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越过唐黎看向对面的何绵绵,裂开嘴笑了一下,唐黎看到了不屑和威胁。
两个何绵绵,似乎并不是一伙的。她们在唐黎的一前一后,让唐黎有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只有几秒钟,当血水蔓延到唐黎的脚之前,她立马就做出了选择。那就是跟着前面那个不是人的何绵绵走,至少在她身上,除了能感觉不正常的寒衣外,她并没有感到如后面何绵绵一样的恶意。
她动了,前面的何绵绵就往前动了,而后面的何绵绵也跟着动了。
两个鬼怪,一个人就在浓重的血雾中穿行。
奇怪的是,后面的何绵绵总是与唐黎,不,是与前面的何绵绵保持一定的距离。而那供她前行的血水,始终没有迅速扩大。
她应该是在忌惮,在忌惮前面的何绵绵。这是唐黎得出的结论,这个结论让她心中一喜,至少,现在看起来还算安全不是吗?
浓郁的血雾中,那种粘腻感越来越重,唐黎甚至能感到脚都要抬不起来了。她整个人就像被一团厚重的血包围,除了血腥味再也嗅不到别的。
前面的何绵绵还是面无表情地继续走着,一幅死气沉沉地样子。
后面的何绵绵直勾勾地盯着唐黎的背部继续跟着,一幅誓不罢休的样子。
夹在中间的唐黎,脚步都快要抬不起来。
正当她艰难地抬起脚时,她发现前面的何绵绵停了下来。
唐黎抬头,就看见前面有一座祠堂。
是无鸦镇的祠堂!祠堂门口还站着李风微,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双死人眼突然看了过来。
唐黎心中一惊,李风微在这,那庄如亭呢?她把视线投向了祠堂内部。
可惜的是浓重的血雾阻碍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开着的祠堂门,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庄如亭会在里面吗?
前面的何绵绵站在那不动,她回头看了唐黎一眼,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她一消失,唐黎就立马陷入了危险中。
后面的何绵绵咧着嘴,巨大的鱼尾发出拍的血水的声音。
不好!她要过来了!
而那边的李风微竟然从门口走了过来,他动作很慢,慢得唐黎都能仔细看到他的变化。
他的头颅迅速增大,整个脑袋像被吹大的气球,又像一个滑溜溜的蛋,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预备破壳而出。
下一秒,唐黎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头!
跟异变的“陈瑞”一样,李风微也异变了。他的脑袋从中间被顶开,分成两半的脑袋耷拉在肩膀上,中间竖立着一颗丑陋的鱼类头!
那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鳞片看起来并不坚固,就像是新生的一样。
接着,李风微做了一个特别恶心的动作。他没有攻击唐黎,而是直接走到何绵绵底下的血水处,一头扎了下去。
是整个怪异的鱼头都浸入到血水里面,只留下还是人身的身体在外面。
他在干什么?
很快,接下来的发展告诉了她答案。
唐黎听到了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李风微在喝血水!
想到那血水的腐蚀性和腐臭的气味,唐黎的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涌。
而此时长着尾巴的何绵绵正在发生变化,她尾巴上的鳞片在迅速剥落,全都落在血水中,全新的鳞片正在完成蜕变。
剧烈的恐慌感差点压倒了唐黎的神志,她强制抽回目光,压住心中的恐慌,趁着现在它们没有追她,立马跑向祠堂。
在祠堂里查看的庄如亭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往门外望去,就看见满身都是血渍的唐黎向这边跑了过来!
她怎么会来这里?脑中思绪转了几转,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庄如亭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收起刚刚才拿出的匕首,立刻冲到门外。
现在让她走显然不是一个现实的事情,而且,这里已经没有彻底安全的地方了。
唐黎感觉到自己的步子越来越重,但是她不敢停下来,后面咕噜咕噜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知道自己一停下来估计就再也跑不动了。
等她跑到祠堂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庄如亭的身影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直接带进了祠堂内。下一秒,她落入到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外面是尸山血海般的场景,里面还有一具死去不久尸体。
在这种情况下,拥着怀里的人,哪怕她浑身带着外面来的血腥,庄如亭却是满怀的安心。
唐黎抬起头来,就撞入到他深邃的眸子中,那里面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庄如亭,你怎么来这里?”唐黎后知后觉地从他怀里出来,她看到里面的何柱时也吓了一跳。
接着,庄如亭便把他的发现告诉了她。
外面的何绵绵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里,而李风微已经停止了动作。他如何绵绵一般立在血水中,头部渐渐长成了李风微本来的样子,除了那满脸的鳞片外。
而且,他原本的双腿已经蜕变成了鱼尾。
两只可怖的人鱼直勾勾地盯着祠堂里的两人,一步一步地向这边逼近。
血水渐渐地往这边溢了过来,身后不断跳动的火焰让这里映衬得更加阴深恐怖。
他们,过来了……
唐黎闻到了强烈的鱼腥味,他们,好像被逼入了绝境。
两个人不断地后退,终于在供奉桌那里停下。
已经无路可退了!
第47章
外面的两只人鱼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两张细缝般的嘴巴里勾起来诡异的幅度,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何绵绵”的视线完全粘在庄如亭的身上,嘴里的唾液都要直线下流。
不用说,她的意图就是庄如亭!
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人力根本都阻止不了。
唐黎正在疯狂地压榨自己的知识,企图从里面能得到破解的方法。心绪不稳之下,她下意识地再后退一步,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东西。
冷冰冰的触感让她一激灵,她顺手就把那个东西捞到手上。
是那盏灯!那盏吴平死都要得到,却被先前的何绵绵盯着不放,最后又放回这里供奉的一盏灯!
从吴平和何绵绵的表现来看,这盏灯的作用肯定非常重要。
情急之下,唐黎拿起这盏灯扔了过去。
灯落在血水中,迅速被腐蚀掉,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这下连唐黎都忍不住呆了,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其实只是一盏造型奇怪而对鬼怪并没有什么作用的灯吗?
但是,那个没有鱼尾的何绵绵在灯掉入血水中之又出现了。
似乎是什么激怒到了她,她的头发疯长,迅速就把长着鱼尾的何绵绵缠了起来。
祠堂外鳞片和头发散落一地,李风微被头发拦腰勒断,身体浸透在血水中。
庄如亭认出来激长的头发,那是在客厅里小房间里面的尸骨上面的!
难道那具尸骨就是何绵绵的吗?这下,庄如亭都有些糊涂了。
看到何绵绵奇怪的表现,唐黎又生出来一种想法?
那盏灯对后来出现的何绵绵如此重要,是灯重要?还是灯保护的东西重要?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就再也挥散不去。
趁着两个何绵绵缠斗的瞬间,唐黎迅速回头找了起来。
庄如亭似乎知道她在干嘛,又重新拿出匕首面对两个何绵绵,把唐黎护在身后。
找到了!唐黎眼睛一亮,她在放着等的桌布下面,找到了一个柱状的东西。
她拿出来看,是一把陈旧的折扇。
折扇一拿出来,两个何绵绵的动作一顿。只见血水迅速后退,那只长着鱼尾巴的何绵绵全身的鳞片都在不住剥落,血肉都扑簌簌地往下落。
直到全部的血肉落下,血水彻底退去。
浓重的血雾在不住地消失,天色竟然渐渐地有了天亮的痕迹。
她赌对了!
钱米米和张学文还在朝唐黎消失的方向追逐,但很快,两人就失去了唐黎的踪迹。
“唐姐不见了。”钱米米跛着脚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挠着胳膊,好痒啊。
张学文面色沉重,他知道在这片血雾中,他们迷失了方向。
唐黎在哪?庄如亭呢?他不担心两人是否死亡,他担心的是庄如亭给他的承诺是否兑现。
口袋里的照片让他的心安定一些,但钱米米的表现让他又忧心忡忡。
“好痒啊。”钱米米忍不住继续抓了起来,她越挠越凶,张学文甚至都能能听到指甲刮在皮肤的声音,就像是刮鱼鳞一样。
鱼鳞?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大惊失色,他连忙抓过钱米米的胳膊,在她的惊呼中一把撸起袖子。
鳞片,钱米米的胳膊上是密密麻麻的鳞片。这些鳞片从她的血肉中长出,看起来恶心极了。鳞片上面还有丝丝血迹,几片甚至都被钱米米扣了下来。
“啊!”钱米米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但身上的痒意越来越重,很快,她又把手伸向了脖子。
钱米米刚才碰到了什么?这是张学文首先冒出的想法。他眉头紧缩,她肯定是触碰到什么才引起变异的!
“救我……”越来越重的痒意让钱米米几欲崩溃,她吓得大哭,她宁愿撕死掉都不愿意身上长出这种恶心的鳞片。
似乎是想到那种场景,她抓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鳞片全部□□。
很快,她的手上全是鳞片和血,鱼腥味也渐渐出现。
张学文对此一筹莫展,他看着钱米米这种自残的行为,知道再这样下午,不说会变成什么,恐怕整个人都会疯掉。
沙、沙、沙
好像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张学文这次听到这个声音后,拉起钱米米就朝发出声音的相反方向跑走。
等彻底听不到那种声音的时候,两人才停了下来。
“我们回来了。”钱米米的声音在发抖。
等张学文缓过神来看去,一块熟悉的的牌匾高高地挂在头顶“何府”。
他们这是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应该是想到了何府院子里的情形,钱米米紧张地望着紧闭的大门,生怕下一秒就被鬼怪从里面打开。
但张学文却注意到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他们的视野开始清晰了。
跟刚才浓重的血雾不同,血雾的程度已经变轻了很多。周围那种浓郁的腥臭味也在渐渐消失,连钱米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再挠胳膊了。
是有什么在变化吗?张学文心有所感。
一定是唐黎他们触碰到了什么,事情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张学文紧紧地盯着四周的变化,世界每清晰一分,他心里的喜悦就越重一分。
直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清晨的初阳终于从地平线升起。
钱米米惊喜地看着身上消失的鳞片,一切都好像是刚才的幻觉一样,只有皮肤上还没消失抓痕在提醒她。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两人在何家门口静静地等待,谁也没有去推开后面的大门。
……
半个小时前,镇上祠堂。
折扇被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绵绵思我”或者说“我思绵绵”?
门外只剩下另外一个何绵绵,她似乎快要恢复成白天的模样,只是一张脸白得透明。
她本能地向何顺的尸体走过去,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心脏上,唐黎以为她要去拿,因为何绵绵就是靠祭典的心脏来给自己提供某种能量。
但是她忍住了,整个人好像更加虚弱了,目光盯在那个折扇上。
何绵绵走得很慢,似乎这几步路都消耗了她全部的力气。
“给我。”何绵绵的喉咙嘶哑,眼珠子动了动。
外面的血雾退得很快,天边渐渐泛起了初阳之前的光圈。
唐黎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里就要结束了。
她把折扇递给了何绵绵,看到了她伸出手接过时手上的鳞片。这些鳞片很美,像是镶嵌在饰品上的装饰,在微弱的光芒下隐隐发着光。
当她接过折扇时,在这里还活着的所有人脑海中浮现出了所有的一切。
这是折扇上面承载的回忆。
与何柱说的不同,折扇的回忆是从何顺的角度浮现的。
何柱是何家的大少爷,与镇上所有同龄人以捕捞人鱼为荣不同,他对这种行为有种天生的厌恶。
残忍,可怕。
这是他对镇上这些人世代所为的评论,可惜的是他孤身一人,对这些事情无能为力。
直到他捡到一条人鱼,一条在记载中才出现的人鱼。镇上已经很久都没捕捞到人鱼了,这条突然出现的人鱼被发现后的结果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鬼使神差地,何顺把这条人鱼藏进了自家的井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鱼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有着漂亮鱼尾的少女,而何顺也从一个小小的孩童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何顺为她取名为“何绵绵”。
看到这里,唐黎才明白听完何柱说完后的不协调感在哪里。何绵绵才是人鱼,何顺应该是人类,那后来何顺怎么变成人鱼了呢?
画面还在继续。
在某天,何绵绵在井里拍打鱼尾的时候,声音被路过是镇民发现,就这样,久不出现的人鱼出现在镇民的视线中。
那是一群为了所谓的风调雨顺而去供奉古墓的镇民,他们根本就没有理智,何绵绵落在他们手上,肯定会落下个掏心放血炼油的结果。
好在,镇民没有看到人鱼的具体容貌。
于是,何顺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人鱼是可以转换双腿的,不然那古墓中何无涯的士兵都是从哪来的呢。他奴役人鱼,在死后又把他们炼成灯油长伴自己左右。
转换的代价就是需要有人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双腿承受三日的承接鱼尾的痛苦。
原以为一切都会顺利地结束,可是偏偏天不随人愿,在第三天的时候,镇民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转换的何顺。
就这样,何顺被抓起来,在当天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被放血炼油,而何绵绵也并没有转换成功。
强烈的怨气让她变成一个白天黑夜大不相同的怪物,她恨无涯镇,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古墓里换了镇碑。又利用村民的自私怕事来供奉死去的人鱼和何顺,几乎绝种的人鱼怨气极大,最后所有的恶意以她为原型重新塑造成了另外一个能够覆灭全镇的“何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