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馥妮低声干呕，喉间泛起恶心感。她抬脸，瘦削的脸颊惨白的可怕。
“你说小艾的玩偶，是个大头娃娃？”她声音颤抖苍白。
巫欢点点头。
“长什么样？”李馥妮等不及巫欢回答，呼吸急促，言语飞快的从喉间蹦出，“是不是头又大又圆，上面有红色蝴蝶结，还穿着红灰色格子裙？”
巫欢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刚才拐子爷爷把她房间里选剩的两个玩偶拿下楼时，她隐约就听到了一些争执声。似乎跟交换房间的玩偶有关。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我……我要换！我不要这个娃娃，我要换！”
楼下有些声响。
拐杖敲在楼梯扶手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音。
“入夜了，马上回房间睡觉。”拐子爷爷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不要吵了，三分钟内回房。”
“不……这是个杀人娃娃，我要换！”
李馥妮情绪激动，冲着房间把大头娃娃拿出来。
“刚刚让你不要换不要换！”吴韦骂骂咧咧道，“现在又在发什么疯？回房间了没听到吗！”
大头娃娃眼珠微动，没有人发觉。
“好了。”舒迎夏开口，微卷的长发和素雅的眉眼无比平和宁静，声音间仿佛有着安抚的力量，“不过是凶手杀人的借口而已，不是真的诅咒娃娃。”
“那这个小镇……”
“恐怕还有别的内情。”舒迎夏不留痕迹的看了巫欢一眼，像是知道她还有什么没说似的。
“没时间了，明天再看吧。”
噔噔——
巫欢走到四楼时，看了眼舒迎夏：“你自己在四楼？”
“对呀。”舒迎夏笑道，“怎么了？”
“你不怕吗？”巫欢看着她脖颈的那颗鲜艳的石榴石。
“有什么怕的？”舒迎夏声音柔和，“有些东西，你越怕，它就越来。”
她的声音轻的像是没有波澜的平静湖面。
这一点巫欢倒是认同。
该面对的，怕也没有什么用。
*
巫欢靠着床头，看着枕头边上的玩偶。
两颗小黑豆般的眼睛被周围的绒毛半遮掩，头顶的绿叶片绒布让人有种忍不住去抚摸的冲动。
她看着虚空中的屏幕。
#[求助]入住旅馆的房间里有只玩偶……#
LZ（小巫不污）：旅馆老爷爷说，这是传统，每个房间都有，带出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前情提示：遇到过诡异的人偶袭击事件。
A：真的！要听老爷爷的。
B：假的！一定要扔掉。
C：随缘等生死。
巫欢很少玩游戏，即使是这种rpg，也是与她同在咖啡店工作的另一个女孩子捧着手机傻呵呵笑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的。
以rpg形成发帖，即使涉及副本内容，也不会令人多想，最多只让人觉得这是她的个人兴趣而已。
况且，就算认认真真问出来，隔着虚茫的一层屏幕，隔着副本的攻略差别，她也不见得会有多相信。
但参考还是可以的。
巫欢想着，继续看向她发出的帖子。
1L（木节）：蹲。
2L（今天也要睡男神）：什么鬼！已举报。
3L（兔头馒）：我喜欢玩rpg！选B呀，越不让你做，就越要做，主角生存法则。唉，要是真的就好了。不过如果是真的，LZ可能玩着玩着人就消失了，哈哈哈。
4L（一刀君）：不怕，它们很弱。
5L（鱼鱼鱼）：前情提示一定是线索啊！肯定要扔掉！
6L（无敌少爷）：W神还会现身吗？我就蹲W神。
7L（今天也要睡男神）：呵呵，脸真大，故意发这种帖吸引大神？还装新人，够绿啊。副本内不能发帖的事，不是早八百年就被鉴定过了吗！
8L（木节）：楼上嘴巴有点臭啊。
9L（今天也要睡男神）：怎么，你跟楼主有一腿？蹦跶的这么快。
10L（木节）：楼上昵称涉黄，内容不良，已举报，不谢/微笑jpg/
……
巫欢托托下巴。
每次她的帖子都能朝奇怪的方向发展，话说，这种贴吧，真的会有用吗？
巫欢打算翻翻贴吧里的经验帖。
通常经验帖最能反应这种贴吧的水平，是真的高手如云，还是只是哗众取宠的噱头。
【滴——】
【您收到一条私信。】
[W]：我看到你发的帖子了。
巫欢看着W的私信，觉得有些奇怪。
被吧友提起的概率如此之高，又被称为神，W在贴吧里的地位显然挺高的。但他为什么偏偏三番两次的回复她的帖子，还私信她呢？
一个误删帖子，根本不够解释。
巫欢面无表情的在脑海里用意念回复。
[小巫不污]：/可爱jpg/
[W]：当时我在爱丽丝副本时，出现一些状况，没能入住旅馆。如果你可以多说些情况，我可以帮你分析。
巫欢看着这段话沉默了几秒。
她不明白。难道说，大神都是这么喜欢助人为乐的吗？
[W]：你怕我骗你吗？
[小巫不污]：怎么会？你可是W神。
其实她还没摸清楚W神的底细。不过看之前吧友的反应，总归是个挺厉害的人，况且他又是贴吧管理员。
[W]：你在副本里，对吧？
[小巫不污]：大神在说什么？
[W]：你的第一个帖子，太明显。所有人都觉得你在开玩笑，那是他们不知道，宿命游戏里，存在一个把现实和宿命空间联系起来的特殊功能。
巫欢的表情一顿，看着这段话，原本倚靠在床头的背部也挺直起来。
W的这番话……
[W]：我也有。
[W]：所以我希望和我同样的你，能够活得久一点。
第10章 红-果儿
巫欢不自觉的把手交叠在腿上，揉捏起指尖来。
对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为什么W三番两次出现在她的帖子下，为什么他会主动私信给她提供帮助。
但她也不自觉的警惕起来。
试想，原本世界上只有你拥有的一个特殊能力。某一天，你忽然发现另一个人也有同样的能力。
三种可能。
第一，你会想和她做朋友。
第二，你想找出那个人，然后重新把自己变成独一无二。
第三，你会觉得很有趣，并且对那个人进行观察。
巫欢试着站在W的角度设想，觉得第三种的可能性比较高。
况且就目前来看，W还是一直想与她交好的表现。如果他真的要除掉她，最简单的方式应该是不理会她，或者……给她误导。
[小巫不污]：我会的。
她会努力活下去，只是因为她不想放弃。至于W的目的，与她无关。
[W]：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问我。
巫欢看着这句话，眼眸稍稍放空。她想起朗叔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那个时候巫欢只有十二岁，在卓朗的咖啡厅工作的第一周。她软磨硬泡了好久，才说服卓朗留下她。
虽说有兼职的存在，一般没有擅用童工犯法之说，但却很少有地方会招十六岁以下的孩子，毕竟怕产生纠纷。况且年龄小，心性不稳，很难长久的胜任一份工作。
当然，巫欢只是自以为说服了卓朗。
她不知道，后来卓朗暗自里去联系她的家人，打听了半天，发现她一个人住在老小区里。
然后卓朗就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我很好。
回想起她那个时候疏离冷淡的态度，巫欢怎么都想不通，后来卓朗竟然还能这么热情的对待她。
于是她在心里给卓朗下了一个定位：傻乎乎的好人。
后来，这个傻乎乎的好人，成了她半个家人。
巫欢不自觉扬起嘴角。
[小巫不污]：谢谢。
半晌，屏幕上又跳出一条信息。
[W]：删帖的事我不小心说漏嘴了。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你要记得给我保密，好吗？
所以W是管理员的事，还是个秘密吗？
巫欢看着这句话，总觉得W似乎在向她示好，可是有什么必要呢？难不成，W还真想和她做朋友吗？
删掉她帖子的事不会是故意的吧？
巫欢摇摇头，觉得她一定是被跟她一同在咖啡店工作的盼盼给传染了。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套路，况且是这么笨的一个方法。
[小巫不污]：删帖是什么？我不知道/无辜摊手jpg/
[W]：你真
巫欢看着这两个字，问号脸。
[W]：上道。
[W]：/笑jpg/
大神是手抖吗？
巫欢笑了笑，心下莫名有些放松。她把私信界面关掉，转向贴吧搜索界面，关键词“经验”。
#[经验]论如何获得NPC的好感加成#
#[经验]如何更好的发挥卡牌能力#
#[经验]论现实与宿命空间的时间差问题#
#……#
时间差？
巫欢摸了摸肚子，顺手点开这个帖子。
LZ（唐十三）：这是一则经验贴，在楼主结束经验谈之前，请勿插楼、发言，否则停止本贴论述，谢谢。
1L（唐十三）：现实与宿命空间的时间差为1：10。
2L（唐十三）：论证——
一、生理反应。游戏世界生理需求减慢，超过3天不饮食出现身体不适状态（饥渴导致），超过一个月会死亡。
二、睡眠时间与游戏时间比。按照入睡时间计算入梦时间，7.5小时睡眠约等于三天宿命游戏时间。
3L（今天也要睡男神）：哗众取宠，谁知道真假！
4L（唐十三）：被打断了，手动再见。
5L（=.=）：3楼自己试试一个月不饮食不就好了？每天都看到3楼在怼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你男神给的哦！唐少快回来嗷嗷嗷！我帮你举报3楼了！
6L（=.=）：嗷嗷啊啊啊，谢谢唐少的科普！我还以为在宿命的状态是维持在睡着时的那一刻呢。
7L（随风）：怪不得。
8L（胖吖）：超过一个月死亡怎么知道的？艹！3L什么鬼，敢不敢等科普完了再ky。
9L（不成功便成仁）：感谢唐少侠！
10L（=.=）：还有超过一个月的副本！？
……
巫欢还翻了翻其他经验帖。
这些经验不尽然全信，也不该不信。帖子下有回复被坑惨了的，也有回复感谢楼主救了一命的。
其中，发帖人唐十三出现的频率很高。
唐少的名气，大概就是从这些经验帖里出来的。
而W和X则不同，两人更多的会出现在求助贴下，用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一阵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
或许正因为两人的路子太像，所以总是不太对头。
深夜。
房间的时钟指向数字12。
巫欢伸手抱起身边的苹果玩偶，手感软绵，细软的绒毛搔着手心，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让人忍不住用力抱住它。
毫无一丝困意。
时间差与生理反应相对，就算按照12小时划分日夜，五天才需要一睡。
按照时间差帖，游戏时间小于十天的，根本不用考虑饮食问题。只有超过一个月，才可能会成为一个渴死鬼或饿死鬼。
但还有一点，睡眠时间。
五天一睡，可是如果小于五天呢？
也就是说，如果她这三天不用睡觉也不会觉得困，但回到现实后，就相当于7.2小时的睡眠时间完全没有得到利用。
巫欢默默在心里加上一点——酌情补充睡眠。
“阿阿阿阿嚏——”
“你挠的我好痒啊！”
细小的声音突兀的在房间响起。
巫欢动作一顿，低头看向手中。苹果布偶圆体上黑豆般的眼睛微微一眨，线缝的微笑嘴咧开一条缝隙。
“你在说话？”
“我说话了吗？我说话了？我说话了！”布偶嘴巴张合着，使劲扭了扭身体，从巫欢的手中跳出来，因用力过猛，在床上倒翻了几个跟头，堪堪停在床尾边。
它伸出褐色的小胳膊，理了理头顶的叶片。
“人类儿，你有什么想问的？”布偶的声音细小清脆，像是带着一股水果的香甜味。
人类儿……是什么鬼？
巫欢歪了歪头：“你是苹果儿吗？”
“当然不是！”布偶努力的睁了睁眼睛，却仍旧只有黑豆大，“我可是樱桃儿！”
跟西瓜儿一样大的樱桃儿吗？巫欢甩甩脑袋，把儿化音从脑海里删掉。
“哼。”布偶啪的坐在床上，没有丝毫声音，“我叫红-果儿。”
巫欢哦了一声，在心里默默想着，它还有名字。
果然是爱丽丝小屋的那只布偶。她记得慕时说过，爱丽丝屋主给他的人偶们也都取了名字，甚至以人类、而不是非生物的称呼来描述。
红-果儿啪嗒站起身，跑到巫欢身边，戳着她的腿，气鼓鼓道：“人类儿，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
“谢……谢？”
“哼。”红-果儿啪的坐在巫欢脚边，在她身上蹭了蹭。
有点像小动物。
巫欢弯了弯嘴角，忍不住在它身上撸了一把。
“嗷嗷嗷！别碰我，讨厌的人类儿！”红-果儿甩着小胳膊叫嚣道。
巫欢看着往她腿上不断蹭着的软绵绵布偶，觉得这大概就是网上说的“口嫌体正直”的典型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