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有过人之处——天如玉
时间:2020-04-10 09:18:47

  本来没想这样,没能忍住,他当时也不想忍,或许应该轻一点。
  神容耳后微热,面上却神色淡淡,轻声说:“少得意,你不要以为我给了你这话,便是注定落于你掌心一生一世了。”
  山宗看着她脸色,从他提起那封和离书开始,她便是这般神色,显然对过往还有不快,只是嘴硬不明说,他心里有数。
  确实,就算是成了婚,不也可以随时离去。长孙家的娇女长孙神容,骄傲尊贵,谁又能勉强得了。
  他嘴角咧了又抿,没能笑出来,就站在她身前,低头看她:“那要如何才算?”
  如何才算注定落在他掌心,一生一世。
  神容扭过头:“那全凭我来定。”
  刚说完,却觉他身影近了一步,她的裙摆被他一条腿贴紧压住,山宗倾身,一手撑在榻沿,一手拨过她脸,干脆又在她唇上重重含了一下。
  神容错愕地对上他眼,唇上微微生辣,抵到的舌尖微麻。
  他沉幽的眼盯着她,勾着嘴角:“你定,会有那一日的,或许你也会向我低头。”
  神容被他沉甸甸的语气弄得心跳略快,不自觉就想咬唇,又碰到下唇,疼得蹙了下眉,松开,想说“想得美”,正撞上他眼。
  山宗眼神沉定地与她对视,拇指忽在她唇上抹了一下:“能待多久?”
  神容似吻过了他拇指,方才不慎咬到的辣疼没了,反而唇上更麻,抿了一抿,才将思绪转回来:“我哥哥只答应给我半月时间,路上一来一去便要耗了大半,已没两日了。”
  若非如此,长孙信根本不会愿意放她返回,这已是他能答应的最长时限。
  山宗其实料到了,她嘴上虽硬,这一趟却还是来了,心里就像被什么戳了一下,又涩又麻。
  神容看到他目不转睛的眼神,轻哼一声:“都说了叫你少得意。”
  他笑一下,站直身,想起她说的没两日,笑又没了。
  外面传入广源的声音,隔着门远远地问:“郎君,军所的人还在外面,可要先打发了他们回去?”
  听他那语气,分明就是希望山宗打发了军所的人,就在此待着。
  山宗脚下动了一步,没应话。
  神容看他一眼,会了意:“你还有事在身?”
  “嗯,你来之前我一直在山里守着。”
  回到幽州后他就一直在望蓟山里亲自镇守,直到他安排听动静的兵卒又来报,才带人赶去,及时碰上了她。
  “那你还不去。”神容从怀里拿出装书卷的锦袋,作势要看书。
  山宗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又看了眼她手里的那卷《女则》,声沉了沉:“那我先走,回头再来。”
  “随你。”她语气轻描淡写。
  山宗看着她垂下长长的眼睫,白生生的侧脸,转身往外走了。
  神容这才朝房门看了一眼,往后斜斜一靠,倚在榻上,其实没看书卷,一个字也没看。
  明明看到他赶去河东那般匆忙就知道他应是十分忙碌的,何必特地回来。
  她想早知倒不如就递个消息来,来后还被他提起那和离书来,惹出心底的旧账。
  但听到可能数月半载无法再来,便先有了决定,她撇了撇嘴,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山宗走到廊上,接了广源拿来的刀,看他欲言又止不大乐意的模样,摆手叫他退去。
  等他退走了,自己却又没走,回头往主屋又看一眼,回想着她的那句:“少得意,你不要以为我给了你这话,便是注定落于你掌心一生一世了。”
  山宗唇抿成一线,又想笑,手指摸着刀柄。
  说了他日定会叫她不再嘴硬,但眼下,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都没多少。
  他手指点了点刀鞘,脚下还是没动,忽又转身走了回去。
  神容刚将书卷收起来,突然听见脚步声利落而至,抬头就见山宗进了门。
  他马靴踏地,直直走到了她跟前,一手伸来,握住她胳膊。
  “你不是刚走?”她惊讶地看着他。
  山宗拉她起身,痞笑着:“我这个镇人的,缺一个镇山的,所以你与我一起去。”
  既然时间不多,那就一起。
  ……
  望蓟山眼下又多加了人手,重重看守。
  胡十一早就到了,蹲在树干底下跟张威嘀咕当时驿道上的所见,听得张威一愣一愣的。
  “真的假的?”
  胡十一啧一声:“当然是真的,依我看,头儿跟金娇娇又成了。”
  张威道:“什么叫又成了?”
  “你傻不傻,前夫人变现夫人,不是又成了是什么?”
  “哦,对。”
  “我说什么来着?”胡十一拍腿:“他俩是不是般配,你瞧,一说一个准。”
  张威这回没附和他,朝他身后歪歪嘴,示意他先别说了。
  胡十一扭头往后,正看见山宗来了,身后紧跟着的就是神容,马上嘴巴闭牢,什么话也没了。
  神容到了矿眼旁,先往下坑洞看了看,本以为现在已经很忙碌,却发现没什么动静。
  下方没有采矿石的声音,原先随他哥哥在这里开始冶炼的几个工部官员也未露面。
  “难道我一走,这里都懈怠了不成?”
  山宗站在她身侧:“那些重犯还在幽闭中,暂时无法采矿冶炼。”
  神容觉得奇怪:“他们怎么了?”
  山宗不想将先前突来的一场暴动告诉她,简略带过:“不够听话,自然要管教。”
  她看了看周围:“幽闭在何处?”
  “别看,”他说:“免得吓着你。”
  神容还真被说得信了,毕竟见识过他那手起刀落的架势,谁知他用的什么法子,没作声。
  山宗还不想真吓着她,笑了笑:“逗你的。”
  神容没好气地朝他瞥去一眼。
  他脸上笑意更深:“在这里等我。”
  神容看着他将衣摆一掖,踩着木梯下了坑洞,抬头时正好看见远处一队兵齐齐整整地从关城方向而来,人数众多,比以往更加戒备的模样。
  她往下朝山宗的身影看一眼,忽就明白他为何近来都在山里了。
  看来最近关城也不太平。
  不免又想起他追去河东时的疲惫,还有他说的那句“值得”,神容心思动了动,说半分不动容是假的。
  却见胡十一和张威在远处树下朝她张望着,她抬手顺了下鬓边发丝,转头去看山旁地风。
  “你说,金娇娇成头儿的现夫人后,我们当如何称呼她?”树下,胡十一忽然想到了这种小事上头来。
  张威摇头:“我如何知道,以往看头儿那油盐不进的架势,又一股子狠劲儿,以为他要一辈子独身在军所的,何尝想他会跟自己的前夫人又成。”
  胡十一点头赞同:“可不是。”
  山宗一手拎刀,矮着头,入了只有火把照明的坑道。
  一直到底,又分出几支新开挖的坑道,往下足有三层,以房柱支撑了一间一间开采的空间,如同一间间小室,每一间外都有执鞭带刀的兵卒把守。
  那群重犯如今被打散分开,分别幽禁在了其中。
  山宗走入一间,开口:“火。”
  一名兵卒举着火把送进来,别在壁上托架中,又退去。
  黑洞洞的四下被照亮,露出角落堆着的矿石,和倒在石堆旁被严严实实绑缚了手脚的未申五。
  他的口鼻上又被绑上了当初的黑罩,长得半长的乱发犹如枯草,瞪着山宗,左眼依旧白疤狰狞,却已没了之前的狠恶,连日的幽暗禁闭耗尽了他的气力。
  山宗手里的刀抽出来,挑去那个塞住他嘴的黑罩:“还有何话说?”
  未申五呼着粗气,露出颈上被他当日狠狠扣出的红痕,嘶声怪笑:“技不如你,老子无话可说。”
  “算你识相。”山宗转身出去,忽又听他一声阴笑。”
  “老子听见小美人儿的声音了,她又回到你跟前了。”
  山宗背对着他,冷冷说:“与你无关。”
  未申五笑得磨牙,咯吱作响:“一说到她你就这样了,呵,若她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山宗握紧刀,霍然回头,一手将他提起,刀尖对着他喉,阴沉着眼:“我是什么样的东西,还轮不到你来定。”
  未申五龇牙笑,大有不怕死的势头,就是故意激他的。
  “劝你少试我的底线,也少做无用反抗。”山宗狠狠地压着声:“这是最后一次,再拿她激我,我真会成全你!”
  未申五被看穿了目的,笑意全无,咬着牙疲喘。
  “继续幽闭!”山宗将他摔上石堆。
  外面兵卒听到命令立即进来。
  山宗转身出去,耳里听见了缓缓而来的脚步声。
  神容在上面待了片刻便下了坑道,刚走到底,要转入另一条坑道,迎面而来的一只手臂就搂住了她腰,将她扯了过去。
  她一惊,四下皆暗,唯有眼前一支火把照着,才看出身前男人的身影。
  山宗搂着她:“吓到你了?”
  神容看一眼他脸,他眼里火光微跃,辗转过薄唇,突出的眉骨下,眼深而沉。
  她分明已看习惯了,此刻却忽觉这张脸在暗处愈发英气朗朗不可方物,低低说:“又没什么可怕的。”
  山宗心底起伏,此刻如潮平息,在她腰上的手不觉收紧,带她往外。
  神容跟他走出去时问:“你是要随时带着我不成?”
  他低笑:“我倒是想。”
  可惜她停留太短。
  
 
第六十五章 
  河东, 山家军驻扎的住处。
  客房外,裴少雍刚刚把一份写好的策论亲手交给了裴家护卫, 吩咐其快马送往长安,以免错过圣人的选拔。
  长孙信在他房中坐着, 端着茶盏感叹:“原来二表弟这些时日闭房不出,是在忙这个, 当真是比我想的还要用心急切。”
  自神容返回幽州后就不太见他身影, 今日长孙信来找他,才知他是忙着这正事呢。
  裴少雍回身进门:“不急一些,恐怕要错过时机。”
  长孙信正要低头饮茶, 闻言一顿:“什么时机?”
  “没什么,只当我随口说的好了。”
  “好你个裴二,近来总与我卖关子。”
  裴少雍在他身旁坐下, 笑得有些腼腆:“表哥莫说笑了,他日再说吧, 总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了,阿容何时回来?”
  他一问起这个, 长孙信顿时又有些愁虑, 也不知神容与那姓山的现在如何了, 越想越不是回事,甚至有些后悔当时答应她了。
  可能怎么办,那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小祖宗,何况神容历来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
  他算了下时日, 低咳一声:“快了,就快回了。”
  院落里,山英穿了甲胄武装,出来与换岗回来的山昭交接,准备照例去守城。
  山昭朝客房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看他们待了这些时日一直很着急,也不知嫂嫂此番返回幽州,能否与大哥一同回来。”
  山英点头:“我也有此希望,倘若大堂哥能回洛阳,山家绝非今日模样。”
  如今山家军虽然驻守着河东重镇,比起当初,却不知收敛了多少锋芒。
  她伯父已不问世事,山家由她伯母一力支撑,虽有山昭,但毕竟年纪小,尚未立下战功,要成气候还需时日。
  山昭上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哥哥,都已成家入营,对于山家继承大权,哪能没半点想法。
  若是山宗还在,他们连动弹的念头都不敢有。
  山英到底豪爽,想了一番也不见惆怅:“罢了,你我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还不知那二人到底怎么了,除非是和好了,要将当初的和离作废,才有那可能。”
  山昭一双桃花眼生得秀气,睁大了些,都泛亮光:“那长孙家能答应吗?”
  正说着,长孙信自裴少雍住处过来了,正穿过院门。
  山英看了一眼,抬手一挥,故意唤:“星离,长孙星离!”
  长孙信听到唤声,转头看来,马上板起脸,一手理了理衣襟,端着君子架势:“何事?”
  山英道:“今晚我备下酒菜请你,能否赏光?”
  “无事献殷勤……”长孙信嘀咕,抬高声回:“没空。”
  山英看一眼山昭:“光看他是不会答应的。”
  ……
  幽州城内,赵进镰因长孙信去送行前嘱托过他几句,近来也正关心着山中情形。
  得知山宗如今在山里亲自镇守,他倒是放心许多,随即却又听闻长孙女郎离去又返的消息,今日特地抽了空闲赶来官署。
  广源在大门前相迎,搭手禀报:“郎君与贵人入山去了,昨日与今日都去了,一直待在一处的。”
  赵进镰惊异:“哦?竟有此事?”
  广源眉眼都是笑:“是。”
  赵进镰正要再问,恰见街上一行数人打马而来。
  为首的就是山宗和神容,后面是东来与军所随行的几个兵卒。
  山宗黑马玄衣坐在马上,刀横马背,一身凛凛,脸却冲着身旁缓缓打马而行的神容。
  她的马稍微行偏了一些,他便伸手扯了一下她马上的缰绳,往身边带了带,嘴边有笑,眼神都不似平常,瞧来竟觉出一丝温柔意味。
  待二人离近了,赵进镰有意提醒般,先笑着唤了声:“崇君。”
  山宗已经看到他,到门前才松开神容的马缰,下了马:“山中目前安定,你可以放心。”
  赵进镰摸着短须点头,一面笑眯眯地看神容:“女郎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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