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能感觉到洛基现在的心情,他似乎很高兴,就像是拯救了世界般自豪,敖暻不知道他具体在那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也跟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出来。
“赛安,你们要吃宵夜吗?”
摄制组的女队员贝蒂这会儿也从她的帐篷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份单兵口粮罐头——因为山里的资源匮乏,这段日子他们的食物就是这些高油脂高热量的肉罐头,对于人类来说倒是很好补充每天大幅消耗的能量。
“好啊。”
敖暻和凯特欣然起身,转移到贝蒂身边坐下,看她用一罐牛肉煮了一锅挂面。
贝蒂是团队里的记者,也是他们队里唯一的女性,她毕业于普林斯顿,金发碧眼肤色白皙,是典型的美国甜心,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着一群男人翻山越岭吃尽苦头的样子。但实际上,她的体力相当强,大家在山里追着雪豹的踪迹跑了好几天,那些经过各种自然环境千锤百炼的摄影师都有些吃不消,她却还能替他们扛着摄像机奔在最前面。
“跑了一整天,我饿都饿死了,晚上吃的那点东西只能顶到现在。”金发女孩看了看沸腾的锅,犹觉不够地又往里丢了一把挂面和一把脱水蔬菜,“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好想吃披萨……”凯特叹了一声。
“等拍到雪豹追捕岩羊的画面,我们就可以返程了。”贝蒂安慰道,随即又好奇地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赛安出差太久,在想念她的男朋友。”
“啊?原来你有男朋友了?”
贝蒂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冷淡的美人,都没有男人敢搭讪呢。”
无怪她惊讶,敖暻现在几乎已经替代了戴维斯成为团队里一眼可见最可靠的人。作为三人组的队长,她在摄制组成员的眼里向来都是一副沉着冷静不苟言笑的模样,就像一朵迎着寒风开放在悬崖缝隙的白梅,令人只敢远观而不敢采撷。
“人家早就名花有主啦。”凯特笑着替敖暻发话。
“嗯。”敖暻略略点头,替两位姑娘盛出了刚煮好的面条,“趁热吃,不然很快就凉了。”
“之前我们团队里有个人一直想跟你搭上话。”贝蒂捧着面条吸溜,热腾腾的白气熏蒸着她冻得有些发红的脸,“可怜的家伙,看来不管他有没有勇气找你,都彻底没机会了。”
女孩们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天然的娱乐新闻社,最大的乐趣就是谈论八卦,至少贝蒂和凯特对此很热衷。
“是吗?”敖暻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工作细节,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管是谁,我对他完全没印象。”
这些人类一个个都裹成了球体,在敖暻看来除了格外高大的戴维斯之外都长得一样,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也没察觉到有些人对她的心意。
“因为你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了,我亲爱的队长。”凯特有点无奈,“这两个月以来,你越来越像个让大家闻风丧胆的工作狂。”
“啊?有吗?”敖暻一脸无辜,嘴里还叼着一块牛肉,“我以为我们是按照计划的行程按部就班地进行工作呢,完全没有任何额外作业啊?”
“对,但我们比预想的时间要缩短了一半!”
大概国家地理自己都没想到他们紧急拉壮丁的科考队居然有这么逆天的向导能力,他们进山刚一个星期,就已经找到了雪豹的踪影,别的团队倒霉的时候要在山里兜圈一个月,还只能发现它们留下的排泄物,相比之下简直快得像是雪豹的影子。
他们所追踪的,是一只已经怀孕近期就要分娩的母雪豹,正因如此,它的行动更加小心谨慎,经常更换巢穴使得它非常不好跟随,更别说是想拍它在山崖间捕猎的场景了。
为了不刺激到这位准妈妈,摄制组只能远远地跟着,如果不是现在他们活动的海拔还不算高,现在队里得有半数的人都要靠氧气瓶活着。
不管怎么说,贝蒂是很感谢敖暻的,有她精准出色的带队能力,他们避开了很多麻烦。
“毕竟我们都不想在山里过圣诞节,现在都已经十一月份了,在山里过年可不是什么好体验,这里连棵圣诞树都没有。”
“说得对,而且我也不想再听这些男人打雷一样的呼噜了……上帝保佑,可千万别让他们再引发这里的雪崩。”
女孩们聊天吃宵夜的时候,白天他们就不小心碰上了一场小型雪崩,男士们扛着设备一路狂奔,这会儿已经精疲力尽地倒在了睡袋里鼾声大作,戴维斯今天逃跑时不小心滑倒,磕伤了膝盖也不好出来活动,这会儿同样歇下了。
“戴维斯的伤现在怎么样了?”敖暻问道。
“伤口没事,你给的药非常有效,他现在就是有点自责,觉得自己那一摔差点拖了后腿。”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类又不是雪豹,在那种斜坡上慌不择路地躲避雪崩本来就是高难度,任何人都可能跌倒,何况他不是马上就爬起来了吗?”
“话是这么说……”
“有我在,谁都不会出事。”敖暻给凯特喂了一颗定心丸,“他应该很清楚这件事,今天只是他太紧张了,明天我会跟他好好谈谈……别担心。”
“说的也是,戴维斯信你都胜过信自己了,这可不容易。”
凯特知道她的男朋友时常颇为固执己见,因为他对自己充满自信,相比别人他更相信动物的表现和他自己的直觉,让他放心的人可太少见了。
“你这是吃醋吗?”敖暻挑眉,“我突然觉得手里这碗汤酸溜溜的。”
“……不是!”凯特突然就红了脸,而敖暻揶揄地笑了起来:“实在是你这个语气太像洛基吃味儿的时候了,他总说【哦,看来你挺喜欢那家伙的,他看起来是挺可靠】什么的。”
“所以你家那才是一个正宗醋坛子!”凯特发动了反弹攻击,“我们在星巴克见面时,他倒出来的醋都够我吃到圣诞节了。”
敖暻没有反击,她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场景,忽地笑了出来:“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估计没人敢和我搭讪也是因为他临走前用醋浸泡了我所有的衣服,让他们都没法接近我。”
敖暻绝妙的形容引得另外两个姑娘笑成一团,声音被风传出很远,直至递到天边。
第121章
第二天早上,敖暻又是这两队人中醒得最早的那一个。
她别无选择,照顾这些人类是她作为队长以及神明的责任,她必须事无巨细地保护这些脆弱的生命,如果洛基从阿斯加德回来,就会发现敖暻都已经可以给他做出一桌颇为像样的晚餐。
两个月的绝对独立,让她迅速成为了刚入世时真正向往的样子。
敖暻换好衣服从帐篷里走出来,清晨的寒风让她这条龙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披散的长发也被吹得有些散乱。
她用手腕上套着的皮筋将长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将散落在营地的杂物收拢起来,坐在一块石头上拆开了一包有些发硬的吐司,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
如果他们脚程再快点,这周末就能找到母豹,等到它分娩后就算完成了全部的拍摄任务,可以回到美国小小的休假,然后她就能去和一些朋友聚一聚。
或许还能抽空回一趟努布拉岛看看那些恐龙,作为公园顾问,克莱尔帮她保留了小木屋,这样她回去也仍有地方可住。
就在她计划着未来的休假安排时,耳边传来了“滋啦滋啦”的声音,有点像火花迸射,这明显不是她身边的动静,也不是大自然该有的声音。
敖暻面色一凛,将吐司随手往旁边一塞,就起身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
此时的史蒂芬·斯特兰奇真的要崩溃了,他只穿着薄薄的棉质短袖练功服就被古一无情地扔到珠穆朗玛峰的山崖上,现在周围都是冷冰冰的石头和皑皑白雪,寒风像刀子一样切割他的皮肤,与其是让他在极端环境下速成法师,不如说古一是想让他光速去世。
“What the fu——!”他在寒风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感觉脑浆都跟着晃了几下。
不行,他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
斯特兰奇拿着自己的悬戒,一边狼狈地流着鼻涕,一边坚持不懈地试图画出一个能回到卡玛泰姬的门,然而寒冷一直在干扰他的注意力,加上他的法力还不稳定,试了几次都只有几星可怜的火花而没有一个成型的门。
敖暻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你在做什么?”她有些好奇地打量斯特兰奇。
“我在找一个该死的门!”
男人的回答有些暴躁,他语速相当的快,声音又格外低沉,在呼啸的风中敖暻差点没能听清他说的什么。
“门?”
“……”斯特兰奇这时候才感觉到不对——这荒山野岭的,谁在跟他说话?
他有些紧张地看过来,就发现一个黑发金眸的姑娘,只穿了一套普通的运动服,施施然站在他不远处歪头看着这边。
她不觉得冷吗?!
不,她是不是人类?
斯特兰奇有些担心自己是否已经被冻出了幻觉。
“你是什么人?”他问话的时候,上下牙不停打架。
“啊……”女孩尾音上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是古一的学生吧?”
“为什么你知道——”
“她那样天赋异禀的人,和一些非同寻常的圈子打交道一点也不稀奇,我也只是推测出来的。”
敖暻没见过古一,但她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至尊法师隐居在喜马拉雅山,这个男人凭空出现在悬崖峭壁间,大概率是跟她有关系。
不得不说,这种历练学生的方式可真够简单粗暴的……不成功便成魂啊。
小公主暗自咂了咂嘴,她没经历过这么凶残的教育,跟过的师父们虽然严厉却也不敢把她扔到危险地带,否则姐姐敖霙就会瞬间变身母暴龙。
被雷追着劈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所以她从小到大都在一个温和的环境里学习,对斯特兰奇在这儿受的苦深表同情。
这里太冷了,根本不适合两个刚见面的人在此驻足闲聊,斯特兰奇的体感也不允许他的注意力分散,他顾不上多用脑子猜测这个女孩是什么来路,就转过头来重新用悬戒画圈。
【我喜欢他这幅为生存而极近挣扎的样子。】审判在敖暻的脑海里这样说着,【要是他真冻死在这儿了,我能趁热吃吗?我是说,趁他血管还没冻成碎碎冰的时候。】
这两个月以来,审判格外的活跃,因为敖暻渐渐放开了对它的禁锢,在遇到偷猎者的时候它可以吃一顿大餐。
这个改变发生在毛里求斯黑河山国家森林公园,那时敖暻独自行动,却迎上了偷猎者团体,也就是在敖暻考虑应该怎样正常打败这些人的时候,审判的活力达到了最高点,它突然冲破了敖暻的禁锢,咬下了距离它最近的一颗头。
从此有了一点小小的行动权。
“不行。”
前提是敖暻同意。
经过数次尝试,可能是因为他的求生欲,也可能是因为斯特兰奇的高傲让他不想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丢脸,他总算画出了一个像样的火花圈,里面就是他分外想念的卡玛泰姬。
冷到虚脱的斯特兰奇用最后的一点体力跌了进去。
在另一边等了很久的古一和莫度总算松了口气,他们差一点就要去珠穆朗玛峰接人回来了。
就在抬头的档口,古一看到了门那头立在一块山石上的身影,稍稍地挑了一下眉,一只脚后撤向她行礼。
“八公主殿下。”
时间还早,敖暻想了想就跟进了那道门:“至上尊者,幸会。”
“这称呼从一位真神的口中说出来,顿时让我十分惶恐。”
这位至尊法师身形清瘦高挑,有着一副颇为中性的长相——并不仅限于性别上的意义,而是从她的脸上可以同时看到漠然和慈悲。她一眼就认出了敖暻的真实身份,后者早有预料,但旁边的莫度和斯特兰奇却是一脸茫然。
敖暻笑了笑:“我只是正好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你的名字既然能传到我耳朵里,就不用自谦了。”
古一将敖暻邀入圣殿,在茶室独自招待这位罕见的贵客。
“偶然一见,我觉得你这两个学生都不错,你是个好老师。”敖暻啜了一口茶水。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也是。”金眸抬起有些意味深长地对上了古一沉如古井的眼睛。
在古一面前,敖暻毫不避讳地翻阅她的过往,看到了一些不该被那些学生知道的事情。
“不,我的旅途很短。”古一淡淡地说,“老师的意义就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指引学生走上正确的道路。”
“其实你有更好的选择,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这你很清楚……阳岳应该比我更早劝过你。”
卡玛泰姬就建立在喜马拉雅山,敖暻不信阳岳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无论是神还是至尊法师,大家说到底都有同样的使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古一在冒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旦动用了对面的力量,就要用更长的时间去应对它的反噬或者别的副作用,古一这么做之后,就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生活在痛苦当中,直至死亡。
“他确实来过,但我给的答案是一样的。与其被多玛姆蛊惑,不如利用起来这份力量。”古一极浅地笑了笑,“我选择踏进这条路,就如同您选择留下那个外星生物一样……总有一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正如敖暻对她的窥探,古一也毫不避讳地道出自己冒犯天神的行为,而且她很有信心对方不会生气。
“如果到了那一天,你在这些学生中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呢?又或者,你最后会因为那个世界而身败名裂。”敖暻确实没有生气,倒是审判在她的识海里气得破口大骂,说什么它才不会害死宿主,这都是污蔑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