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念头一转,他又有些怔忡,只觉若是世上也有一个女子,能如娘亲对爹爹、六婶对六叔那般情深义重,关怀他,爱护他,那便是天下最快乐幸福的事了。
这般想着想着,他不由轻声一叹。
方天至见他面色怅惘,便问道:“张施主,何事烦扰?”他话音一落,杨逍与韦一笑也齐齐瞧来,面露关切之色。
张无忌连忙挥手道:“无事,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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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私货是,张无忌爱赵敏,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赵敏对他真的非常好。
赵敏为了他,叛国弃家,事事为他着想,贵为郡主,享尽世间繁华,却愿意与他一起隐退江湖,过平凡日子。
相比之下,原著中,张无忌与周芷若一起时,曾问她说,明教的事,江湖的事,血雨纷争真的是累心劳力,你愿不愿意有一天与我一起在青山绿水间做一对不问俗事的快活夫妻呢。
周芷若说,你想啥呢,明教这么一大摊子事,你怎么可以不管。你愿意放下一切,我却还有峨眉派要管呢。
韩林儿说起周芷若将来做皇后娘娘,她心里也很是开心,后来他们回到军队驻地成婚,路上千军万马迎接,周芷若觉得心满意足,觉得与皇后娘娘相比,这样也不差甚么了。其实她是一个有些名利心的女子,这可能也与她自小失孤,出身为渔家女有关。
周芷若总体来看,本质还是一个蕙质兰心、有情有义的女孩。只是她关心在意的事情太多,责任心重,思虑深,权利欲也强,她的种种悲剧,虽与灭绝逼迫有关,但到底在她心中,情爱还只是次要的。所以她对张无忌其实并不那么好,那么纯诚,虽然她也深爱着张无忌。
但是张无忌这个人呢,从小受了很多苦,是比较缺爱的,也比较优柔寡断,需要一个比较强硬,比较独立,但是又一心为他的那种女孩子来引导。其实就是既是妈妈,又是情人那种感觉。
周芷若当年汉水喂饭,耐心照顾,就仿佛一个大姐姐,他那么多年都忘不了,一张手帕贴身存放。被她刺了一剑,就当没这回事。但越到后来,她做出过很多选择,却基本都把他放在第二位上,没有满足他的期望。殷离呢,与他相识起就说心里已有了喜欢的人,照顾他只是可怜他,跟他做个伴,后来又“死”了,又后来则说喜欢的只是记忆里的张无忌,并不是现在的他,所以他二人是阴差阳错。而小昭虽然对他也很好,但是在他心里,却是个依赖他的小女孩儿,也不能承担这样一种角色。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赵敏。
当然啦,这些只是我的个人理解!
第55章
入夜后,方天至与张无忌等三人暗中结伴,赶到了万安寺中。
月明星稀,万安寺重重飞檐下悬着千百盏素纱明灯,将院中繁花映照得粉白绚丽,犹盛昼中。几人艺高人胆大,身上也未着夜行服,只是悄声于墙根树丛中灯光晦暗处行走,一路绕过朱红大殿,趁巡逻番僧不备,翻过后院长墙,直奔宝塔而去。
沿白石小径行走未久,自月色树影中忽而亮起两星朦胧灯火。众人警觉来人,先后悄声跃进身畔的一苑白墙精舍之中。透过卷云花窗,只见那两豆灯火愈走愈近,不多时几名仆役提着纸灯笼,拥簇着四个红袍番僧并一个脚步虚浮的中年人走来。四个番僧抱手而行,神态甚是倨傲,但却极为谨慎的将那中年人紧紧围在当心,生怕有所闪失。
方天至借灯影一望,只见那中年人五十余岁年纪,身披一件鸦青鹤氅,头戴偃月冠,鬓发参白,面容冷肃,分明竟是武当派的扮相。瞧他年纪,应当是武当七侠中的宋远桥。他侧首瞥了眼身畔的张无忌,果然见他面上生出焦急忧虑之色。察觉目光,张无忌回眸望来,无声做了个口型道,我大师伯。
方天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点头意作知晓,摇头则是盼他不要意气用事,轻举妄动。张无忌倒也瞧明白了,扶住粉墙的手紧握成拳,却没甚么出格动作,只紧紧盯住宋远桥渐渐走来的人影。
众人本拟等这行人走过去,再缀上跟踪,却不料他们走到这处精舍外,竟不远去,连绵花窗漏出的晕黄灯影缓缓绕过半圈长墙,最末停在了数重绿树外的乌漆扇门后面。
那大门未锁,仆从推门掌灯先行,将番僧与宋远桥一并迎入,又不紧不慢的穿过前院,绕到后头去了。众人相视一瞬,纷纷运起轻功,飞身跟上,不多时便远远见那行人走进了一间宽阔大堂中。
隔着八扇雕花门窗,堂上灯火辉煌,窗纸上隐隐透出几个走动不休的人影来。
张无忌与方天至当先一步,悄声靠到大堂左侧,只听里面有人道:“宋大侠来此做客也有好几日了,恐怕已经看到了其他门派的情形。我们这里的规矩,想来心中有数了罢?”
这人声音苍老冷峻,方天至一听便知是鹿杖客。
宋远桥道:“鞑子的规矩,在下半点也不知。”
鹿杖客冷哼了一声,道:“那也无妨,我来告诉你。宋大侠,你愿不愿归顺朝廷?”
宋远桥惜字如金,“恕难从命。”
鹿杖客拍了拍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宋大侠亮出手上功夫来,只要胜了我们这里三人,是去是留,悉听尊便。若胜不了,留下一根手指,囚禁塔上一个月后,再问你降是不降。”
趁二人说话,方、张二人指上凝劲,不声不响的在窗纸上戳出两个洞来,以便观察其中情景。宋远桥闭目站在堂下,闻言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伸手接过一个番僧递来的长剑。剑一入他手,登时生出灵气完足之相,宋远桥轻轻抖出一个剑花,一手捏了个剑诀,摆出了武当剑法的起手式来。
此时再看那长剑,却是一把木剑,仿佛生怕它有甚么攻击力,剑头上还裹着一层厚厚的布料。六大派中人功力尽失,剑法再超妙不凡,用这样一把剑也是万难伤人。
鹿杖客冷声命令道:“温卧儿出列,与他过过手。”大堂左侧那队番僧中的一个应声而出,刚迈出一步,堂上忽而传来一个少女声音,“且慢。法烈,你去会一会宋大侠。”
这声音如月中琴鸣,花下溪唱,说不出的娇美清灵,正是出自赵敏。众人在窗外循声向前一望,只见厅中首座上锦缎堆叠,赵敏一身柔软妃衫曼然倚坐在上,手中把玩着一杆翠笛。她侧首向附耳过来的一个番僧说了句甚么,行动微微之间,发上明珠玉铃交相辉映,衬得一张面容更是皎若琼花、艳似赤霞。
那番僧听了嘱咐,又凑到一个青袍光头耳边嘀咕了一番。那光头听罢,豁然起身走到堂下,与宋远桥两两相对,赤手空拳的拉开架势道:“宋大侠请了。”
朝廷手下效力的番僧,多是自吐蕃而来,使得功夫亦多带有明显的密宗特色。宋远桥眼光毒辣,一眼看出这叫法烈的光头手上功夫却像是少林一系,不由变色森然道:“你是金刚门下的人?”
法烈道:“不错,请进招罢。”
金刚门曾害得俞岱岩残废多年,与武当上下有解不开的仇怨,宋远桥听闻法烈身份,数十年的养气功夫之下,脸上怒色反而淡淡一收,显出端凝自在之色,不慌不忙的划出一式柔云剑法,向法烈挥去。法烈见了也不慌忙,赤手空拳使出一套拳掌来对敌。
方天至隔窗相看,两人均不用内力,眨眼间已过了数十招。宋远桥深得武当派真传,半生浸淫剑道,虽真气不济,但一套柔云剑法使来,一招招不疾不徐,却又如云势般连绵不绝,仿佛于半空中织成一道剑网,将法烈刚猛拳路牢牢笼罩其中。法照打得渐生烦躁,出拳间倏而带出一丝内力来,罡风拂过灯烛,引得火光摇曳不断,但宋远桥一把木剑却不与他拳掌稍有相交,剑到一触及走,法烈除非顶着剑幕闯近身去,否则竟奈他不何。但若硬闯,剑招及身,他便又输了。
方天至又看了百来招,只觉这套剑法端得是杀机缠绵,不露形迹。若不是宋远桥身上毫无内力,剑法中许多精妙之处施展不开,这法烈早已中了七八剑了。他心中升起淡淡佩服,愈发凝神细观。正当时,宋远桥上一剑还自与法烈周旋,下一剑忽而斜斜刺出,刺到了法烈肩上。这一剑并没有多快,却叫人生出防不胜防、出乎意料之感,恰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法烈全然不知如何躲避,瞧上去仿佛木桩般,呆呆站着任他刺来。
赵敏本看得聚精会神,此剑一出,几乎两掌相击,喊出妙来,但又旋即克制住了,只在脸上带出一抹笑吟吟的神情来。众人在窗外均觉得纳闷,输了对阵丢了面子,实不知她有甚么可高兴的。
鹿杖客揣摩赵敏心意,道:“法烈退下,法兴上。”却是又叫了一个金刚门下的人上前对敌。
宋远桥再度持剑而上,一二百招后,法兴被他一招绕指柔剑刺中胸前要穴,亦败下阵来。
赵敏脸上露出兴味盎然,未能尽意之色,忽而张口道:“阿二,你去。”
那阿二道:“听郡主吩咐。”他生得身材高瘦,面色蜡黄,但太阳穴微微鼓起,双目精光闪烁,内功造诣甚高,却是他天生神力,练上金刚门由外及内的武功,格外受益。众人一瞧,便知法烈法兴之流与他全然不可相提并论,便是宋远桥内功恢复,应对这人都须小心谨慎,何况现在?
张无忌心想,朝廷决计不会让大师伯顺利赢下三局的,但他们若想要砍下大师伯的手指,却也是万万不可能。当下便已做好了随时破窗救人的打算。
宋远桥年事颇高,如今内力尽丧,身陷囹圄,本便较常人愈发虚弱,至此全神贯注与人对敌数百招,已然心神俱疲,气息不匀,额汗遍生。他亦看出阿二是劲敌,当即收摄心神,调节呼吸,郑重的亮出一式起手来。
阿二道:“我也不欺负你,咱们说不比内力,就不比内力。”说罢,他上前一步,摆出一式灵山礼佛见敌,正是韦陀掌中的起手礼。二人对走片刻,一掌一剑倏而相交,斗了起来。
张无忌忧心万分,紧盯战局,只怕他大师伯出事;方天至却对宋远桥的安危并不特别关心,瞧过一百来招,便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只因阿二这一百来招,将韦陀掌前前后后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一遍,有些时候明明不该使这一招,他偏偏仗着宋远桥力竭气衰,无甚意义的使出来,就仿佛特地要打给谁看一样。韦陀掌打完,他招式一变,又起头打起了罗汉拳。
适才法烈便是在佛手拨花一式上,叫宋远桥寻到了破绽。可如今阿二使来,那破绽便又消弭无踪了。
方天至寻机向赵敏一望,只见她眉头一蹙一展,仿佛若有所思,心下便更发觉了奇怪之处。如今这三场比斗,与其说是挣个胜负,不如说是打给赵敏看的。她不叫番僧上场,偏偏叫金刚门的对敌,其用意仿佛是想要知道,哪个招式能对付少林武功一般。
待打完了这套拳,阿二掌风一变,忽而向宋远桥当胸拍出一式金刚般若掌。这门掌法已是上乘佛门武功,韦陀掌等于精妙之处上均逊色三分。此前他意图让赵敏看清如何才能不叫武当剑法破了他的拳掌,现下便是开始表演如何去破武当派的剑法了。
宋远桥此时已然累得汗湿背襟,抵挡愈发吃力,想来再有数十招便要败了。他虽仍旧沉定如山,但阿二脸上表情却显出几分好整以暇,果然在第二十四招上,他一掌错开剑势,凌空劈向宋远桥心口。这一下未着内力,是以宋远桥只退了二三步,便自站定。他长叹一口气,将木剑向地上一抛。
鹿杖客道:“宋大侠输了。再问一次,你愿不愿归顺朝廷?”
宋远桥昂然道:“死且不惧,何况一指?汝等勿复多言!”
鹿杖客冷笑道:“好。来人去切他一指。”左右便各上前一个番僧,手持短刀走到宋远桥眼前,其中一人束缚住宋远桥一只手臂,另一人手起刀落,便要斩指。
张无忌再也按捺不住,一掌将窗扇劈个四分五裂,整个人飞扑进屋,随手掷出一颗石子,飞击向持刀番僧的手腕。那石子上附着的内力何其深厚,那番僧躲闪不及,手腕被打得鲜血淋漓,短刀拿持不住,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方天至及杨逍等人瞧见张无忌动手,便亦纷纷自窗中越入,以期策应。
玄冥二老仿佛是长了记性,见到有人破窗,二话不说,先与数名老番僧一并围护在赵敏身侧,旁的人管也不去管。堂下其他高手则迎上前来,与众人交手。方天至甫一落下,便有二三个人一并跳上前来相斗,这群人武功虽也高强,但在他看来已经不算对手,当下随手使出韦陀掌来应对,走不上十来个回合,他忽而拍出一式“摄受众生”,掌影如花闪烁,叠次拍至来者三人左肩肩头。
那三人中了他一掌,纷纷倒退数步,俱都内息大乱,气血翻腾,其中一个几番压抑不住,当即呕血,另外两个则又退出二三丈远,坐地盘膝调息。
几乎同一时间,张无忌则使九阳神功直接拍翻了七八个番僧,又一掌打退阿二,将宋远桥拉到身后庇护。宋远桥看清他模样,当即喜不自胜道:“无忌,是你来了!”
张无忌亦心中欢喜,关切道:“大师伯,孩儿来迟,您受惊了!”
赵敏在一旁冷眼围观,本以为是明教众人前来捣乱,冷不防余光瞧见一人使得招式甚是眼熟,转念一想仿佛是阿二适才打过的韦陀掌,便凝神一看。只见来人白衣如雪,袍袖翻飞间信手将身畔三人一一打退,事罢招停式收,谦谦站定,露出一个光头模样来。
不是别个,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臭贼秃。
赵敏忽然间心花怒放,又转而怨气满腹,于重重保护间凝目望他,缓缓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少林派的高足大驾光临。你们向来自诩名门正派,如今却同魔教妖人混迹一处,难道不怕天下耻笑么?”
方天至面对她向来坦然,只是今日骤而窥见她少女心事,此刻两相照见,不由有些尴尬。他正默默不语,杨逍先扬声笑道:“郡主此言差矣。六大派与我教素有嫌隙不假,但却都是真正的汉人。鞑子大敌当前,大家自然尽释前嫌,携手作战。郡主冰雪聪明,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罢?”
杨逍虽记恨方天至坏他姻缘,但纪晓芙心意深锁,旁人全都不知,是以他也不晓得这秃驴竟是他情敌。如今面对蒙古朝廷,个人恩怨何足道哉,他自然放下不提,尽情发挥自己的公关本色。方天至听他做出头鸟,便也乐得不与赵敏说话。
赵敏理也不理他,只一心一意的望着方天至,幽幽道:“魔教的妖人,你也能欣然接纳,只非要与我作对不可,是也不是?”她说着说着,仿佛真个有些伤心,一双妙目隐隐泛光。
杨逍见状,只觉仿佛甚么不太对,便不动声色的瞧了眼方天至。
方教主头皮发麻,目光下敛间,忽而瞧见她一双素手上紧握的翠笛。那笛身柔润生光,仿佛经人小心把玩甚久,且瞧起来颇有些眼熟,他留神一看,觉得仿佛与自己用的那一支一模一样。思绪回闪,他恍然记起,当初在追风帮,他曾随手用一支笛子做夹板,替她裹了骨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