本不想把你怎么样。他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痛恨秦绍崇。樊译啊,这么多年,都是在怪自己而已。他只想在离开中国之前,弄清楚一些事情。”
叶棠不耐,问:“他要弄清楚什么事情?”
刘依敏说:“如果秦绍崇不来,就说明,他真的没有心,不会在乎任何一个女人。
因为你,几乎是唯一一个,可能被他一直爱的人,毕竟,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你在了。所以,他最有可能,为你不顾安危,身赴险境。
如果你都不能让他过来,那没人可以。”
“你们一个一个都挺替我自信的,”叶棠苦笑:“如果秦绍崇不来,樊译要怎么办?”
刘依敏声音很低:“如果秦绍崇不来,我猜,樊译无论如何,也要拼着命,把秦绍崇拉下马。哪怕付出一切。也得找到让他痛的方法。我们暂时肯定不能回美国了。”
叶棠又问:“那……那如果秦绍崇来了呢?”
“如果秦绍崇单枪匹马来了,就说明,他不是真的没有心,他只是不够爱明敏罢了。感情的事情,多的就是你爱我,我爱他的可悲故事。
秦绍崇来了,意味着他在乎你,那么不用再找其他方法,只需要靠着拿捏你,就能让秦绍崇难受。能让他也尝尝,心爱的女人,被别人碾在脚下的感觉。”
叶棠一阵恶寒,“所以,不管秦绍崇是来,还是不来,我都没好果子吃了?”
“你这么想?”刘依敏还是淡笑:“我可不这么想。不管秦绍崇来不来,我懂樊译,他就是色厉内荏,绝不忍心对你怎么样的。你为什么总是低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分量?
再忍耐一会儿。最晚明天,他就会把你送回去。”
叶棠将信将疑:“你说真的?”
“嗯。”刘依敏垂目:“只是……我希望,秦绍崇可以过来,让樊译彻底放下。只有他来了。樊译才能真得松口气。”
叶棠抬头看天花板,身体的各处感觉都好似麻木一样。
她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当安全的需求,不能被保证。一切,就都是空谈。
人说,父亲是女人一生中,遇到的,最爱她的男人。
大概是父爱缺失,叶棠才喜欢稳重年长,更有阅历的男人。她需要在他的身上汲取爱和安全感。
叶棠沮丧地想,是否,这种奢侈的爱,她只配向往,不配拥有……
从失去父亲开始,到遇见秦绍崇终结。
她的男人运太烂了。没有遇到好男人的风水。
叶棠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刘依敏也没有说话,不知再想什么。
空气仿佛凝结。
过了一会儿,一个巴西船员敲门,才打破了静默。
船员在刘依敏耳边说了一串葡语,声音压得很低。
叶棠别过脸,透过窗玻璃看海。别人不想让她听见,她就不要瓜田李下了。虽然巴西人就算扯着嗓子喊,她也听不懂他在叽咕什么。
等船员关门离开走了,叶棠才扭转头看刘依敏。
她还稳稳坐着,只是笑容更加温柔,声音轻快:“我就知道,会这样。”
刘依敏看叶棠还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知道她没听懂船员的话,解释说:
“刚才他说,你等的秦绍崇来了。瞧吧,多快!他驾着高速快艇过来的。”刘依敏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棠:“他是一个人。”
叶棠腾得站起来,要往门外走。刘依敏也急急站起来,拉住了她。
“你先不要过去。现在不是时候,给樊译一点时间,他们两个一定有话要说。”
叶棠挣了挣:“可是他俩如果……”如果起冲突怎么办?
秦绍崇若不来,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安危。可他来了,她又要分一点脑细胞去担心他。叶棠好烦。
刘依敏开解道:“他们俩又不是暴徒。没那么严重。就是心结罢了。之前没说开,怎么都解不开。现在能好好解一解……”
叶棠颓然坐下。刘依敏也陪着她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枯坐等待,度秒如年。
过了不知多久。
门,终于被打开。
秦绍崇站在门口。
大概噤声太久,叶棠呆呆地说不出话。
刘依敏看到秦绍崇,起身走到门口,对他说:“你们聊,我先走。这附近不安排人。”
叶棠望着秦绍崇的脸,想起几年前的一个早上,送别母亲后,她站在火车站,给秦绍崇拨过一通电话,她问他: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电话被挂断了。
叶棠又一次,静静问出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秦绍崇慢慢把门关上。
“吧嗒”一声。
叶棠突然清醒过来,急说:“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我们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吗?”
秦绍崇淡淡地说:“愿意。”
叶棠凝视他的双眼,想看到他的心里……
夏林春上了年纪后,终于入乡随俗,成了虔诚的基督徒。每天念叨着“原罪”啊“赎罪”啊。
秦绍崇原也不信这些。
可是……秦绍崇想,如果有原罪的话,他的原罪大概始于,秋天的小学校园。
他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旁观了一场无疾而终的“围殴”,还琢磨着能写一篇揭露中国校园霸凌的社会论文……
小女孩儿拿着两块比脑袋还大的方砖,被一群高年级学生堵在墙角抢钱。
她的手爪子上都是血,不知是自己弄的,还是被伤到,无意间抹到了脸上,血糊糊一张脸,看不见五官,但是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胆色和凶狠。
小血手举着转,对着高年级生张牙舞爪一顿悠,最后竟然把他们,吓跑了……
秦绍崇给秦时平打电话说:“你大哥的女儿,过得好着呢。长大可以混黑道,比你有骨气。我还没来得及招呼保安,人家已经结束战斗。”
一只活在底层的可怜虫,一个被嫌弃的丑妹妹……
原罪,是要用一生来赎的罪。
秦绍崇常常思考一个关系,他欠夏林春,夏林春欠秦时平,秦时平欠叶棠……
确实是他欠了她。
秦绍崇决定认命,他就是要替那个女孩儿的父亲,来爱她,哪怕可能搭上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周六更多份额~
周六白天有事,so今天晚上奋笔疾书!语病捉虫之后修。
大概是前三章写棠棠身世时,提过一嘴秦爸,可怜的小男人今天正式出场~
正文没有多久了。还有几件事要写,就会完结。
这篇文最初设定的正文,就不会超过20万字。但是会写一些甜点的番外~love u all
第56章
愿意……么?
叶棠愣了下, 问:“你刚才说什么?”
秦绍崇的目光越过叶棠,看向窗外的大海:“我说, 我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啊?喔……”
对, 叶棠也问过这个问题。
她有些局促地搓搓手,站起身, “那我们快走吧。”
“不着急, ”秦绍崇牵住她的手,“船还没有来。”
叶棠奇道:“你不是坐快艇过来的?”
秦绍崇解释:“我的那条艇,有点小, 遇上风浪不安全。我叫了大一点的游艇。一会儿过来接我们。”
那秦绍崇,就是这么不安全地, 过来的吗?
叶棠心里有一阵风呼啸而过。
为了掩饰心中震荡, 嘴上忙问:“樊译……他让我们离开吗?”
秦绍崇点头, 不多做解释。
叶棠又问:“你和樊译说什么了?”
“没什么,玩了两局德/州扑/克。”秦绍崇停顿一下, 说:“都是我赢了。”
秦绍崇的语气, 隐约还有点得意……
叶棠一听, 就急了:“你怎么这么傻, 你不会输他两把啊!万一把樊译惹生气了,不让我们走怎么办?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把我们推到公海里喂鲨鱼,都没人知道!”
一大段话说下来,叶棠好似又恢复了生机, 嘴皮子都顺溜了。
“公海?”秦绍崇开怀地笑起来:“这船走得这么慢,你以为你走到哪儿了?是不是,还以为被海盗绑架了?”
“昂……”叶棠有点窘迫,扭头看窗外,企图找到一点中国领海的感觉。
秦绍崇把叶棠拥进怀里,“吓坏了吧?”
“没有。”叶棠嘴硬:“我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好吗?”
秦绍崇笑:“嗯,你是。”
他都这样说了。叶棠觉得也没什么好补充。
两相静默。
一安静下来。
刚才,刘依敏的话,又开始在叶棠耳边,循环播放……
叶棠想问问秦绍崇,关于他继父的事情,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想到另一个问题,叶棠问了出来:“你知道樊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了没?”
“知道。”
叶棠偷瞄秦绍崇:“那个明敏,是怎么回事?”
秦绍崇淡淡道:“我对她,真的没什么印象了。过去太多年……我也是才知道她去世。很遗憾。”
叶棠哑了哑,问:“会不会,有一天,你对我也没印象了?”
秦绍崇没有丝毫犹豫,说:“不会。”
“你别这么肯定,没良心是一种习惯。”叶棠说:“花心,更是……”
秦绍崇沉默了。
叶棠觉得自己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秦绍崇是为了她过来的,她现在还没过河,就急着拆桥……万一秦绍崇怒了,把她扔在这里……
叶棠赶紧又找了一个话题,问:“你确定我们可以安全地离开?樊译折腾这么半天,你和他打两局扑克,就行了?”
“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复杂。”秦绍崇说:“棠棠不需要知道。知道太多,会很累。”
叶棠默默地想,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知道很多了。刘依敏那个女人什么都告诉我了……
“你就是一个复杂的人。跟你有关的事情,都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秦绍崇才说:“我以后,尽量不会了……”
接秦绍崇的游艇很快就来了。
他带着叶棠,乘救生船离开离开邮轮,前往游艇时,只有刘依敏出来相送。没有樊译的人影。
叶棠的惴惴不安,稍稍缓解。
现在看见樊译,她就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刘依敏附在叶棠的耳边说:“秦绍崇很爱你,祝你们幸福。”
叶棠没顾上给她回应,已经被秦绍崇扯了过去,然后扶她上了救生船。
“哎,”叶棠对秦绍崇说:“我还没跟她说完话呢……”
“你不需要跟她说什么话。”
求生船慢慢远离樊译的邮轮,向游艇靠近。
叶棠指着逐渐远去的刘依敏说:“那个,是刘明敏的姐姐。”
“我知道。”
邮轮和游艇有段距离。求生船要手动划桨。秦绍崇在划着桨,看样子没工夫和叶棠扯些有的没的。
叶棠有点怕水,扒着船沿,小声说:“幸好你会开快艇,还会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