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队里的好处是会有一小笔津贴,不瞎搞的话,津贴足够他零花用了,毕竟在军队里,整天只能穿军装,是军队花钱,包括吃饭、日用等等,基本不需要自己花钱。
“你要走了,阿瑟也不会总待在家里。”她叹气。
阿瑟不愿意一直待在家里,就看他时不时想往巴黎跑就明白了。弗雷德里克要是去服役,阿瑟又不在家,妈妈就会越发严厉管束两个女儿。那可能还是去修道院学校好一点呢!
弗雷德里克摸了摸她头顶,“怎么?你也不想待在家里?”
她点点头,“我想去沙勒维尔学院上学,可他们应该不会收女学生。我想上学。”
“沙勒维尔学院都是一些坏孩子。”他以一副“这个我懂”的语气说:“别去学院。你现在有钱了,可以请一个私人家教。”
“但好的老师不太容易找。”她叹气。
“让阿瑟——”他刚说到弟弟的名字,忽然想起来,阿瑟这小子大概还没回家。他们到了第戎之后就给沙勒维尔的母亲写信,母亲的回信寄到了第戎拿破仑大街附近的邮局,没有寄到兰波上尉家。阿瑟还没有回家,但已经离开巴黎,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阿瑟去哪里了?妈妈写信都没提到他。”
“谁知道?大概又跟那些人在一起吧。”
兰波太太在信里说的不多,就提了一下阿瑟离开了巴黎,但大概-->>
是不敢回家吧,再说维塔丽也不在家,他就去别的地方浪去了。
兄妹俩各有心事。
维塔丽想的是上学,她现在手里有钱了,完全可以到私人教师家上课,家里条件不好,最好能有什么在家授课的私人教师。她是想过去沙勒维尔学院上学,但一来学校可能不愿意收女生,现在政局混乱,就是想从行政或是法律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都会很难,还不如简单点,找个私人教师;再说了,学校里的环境确实不会很好,她要是作为唯一一个女生入学,绝对会遭遇校园霸凌——霸凌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新鲜事物。
弗雷德里克想的不是服役,而是找工作。兰波太太无奈接受他不回学校的事实,但不会接受他整天待在家里,已经跟他说过,从第戎回去之后,他就要出门找工作了。但他能做些什么呢?想想都很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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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勒维尔。
兰波太太没想到他们去了三周,还真的要到了3万法郎!这笔钱本来就是以他们4个子女的抚养费的名义要来的,当然要交给兰波太太。在家的三个孩子都忙着跟妈妈提要求,弗雷德里克的要求很简单,有肉就行!伊莎贝尔想要每天吃饱,吃肉,要穿漂亮裙子;维塔丽也要求每天吃饱,然后还能有钱去上学。
弗雷德里克和伊莎贝尔都很好打发,尤其伊莎贝尔得知姐姐给她带了从巴黎买的新裙子,美得不行,马上回房间换新裙子;但维塔丽的要求就有点难办了。兰波太太跟维塔丽和弗雷德里克在客厅里商量了很久。
这次的大功臣无疑是维塔丽,要不是她撺掇着菲利克斯带他们去第戎,这3万法郎可不会从天而降。有钱有什么不好呢?有钱可以过得更好一点,也能弥补被丈夫抛弃的损失。如果没有爱情了,那么有钱也行。
阿瑟10岁左右就显示出了学习上的天赋,现在维塔丽又一心想要好好学习,兰波太太动摇了:没准维塔丽也会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她是不懂女孩子太聪明有什么好处,但一定比那些蠢女孩要好,这是很朴素的常识。
于是定下来,写信让阿瑟回家,带维塔丽去见一些私人教师,有几个沙勒维尔学院的老师也会私下收学生;定下来私人教师后,由弗雷德里克负责接送维塔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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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塔丽很高兴:第一个小目标已经达成,第二个小目标也胜利在望!
之前她想要上学,最大的阻碍是兰波太太,妈妈可能不觉得女孩需要学习知识,但可能是3万法郎让她高兴,居然这么容易就让她松口了。
修道院女校能学到的知识非常有限,环境也不好,她早就不想待在修道院了。至于伊莎贝尔,她可能还得去修道院女校待上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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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收到信的阿瑟回到玛德莱娜沿河街5号甲。
他个子不高,兄妹4个的个子都不太高,弗雷德里克现在只有1米7,阿瑟更矮,只有1米6。维塔丽快到13岁,身高只有1米2,而且,还没有开始发育。
阿瑟对他们去了一趟第戎,带回来3万法郎表示惊讶。
“他……他怎么样?”
“谁?”维塔丽明知故问。
阿瑟不太情愿的说:“父亲。”
“他?他过的很好。只是以后还能不能过的这么好,我可不知道,我也不关心。”
阿瑟叹了一口气。
“你呢?你还没说,这次去巴黎怎么样?”
他烦恼的挠了挠脑袋,“不怎么样。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那些人看我的诗。确切的话,我认为他们看不懂。”
“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能看懂我写的诗吗?”
维塔丽想了一下,“勉强算是能‘看懂’。”
“这是一种——一种不太能说得明白的感觉,没法解释。我写的,就是我想表达的。你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
“这个我知道。”
“你读过诗歌吗?”
“读过一些。”
“比如?”
“Lord拜伦。”
阿瑟一笑,“他还行。但我跟拜伦不一样,我是——我希望能够‘长久而清醒的让所有的感官混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我应该成为一个从未有过的人,一个天才!我是诗人,这毫无疑问!我是‘我’,而我又不是单纯的‘我’。我是‘通灵者’,这可能很疯狂,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第16章 沙勒维尔
“能明白一点。”维塔丽实事求是的说。
阿瑟懒懒散散的歪在她床头,“妈妈不会明白我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我想要别人知道我,但不需要他们能理解我。”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换成妈妈容易理解的话,你是想要别的诗人那样的‘名气’,还是最实际的,想要钱?”
他似乎有点困惑于要怎么回答,想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我想要钱,但靠写诗——”他清楚的知道靠写诗可没法养活自己。
“写诗肯定不能在短期内获得很多钱,除非你是拜伦那样的诗人。”
“钱”是俗物,但阿瑟并不羞于谈“钱”。“是啊,这我知道。但你要知道,总有一些东西比‘钱’的价值要高很多。”
维塔丽点点头。这个问题她从去第戎之前就一直在考虑了,她斟酌了一下要怎么说:“我可以给你年金,一年——300法郎,这算是我给你的,不用你还我。”
阿瑟意外,“你有这么多钱?”
“你一直都不知道我有多少钱。”她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钱袋,是上次阿瑟给她的100法郎。
“这是100法郎,你先拿着。弗雷德里克手里现在有450法郎,你可以找他要50法郎。你拿了钱不要乱花,要到需要的时候才用。噢,还有,你可以用这些钱好好吃饭,别总是不吃早饭。”
阿瑟笑嘻嘻的接过钱袋,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的好妹妹。”
“你记住把你写的东西都拿回家来,别随手乱扔。你要是以后成了有名的诗人,说不定我可以靠卖你的手稿赚大钱呢。”
阿瑟抱住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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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是个很勤奋的人,走哪儿都不忘随手写写写,有时候是诗歌,有时候是一些短小的散文,更多的是写信。他给维塔丽写信、给兰波太太写信、给朋友们写信,去了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情,都会写信跟别人说。他的信写的很细致,遣词造句简单又精美,维塔丽敏锐的发现,他只说了到了巴黎,加入了一支游兵散勇的“部队”,但对在部队里的事情几乎只字不提。
她就觉得,阿瑟是不是在部队里遭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个子不高,长得又纤秀,像个女孩,会不会——
不能想不能想。
阿瑟带她去了几位有学问的教师家里拜访,其中也有沙勒维尔学院的老师。他们都对阿瑟不再回学校表示遗憾,也都提到,阿瑟应该先把毕业会考考了,拿到合格证,然后等巴黎局势稳定下来,去考巴黎的大学。他们一致认为阿瑟应该去上大学。
阿瑟很狂妄,认为大学也教不了他什么了,作为一个诗人,他已经学到了应该具备的知识,别的,他不需要。
维塔丽很反对他这个态度,“你说的不对,大学给你的是你的人生阅历,是其他你在沙勒维尔学院学不到的知识。”
“比如?”
“政治,历史。”
“我可以看书,看书就足够了。”
“那也不对。你应该去跟别人讨论、去辩论,这样才能开阔你的视野。”
“你说的有一点道理。但是,巴黎还很乱,现在我还不想考虑这个。”
“你总要先把毕业会考考了吧?”
他不太情愿的说:“我会去考的。”毕业会考还是很重要的,不管将来是找工作还是上大学,都需要会考合格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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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一个13岁女孩的教师还是很好找的,阿瑟很快就为维塔丽找到了合适的老师,学习时间是每周去5天,上午8点上课,中午在老师家吃饭,下午4点下课。学费包含一顿午餐钱,一个月学费150法郎,一年上9个月课,一年的学费是1350法郎。
兰波太太挺心疼这笔学费支出,但菲利克斯舅舅答应会给一半学费,她只需要支付另一半675法郎,于是便还算愉快的同意维塔丽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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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妹妹的学习大业,阿瑟就又出去浪了。他的好友欧内斯特·德拉埃原本住在邻近的城市梅济耶尔,战争期间,德拉埃家被炮弹炸了,全家赶紧跑到沙勒维尔这边的乡下。于是两个小伙伴经常从这个村子走到那个村子,走到天黑才回德拉埃家,偶尔也会去罗什村小住几天。
菲利克斯舅舅不太喜欢阿瑟,但也是跟喜爱维塔丽相对比的,只是“不太喜爱”,并不讨厌他-->>
,实际上可以说还是对他挺好的。他在舅舅家住着很愉快,菲利克斯不管他,他还学会了偷偷弄点舅舅的藏酒,跟小伙伴一起喝酒。
噢,还有,他听说了小夏尔上次打了维塔丽,于是跟德拉埃一道,把夏尔狠狠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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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上次闯了祸就跑了,有一周都没敢回家,直到伯父和维塔丽去了沙勒维尔,又去了第戎,他才敢回家。
菲利克斯出门将近一个月,夏尔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颇是爽快了好一阵子,等到菲利克斯回家,他又跑了,经常一周才回来一次。但就是这么不巧,偏偏遇到阿瑟和德拉埃在罗什村小住,最终还是没逃掉这一顿暴揍。
揍完了,阿瑟还逼他向上帝发誓,从今以后不许他碰维塔丽一根指头,不然就把他的一双手都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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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是维塔丽的13岁生日。
一家人简单的在一起吃了一顿比平时丰盛一点的晚餐,就算是给她过了生日。维塔丽不在意什么生日,生日对她的意义就是她又长大了一岁。孩子总是迫切的希望长大。
过了生日,她就正式开始在皮埃尔先生家里上课了。
皮埃尔先生有5个学生,加上她,6个学生。学生的年龄相仿,进度不一,但大部分课程都在一起上,主要是文学和历史、地理、数学,生物和化学这些科目在这个时代课本内容很少,有的学校干脆就没有生物、化学课,皮埃尔先生不教生物和化学。
第一天上课,有个名叫朱尔斯的14岁男孩一直拽她的发辫,使得她烦不胜烦。当天下课,弗雷德里克来接她回家,路上经过理发店,维塔丽进去把头发剪了,剪成了男孩的短发。
回了家,兰波太太吃惊她居然剪了那么短的头发,但听了她的解释,也觉得剪短头发比较省事。
几天后,弗雷德里克找机会堵住了朱尔斯,吓唬了他一通。
上了4周课,皮埃尔先生给学生们放了两个月假,要到9月中才回来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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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兰波太太在考虑要搬去生活费用更低的周边小镇或罗什村居住。
当初兰波家住在沙勒维尔,是因为兰波上尉不愿意在有限的假期里住在罗什村;后来是因为两个男孩要上学。现在,男孩子们都不上学了,伊莎贝尔去了修道院女校,家里只有维塔丽要在沙勒维尔上学。
兰波太太当初继承老居夫的遗产,其中有一所位于梅济耶尔附近小镇圣洛朗的房子,现在租给一户人家居住,她想把房子收回来,跟弗雷德里克搬到圣洛朗居住。但问题在于,这样维塔丽就必须找一户人家寄宿,或者一大早从圣洛朗赶到沙勒维尔,下午下课再赶回家,这样他们就需要买一辆厢式马车。
算来算去,兰波太太还是觉得至少在维塔丽上学的这三年内,住在沙勒维尔比较合适。三年后,维塔丽16岁,伊莎贝尔14岁,就都可以不用上学,到那时候再考虑搬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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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塔丽放假了,于是,兰波太太带着长子弗雷德里克和长女维塔丽回了罗什村。
小夏尔怕弗雷德里克为了上次他打了维塔丽的事儿再揍他一顿,有半个月没敢回家,整天在外面跟那些“坏胚子”瞎胡闹。兰波太太本想管束一下夏尔,但他不回家,她也不能满世界堵他,也就随他去了。
此时是夏收季节,居夫家的田地大部分租给农户耕种,自家也留了不多的一些地,雇人耕种。以往到夏收季节,兰波太太总会回到罗什村,帮忙收割小麦。
弗雷德里克和阿瑟都会干一点农活,阿瑟不喜欢做农活,弗雷德里克因为是长子,知道家里的事他逃不了,必须要做,还算是任劳任怨的。
维塔丽也不喜欢做农活,每次跟妈妈回罗什村,她就会“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