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又露了一手
这条街与法国友人下榻的宾馆不远, 他们第一天到帝都入住后就来逛过,不过玲琅满目的商品真假难辨, 明码标出来的价格也都很夸张,法国友人言语不通唯恐自己被骗上当, 好不容易忍了两天, 盼来了张“导游”。于是在从郊区景点回来后, 求着张张帮忙, 带他们一起到市场上买点物美价廉, 有东方文化韵味的特色工艺品。
张张自然不会推辞。本来他们在郊区景点玩了一整天,孙志鹏陪着家人先走了,段茵茵身体有点疲惫, 张张就让她也赶紧回家。最后只她一个,跟着法国友人的车回来市区, 帮着给挑点实惠的东西。买完了她再坐公交回学校也不麻烦,帮人帮到底啊。
张张早听段茵茵介绍过, 这种古玩一条街里真古董很少,大多都是仿制的工艺品,遇到不懂行的冤大头蒙一蒙, 遇到懂行的便按照工艺品来卖个成本价而已。如果没有国人陪着,法国友人们吃亏的风险较高。
对于仿古工艺品, 张张其实也不太懂行,不过上手一摸就能基本上看出来是什么货色,值不值那个价格,最起码不会把工艺品当成古董。
再者法国友人也特别说了, 不是买古董捡漏,他们就没往那种高档的店铺去。
许多颜是随便来逛逛,原本要进的都是那种一看装修就特别有文化底蕴,有可能卖真古董的高大上铺面。结果硬是尾随着张张进了中档的店面。
这种店面都不是独立的,是好多摊位的集合,每家卖的东西大同小异,全凭摊主一张嘴,吹的天花乱坠,漫天要价,客人坐地还钱。
许多颜对古董没研究,轻易也不会买这类小摊子的东西,只假装站在人家摊子前,眼睛却瞄着张张的方向。
郝景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不少做工比他爷爷那里的藏品还精致,不免开始怀疑爷爷那里究竟存的有几样真品。毕竟爷爷是半路出家搞收藏,古钱币还算有点经验,别的种类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没什么见地。偏爷爷买古董出手大方,圈子里的朋友们都爱找他赏玩。一来二去,爷爷总觉得自己也说不定哪天运气好,能捡漏到什么宝贝。
就像前几天,爷爷说在古玩街上遇到一个卖传家宝穿的破烂的老头,被高档店铺给赶出来,只能去小摊子推销自己的宝贝。小摊贩大多都是跟风卖仿古工艺品的,根本不识货,还嫌弃那个卖传家宝的穷酸,不肯收他的东西。
爷爷看了好一阵子,确认那个卖传家宝的是个生面孔,东西也确实有点特色。于是出了十万块把东西收了。那人拿了钱,说是去医院救人命,千恩万谢的走了。
爷爷收的宝贝,是个青花瓷碗。碗的周身纹样绘制古朴,釉色清晰,品相相对完好,还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爷爷收了东西,立马请了一位瓷器收藏爱好者给看了看,那人连连惊呼,说若是真品,那可是价值千万,当世找不出第二件如此完整的。此前有个一模一样的碗在拍卖会上露过脸,是有一道碎痕的,五百万成交。
只因这碗底有个古时著名收藏家的私印,那印记与如今这碗底上的印记好像一模一样。这种碗通常也都是成双成对的。
可惜那位瓷器收藏爱好者自认经验有限,不敢直接就断定这是真品。
尽管如此,爷爷当时就已经美的不行,还特意召唤郝景过去赏玩,打算改日求这方面的专家给把把关,做个彻底的鉴定。
正思量间,郝景看到张张她们隔壁那边的摊子前起了一片喧哗声。
原来是一个穿的邋遢破烂的老头抱着个花瓶嚷嚷:“你们不识货,我不卖了!”
法国友人就问:“爱丽丝,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张解释道:“隔壁有个老先生卖传家宝,人家说他那个是假货,不收。”
法国友人又问:“看起来是个很漂亮的花瓶,多少钱呢?”
“那位老先生说低于十万不卖。”
法国友人连连惊呼道:“好贵啊,看来是真的古董。”
张张也不懂古物的行情,不做评论,没想到那位老先生气鼓鼓抱着花瓶离开时,仿佛脚下一滑,眼瞅着就要跌倒。
法国友人出于好心伸手一扶,那位老先生却不知为何,手一松,花瓶几乎就要掉落。
还是张张眼疾手快,一把捞着花瓶,稳稳给接住了。手摸到花瓶的瞬间,不免也就知道了这花瓶的来历。
看破不说破,张张小心翼翼将花瓶交还到那老先生的怀里,还主动搀扶他去了一旁“安抚压惊”。实际上她手上用了大力,那老头根本挣脱不了,只能是身不由己被扶走了。
见左右无人,摄像头也不看这边,张张才压低声音道:“老爷子的手艺不错,一星期造个花瓶做旧成土里埋百年的样子。”
老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很快却变回装傻憨笑的模样。
张张的异能对活人没用,只能是触摸那些没有生命的物体,脑海中也无法控制究竟浮现哪一段影像。这次摸了花瓶和老头的衣服,她恰好看到了老头造假窝点的门牌号,于是利用这个信息,故作高深的继续说:“改日晚辈去您七一路那边的宅子上门请教。您今天碰瓷找错了人家,我的朋友们只是来买普通工艺品的,没啥钱财,不懂高档货,请您高抬贵手吧。”
老头只好含混道:“小姑娘是谁的高徒?眼力不错。”
“与六指前辈有几分渊源。”张张能知道的有关古董的事情,就只有张爷爷留下来的那块玉玦,以及当年盗墓的那位绰号“六指”的人。反正都是糊弄人,找个几十年前的人物先应付过去吧。只求混过了这一关,她肯定不会自己找上门真去拜访这位老爷子的。
以花瓶的视角,张张能看到这老爷子的窝点里不仅有造假的全套工具,也有盗卖古董的一伙贼人出没,他们一个个面目不善,周身散着匪气,谈论着下一次合作“大买卖”的计划。张张并不是艺高人胆大,仅仅只力气大跑到得快,因此心里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她一个孤女能涉足的地方。
老头不再多言,这年轻女娃看起来瘦瘦高高年纪轻轻,却没想到眼光独到,手劲还这么大,应该是道上的练家子了。“六指”?那位江湖传闻武功高绝盗斗发家,如今早就金盆洗手的神人,居然与这小姑娘有渊源,莫非这小姑娘是六指的晚辈?权衡再三,老头抱着花瓶迅速溜了。
许多颜看出了几分端倪,对郝景说道:“小景,那老头有问题,不会是故意碰瓷的吧?”
郝景也觉得有点古怪,尤其联想到爷爷当时描述的捡漏场面,与今天何其相似啊。
不待郝景有啥反应,许多颜却拉着郝景主动现身,大大方方迎着张张喊道:“爱丽丝同学,没想到这么巧又见面了。”
法国友人并不晓得其中弯绕,感叹张张朋友真多,走哪里都有熟人。总之他们要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完了,于是赶紧告辞离去。
张张看了一眼郝景,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许多颜,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敲这两人一顿晚饭呢。原本的计划是帮着法国友人挑好纪念品,顺便蹭他们一顿晚饭,现在看来这两人神秘兮兮的冲过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法国友人又溜的快,不能怪他们小气,这家人并不是大富大贵,只是普通中产,攒了好久的钱才能全家来中国旅游一次,当然是能省则省。
张张原就没指望能真赚到导游费,全当免费练法语了呢。现在送上门来两个真有钱人,一个是她兼职合同的甲方,一个是她未来的大老板,两人还加了个通讯号呢。她若是假装不认识直接扭头走,实在太不礼貌了,对吧?
“许同学,真巧,又见面了。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么?”
许多颜看了一下周遭人来人往嘈杂的环境,提议道:“我有事请教,请问你可以和我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么?”
“公共场合说话就行,没有见不得人的。”张张一想起当初被拉入辉腾车内的场面,忽然心跳加速,明明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许多颜真想对她做什么不正当的事,她确信以自己的力气,想挣脱或逃跑都不是难事。她这是怕啥?
郝景装作不认识张张的样子,还问:“颜少,这姑娘是你同学呢?长的很漂亮,看起来也很懂古物的样子。”
这句话提醒了许多颜,下面的借口就能编的更顺畅了,他压低声音道:“刚才那卖花瓶的老头有古怪,你似乎也看出来了对么?能和我们说说么?好让我们也长长见识,免得下次吃亏上当。”
“我……赶时间。”张张不可能一下子就答应,装有钱人耗费的精力成本不是吃一顿普通的晚饭就能补得上的。
郝景嬉皮笑脸道:“姑娘莫不是赶时间去吃晚饭?”
许多颜不等张张回答,就说:“旁边老字号,我请客,一边说一边聊。”
郝景说:“颜少,你不是买礼物去看我爷爷的么?怎么这么快就见色忘友了?”
许多颜瞪了郝景一眼:“要不这样,我连你爷爷一起请吃饭?反正我是不懂古董,胡乱买了假货,或者不和他心意的东西,还不够给他添堵的。你爷爷爱喝茅台对不对?我一会儿点上,包他满意。”
郝景从了,赶紧拿手机打电话,和爷爷解释清楚。
如果不去家里,颜少在外边请客还给喝茅台,郝老爷子当然是不会拒绝的,换好了衣裳,让家里司机开车直接赶到颜少说的饭店门口,态度十分积极,比正主到的都早。
既然是有人请吃大餐,张张勉为其难同意了。再者还有个缘故,让她决定留下来。那个老头碰瓷的事很可能牵扯到某个盗卖文物的犯罪团伙,她自己闷在心中实在不踏实,不如借机说道一下。与其她这种小人物没有凭据的去报警,还不如告诉这些有钱人一点线索,他们或许有高层的门路能查到一二,总比她这种普通人更能上达天听吧。
张张礼貌的与郝老爷子打了招呼,跟着许多颜这几人一起进入了高档饭店的豪华包间。这种大包间都是自带卫生间的,也有衣帽柜可以存放客人的外套与箱包。当然有消费最低价,也还要额外收菜价的15%作为服务费。
这样的豪华包间专门配了一个服务员,就候在入口出的配餐室。客人来了,就帮忙安置,搬开座椅,也很懂颜色的对领头的许多颜和年纪最大的郝老爷子客客气气,引导他们进入到相对上首的位置。
等点餐后,外边服务员推了餐车过来,到包间专属的配餐室由这里的服务员做进一步的加工。该分餐的分餐,该加料点火等等上桌前的步骤都提前做好。
这个服务员形象好,说话声音清朗,无论点单还是报菜名都对答如流,头脑清晰手脚利索,一看就比寻常饭店跑堂只管端菜的人素质高了一大截。
张张以前在高尔夫球场的俱乐部里见过类似的地方,一点也不怵,放好了包就仗着女性的优势先杀入了卫生间。
在场另外三位本来就是熟人,没那么多讲究互相客道几句后就落座。郝老爷子还打趣道:“小景,这是你新认识的姑娘啊?挺漂亮的,穿的也时尚。”
郝景赶紧趴在爷爷耳边嘀咕了几句,不敢说太多有关张张身份的事,只强调说:“爷爷,那位张同学是颜少在X大的同学,他们认识。我不认识。”
许多颜也听到了,立刻给了一个赞同的表情。
郝老爷子却说:“乖孙子,看上了就大胆追,你又不是颜少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只要你真心喜欢的,爷爷帮你力挺。”
许多颜干咳两句,满眼羡慕嫉妒恨。
郝景连连摆手:“爷爷,那位张同学能上X大,肯定是学霸。您孙子这点脑子,还是不要挑战高难度了。来来,爷爷,赶紧,咱先点瓶最贵的飞天茅台,上点下酒菜。边吃边说……”
张张去卫生间之前就表态,不会点菜,让他们随意,她什么都吃没忌口。郝景就依着爷爷和颜少的口味先点了一些精致的菜品,要了几千一瓶的茅台,又顾虑到不能喝酒的人点了好几百一壶的茶,大几十一扎的鲜榨各色饮料。服务员顿时笑开了花,服务更加热情周到。
张张在卫生间里又翻开了郝景前几天传来的那个“爱丽丝的人设”修改版。刚收到文件的时候张张还是挺认真看了一遍记住了所有内容,后来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又将文件转到电脑里解析了一下,赫然发现这文件的编辑路径痕迹有问题,清晰显示除了创建文件的自己以及郝景之外,还有一个人。
这人的系统名是XDY,怎么看怎么像是许多颜。郝景虽然比不上许多颜有钱,那也是杠杠的富贵公子,不可能连自己的电脑都没有,也不会随便借用许多颜的电脑编辑这种私密文件。唯一能解释的就是,郝景与许多颜根本就是串通的。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一种可能,郝景有个帮忙写文件的助理,缩写名字是XDY?
针对这样的疑点,张张唯一能做的是将自己的心理防线建设的更牢固一些,同时也不会放任那两位病友看着自己闹笑话。找个合适的时机摊牌,最好能直接结束那装有钱人的兼职工作,彻底回归到正常生活。
今晚吃饭,郝景的爷爷在场,那老爷子一看就是完全不知情的,张张怕横生枝节,还是先紧着“碰瓷”的那位老人的事提一嘴。其他的见机行事吧。
这些思绪理清,张张装成补妆完毕的样子,走出卫生间,在整个桌子最下首落座。
八人桌子只坐四个人,张张左右都是空位。服务员早就很有眼色的将不用的椅子和餐具都撤下,但是桌面很大,大家还是相距很远。除了郝景紧挨着爷爷坐,许多颜也是左右都空出了一大块空间。
这个空间很舒适,比人挨着人让张张更能放松。
凉菜已经陆续上来,专门给郝老爷子点的茅台也都开了瓶,酒香四溢。望着那精美的包装,张张无来由又想到了年幼时的过往。张张帮着爷爷收售垃圾,听别的同行提过,有人专门做收高级烟酒包装的生意,销路也很不错。她也曾撺掇着爷爷做这个,但爷爷说这种高档的包装几经转手之后,很可能就成为制假的工具之一,因此明知道其中有利润,自己这边垃圾场却从不沾这个品类。
张爷爷为人处世的许多原则都潜移默化影响着张张,让她在关键时刻能对善恶有清醒的判断。
就像今日,张张依然决定,把那位造假碰瓷的老人的事讲出来,给另外三人以警示。至于那些人究竟信不信,领不领情,将来会否顺着线索找到其他坏人,张张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超人,能力大到足够管世间所有不平事。爷爷本身不是高瞻远瞩的伟人,也从来不希望她成为世所瞩目救苦救难的大英雄,因此她还是更习惯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不被打扰少受约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力争活的肆意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