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计划开办画展的事情正在缓慢进行中,原本以为能在上半年开办,现在发现问题还是作品太少了,她学画时间说起来不长,虽然画的快,但作品算不上多,油画尤其少,她又太忙,这3个月只画了不到3张油画,作品数量不足。她只好暂时将开办画展的计划延后,寻思着就算是20岁举办画展,也是非常年轻的画家了。于是先不着急。
至于《浮生梦》的出版,阿方索先生已经开-->>
始了前期宣传,将同时推出兰波兄妹的小说,还会捆绑宣传。这也是一个宣传的噱头,毕竟一对兄妹同时在如此年轻的年龄,能有如此文笔和热情创作**,是极为少见的。
从伦敦回来后,维塔丽花了一个月时间将《浮生梦》从头到尾修订了一遍,重新誊抄——再次感叹没有打字机复印机电脑是多么的不方便!她写字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右手中指的第一个指节磨出了茧子。
蕾拉每天晚上用橄榄油为她保养双手,重点揉搓茧子,偶尔抱怨几句,说她也实在太不像是个淑女了,淑女不能把一双手搞得像村姑一样粗糙。维塔丽逗她,“我几年前还需要下地割麦子呢。”
蕾拉大惊失色,“什么?”她虽然是女仆,但也是伦敦城里出生的孩子,除了跟老爷太太去乡下别墅,根本没见过农夫下田割麦子是什么场景,就知道那不是“Lady”会做的工作。
吉塞拉在一旁低头直笑,“别听小姐瞎说!”她过来拿起维塔丽的左手,“你看,这像是做农活的手吗?”
蕾拉不太听得懂法语,连蒙带猜,算是勉强听懂了。“小姐真调皮!您这双手可不像做农活的手。少爷可是说了,要我好好照顾您。”
“嗯?他怎么说的?”
“他说小姐您还年轻,也许会有些事情想不到,庄园这儿现在又没有年长一些的太太,没人照顾您。”
“我真不懂他这种鸡妈妈的心态是怎么一回事。”
逗笑了蕾拉,“那是因为他爱您,不希望你有什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您身上。”
“他是——噢,我明白了。可他想的有点简单。我又不会真的去什么危险的地方,或者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过我不会责怪他太过于忧虑。”加百列会担心她的安全倒也是合情合理的,很多人死于马车翻车事故,就像后世,交通事故死亡人数远远高于癌症死亡人数。要想真的避免意外事故,大概只有宅在家里不出门了。
蕾拉给她做完手部保养,吉塞拉也给她梳好了头发,两个女仆伺候她上床睡觉。
她琢磨着,她是真的要习惯女仆的存在了。
唉!其实说真的,习惯起来还挺快的,已经到了没有贴身女仆就不会出门的地步。这算是提前步入了贵族生活?但再一想想奥兰太太的仆人,就觉得自己只有两个女仆真的是很少了。
蕾拉来了之后,雷瓦尔太太的作用基本就是只能在出门的时候陪着她,别的事情雷瓦尔太太已经插不上手。维塔丽跟她谈了谈,准备让雷瓦尔太太回巴黎,去给卡罗琳帮佣,卡罗琳现在只用着一个白天女佣肯定不够,她不可能自己去擦桌椅,也不可能自己洗衣服,一个女佣要做家务还带做饭,根本忙不过来。
这次他们去巴黎,雷瓦尔太太也跟着一起去了巴黎,说好了到卡罗琳家做女佣,主要负责做饭和厨房里的事情。雷瓦尔太太不是专业厨娘,但做菜也还行。
蕾拉跟她来了法国,将来结婚后再跟她一起回到伦敦,奥兰家支付蕾拉的薪水,加百列支付吉塞拉的薪水,维塔丽现在又省下了给雷瓦尔太太的一年500法郎薪水。她于是决定将这500法郎转给已经从法国的阿尔勒返回荷兰老家的文森特·梵·高。
文森特在圣诞节之前给她寄了两封信和一大堆画作,直接从阿尔勒打包装在木箱里,寄到鲁昂,她当时不在鲁昂,庄园的仆人接到邮局送来的口信,到鲁昂火车站运回了木箱。
维塔丽回了庄园才看到文森特的信,他在信里说到要回家看看,大概会住到春天,到时候再决定去哪儿。他在信中克制的说到:
“我现在有点迷茫,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你说的没错,要赚钱,赚很多钱,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达到‘赚很多钱’的目标。我差不多忘记了当初在古皮尔是怎么劝说顾客买下那些无聊的作品的。我现在压根不知道人们都会喜欢什么作品。可能我也不是很在乎别人喜欢什么,我只会想着,我喜欢什么、我想要什么。
我喜欢花,薰衣草、鸢尾花、向日葵,我都很喜欢;还有橄榄树、麦田。人们说,阿尔勒的春天和夏天最美丽,但在我看来,有你的地方才美丽,但我不能到你身边去。
你订婚了吗?我想是的。我仍然会为了你心痛。
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的、讨厌的家伙,我不能真正离开你,但我又不敢到你的身边去。
啊!主啊!请赐给我勇气吧!
你忠诚的,文森特。”
他的字迹有点凌乱,还忘了加上自己的姓。
第78章 圣女贞德
她琢磨着他这是典型的青年困境,他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惘。艺术与绘画深刻在他的家族血液中, 不管他遇到什么事, 很大概率都仍然会走上绘画的道路。就像成为作家的人会有“书写”的**, 成为画家的人首先也会有“绘画”的**,这都是一种“表达”的**, 只是采取了不同的表现形式。
他给她写信一直用法文, 偶尔用几个荷兰语单词。语法和拼写都很好,很少写错字。文字简练流畅, 感情真挚。
她不喜欢把简单生活复杂化, 乔治·桑是挺好的, 但她的生活也未免太多姿多彩了,一般人很难应付那么多情人, 而且她的情人里不乏天才,“天才”的意思是,他们的脾气都很大, 性情多数狂傲,桀骜不驯的居多,想要跟这些狂傲的天才相处会很难, 你的个性也必须十分坚强才行, 因为这个时代男性认为自己想得到什么都可以, 而女性接受的教育是女人应该温柔顺从。
卡罗琳跟她说过这些年轻男人的优劣:加百列、文森特、保罗, 还有卡罗琳没见过的路易。去掉家产这一项, 只考虑性情, 尽可能的将他们放在同一起跑线上来衡量:
文森特最年长,也最不合适,原因是他是长子,他肯定习惯了管束弟妹们,习惯说一不二,维塔丽又是什么都要掌控的性子,到时候俩人不是天天打架也得整天争吵;加百列虽然是独子,但他生性温和,又接受了高等教育,还能接受维塔丽写小说,从这些方面来说,当然最适合她;保罗是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三个姐姐,也就是说,他最受宠,习惯了被宠爱、被姐姐们照顾,他也不合适;
至于路易,小小年纪就有暴力倾向,不予考虑。
其实早先福楼拜是考虑过让维塔丽和莫泊桑结婚的,一个是学生(当时还没有提出收养),一个是故友的外甥,年龄又合适,莫泊桑比她大8岁,在这个丈夫年龄普遍比妻子大10岁以上的时代,年龄差距真的不算大了。但莫泊桑是个没钱还要去浪的**,他得了梅毒之后,福楼拜就没再提过这事。
故友的外甥是还行,但不值得赔上女学生的一辈子。
一点都不浪漫,对不对?
恋爱不用考虑太多,只要双方喜欢就行;但要是谈婚论嫁,就要一样一样掰开来衡量,家世、性格、为人处世、金钱、人生观等等,都要考虑到。
维塔丽喜欢加百列,最早还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他确实很温和善良。也许她的爱情永远不会像乔治·桑的爱情那样轰轰烈烈引人瞩目,但也不是非得轰轰烈烈刻骨铭心才能算是一段“好的”爱情,只要她感到舒适,就是最合适她的。
她给文森特回信,问他想好了去哪里吗,要是去巴黎学画,她可以给他找住处,福兰还在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呢,肯定能帮他找到愿意合租的同学,他跟美术学院的学生们在一起也不错。要是留在荷兰学画,请告诉她新的通信地址。
文森特很快回信,说他也许会去神学院,他想接替父亲成为牧师,但他文化程度不够,要进神学院接受牧师培训,得学拉丁语,他对自己的语言能力很有信心,觉得自己肯定能学会拉丁语,也会在圣经中找到人生真谛。
好吧,如果这是他想要的,她就不会劝阻他。想要从宗教中寻找人生意义他不会是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很多人在对人生迷惘的时候都会寻求宗教的帮助。但他如果成为新教牧师,就更不可能追求她了,梵·高家是新教徒,兰波家是天主教徒,他想过这一点-->>
吗?也许,想成为牧师就是为了忘记她或是远离她?
也许,文森特不会成为大画家,而会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牧师?
到了3月底,维塔丽从巴黎回来,文森特则去了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学习拉丁语,准备神学院的入学考试。
*
维塔丽一直在考虑新书写什么。说起来她积累的素材不少了,报纸上很爱刊登一些惊人的社会新闻,标题通常都很耸人听闻,“富豪之子竟死于贫民窟”,或是“母亲外出不归,两名儿童活活饿死家中”,或是“求爱不成,少女被捅30多刀,香消玉殒”;
或者就是写宝琳·维奥多这种天之娇女,应该也很有看头;乔治·桑虽然说起来婚姻不幸,但也是手握大女主剧本啊,人生相当精彩;欧仁妮皇后,不要说了,无数女人公认的人生赢家,而且充分满足所有阶层的读者。现在确实是现实主义题材大行其道的时代,这也就是说,大部分作者都已经不写早先的浪漫主义小说了。
作家讲“故事”,其实都是在讲“人性”,之前也有人很实在的说到,维塔丽·兰波的作品优点明显,缺点也很显著:因为社会经验少,相对的对一些尖锐的社会矛盾了解不足,描写的不够深入,流于表面。这是限于生活阅历不足出现的短板,将来年长一些,自然会补足短板。
福楼拜和左拉、屠格涅夫也都对她说过这个问题,她在创作上的缺点暂时不可能达到飞跃提高,所以应该考虑扬长避短,不用总是写凸出阶级矛盾的现实主义题材,她还年轻,就是写写年轻读者爱看的爱情小说也不是什么“低级趣味”,“爱情”本身就是一个范围广阔的大主题,可以写的题材很多。
她承认前辈们说的有道理。
其实最好的就是像左拉这样,捣鼓一个系列,怎么说也是10本或12本起步吧,然后拿着大纲和写作计划表去找出版商,出版商觉得可以有,按照你的写作计划表逐年开出预付稿酬,你可以拿着预付稿酬过上稳定的生活,到期交出书稿,再收尾款稿酬,按照一年到两年出版一本小说的频率,至少可以保证10到15年温饱不愁。
左拉就是这么干的,他干劲还很大呢!他的写作速度能保证1年出版一本小说,最多间隔一年半,质量和数量都很稳定,他的出版商对他很满意,给钱也给的很爽快,左拉现在一年至少稳定收入5000法郎,这就算是可以用稿费养活自己和家庭了。
她也打算走这个路线,于是写信给阿方索先生,要是她拿出一整部系列的写作计划表,他有兴趣吗?她大略的说了一下写什么,左拉是写家族编年史,整个系列有20本之多,每本小说独立成书,不看其他的小说也能完全理解,然后用整个系列构成一篇时代组曲,颇是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在他之前还没有作家这么干过。
维塔丽也不能照样来个家族编年史,她想写一套欧洲知名女性的小说,从亚历山大大帝的母亲奥林匹亚斯到圣女贞德,到女沙皇叶卡捷琳娜。限于传播途径和对女性的忽视,绝大部分有名的女性都是王室,圣女贞德可以说是少数特例。对于这位法国少女英雄,法国人民一直具有极大的热情和好感,讲述圣女贞德的文学作品也很多。
阿方索先生回信,说可以有,但他要看到写作计划表和大纲才能做出决定。
维塔丽随即表示,大纲正在写,计划表也会在5月做出来,会在她去伦敦之前先去一趟巴黎,跟他谈谈这个写作计划,并且重新谈谈稿费标准。
第79章 男人的面子
她很有劲头,踌躇满志,想着自己今后十年的写作计划都有了,妈妈再也不用发愁我没有故事可写!
她每天干劲十足的做着设定,在藏书室里找资料,要说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数千年,还真有不少知名女性,挑选合适的人物是一项大工程,找资料也是一项大工程,福楼拜的藏书室不能满足她的需求,她还是需要去巴黎的公立图书馆查找资料,或者也可以留到夏天去伦敦。
随着天气转暖,加百列的信也一封比一封热烈,简直是数着时间过日子。他将在6月底去鲁昂接她,他们可以有整整两个月待在一起!
阿瑟的信仍然是一周一封信,这个学期,他终于提到莫德林学院的另一个天才学生:奥斯卡·王尔德。
王尔德在进入牛津大学之前,已经学了8年古希腊语,牛津大学要求所有学生都至少会古希腊语和拉丁语,但不要求同样精通,他的拉丁语不如古希腊语学的好;阿瑟正相反,拉丁语学的很不错,古希腊语是到了英国才开始学的。
他俩的选课不一样,除了必修的课目,有不少课程不在一起上课,他俩同年出生,同年入学,王尔德之前在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已经小有名气,是个优秀学生,但他的“名气”只在两所大学里;而阿瑟在入学之前就已经是法国小有名气、出版过个人诗集的新锐诗人了。
两个人之前没有什么接触,是因为他俩玩的圈子不一样。王尔德家里不差钱,就能隔三差五的呼朋唤友出去浪;阿瑟经济拮据,要出去玩的话绝大部分时间只能跟着加百列,而因为维塔丽的安排,他俩同住又互相监督,加百列也很少出去浪,顶多是跟表亲查尔斯、一些背景相似的同学去小酒馆喝喝小酒。
同学们都知道加百列喜欢阿瑟的妹妹,也没那么不讨喜非得拉他去限制级场所。跟加百列比起来,阿瑟嘴贱又冲动,不怎么讨人喜欢;碰巧,学院里还有另一个嘴贱又冲动的爱尔兰人,同学们经常将他俩放在一起八卦。
——而他俩都不是英格兰人。
阿瑟跟王尔德的矛盾点在于,去年11月,王尔德在学院内部的学生刊物上发文批评阿瑟的诗集《地狱一季》无病呻吟,矫揉造作;阿瑟好气啊,立即写了一篇文章反驳,傲娇的说看不懂他的诗歌的笨蛋没资格批评他;但那本学生刊物拒绝了阿瑟的文章。
见到维塔丽后,阿瑟抱怨学生刊物那些编辑跟王尔德是蛇鼠一窝。维塔丽当时笑得不行,然后给他出主意,人家不刊登,你就自己办一份学生刊物呗,多简单的事情!然后你想往上发表什么文章都可以啊。只是学生刊物的话,要不了多少成本,牛津大学现在一年招生不多,顶多数百人,全校本科生也就一千多吧,你印个300份就很有可能全校学生都会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