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夕提议:“四楼有家电玩城,要不去玩一会儿?”
电玩城多是青少年,专注于娱乐,也没工夫打量游客,总比在电影院当大熊猫强。
程又年看看她这引人注目的造型,点了点头。
于是还没入场,昭夕就开始放狠话了——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除了是地安门一枝花以外,还有别的霸气称号。”
“什么称号?”
“江湖人称,北电小白龙,中戏电玩达人。”
“……”程又年沉默两秒钟,很没有诚意地敷衍道,“哦,那是挺厉害的。”
听听,一点也不诚恳。
看来他并没有心悦诚服。
昭夕侧眼,发出挑战,“敢不敢跟我比比?”
“比什么?”
她扫视一圈电玩城内,说:“抓娃娃。”
程又年神情淡然:“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值得参加的比赛。”
“你怕了?”她一脸挑衅。
看她这么跃跃欲试的样子,程又年接受挑战:“那就比吧。”
于是昭夕兴冲冲带他奔向换币机,程又年赶在她扫码之前,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来吧。”
但很显然,他已提前步入老龄化群体,居然没有使用过换币机,动作非常生疏。
“我来。”昭夕一脸同情地帮他操作机器,又动作娴熟地取下一旁的篮子,接住游戏币,嘴上不忘揶揄,“你不说你是九零后,我都快以为你是七零年代出生的老年人了。”
程又年淡淡纠正:“七零年出生,到现在也就不到五十。按照世界年龄划分,四十来岁正值壮年,应该统称为中年群体。”
昭夕:“…………”
“你闭嘴。”
“请你克制住你时刻想炫耀的虚荣心,和不分场合都想碾压我的学霸气质。”
程又年的轻笑声点燃了她的怒火。
昭夕把篮子里的币分他一半,很有气势:“嘴闭上,来,赛场上见真章。”
说完大步流星踏入她的主场。
程又年跟在她身后,看她仔细观察了一圈娃娃机,最后停在了某一台前。
“看好了。”她留下一个傲气十足的眼神,“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伴随着投币的动作,昭夕嘴里骚话不断。
“我玩这个,就一个字,牛P。”
“……”
程又年忍住了纠正她的冲动:牛P是两个字。就算第二个字是字母,也顶多算半个字符。
“从小玩到大,人称地安门娃娃大户。”
程又年:“……”
刚才明明说的不是这个名字。
不是北电小白龙,中戏电玩达人吗?
看来她那圈子里的江湖人都挺健忘的,送人的称呼还能时刻波动。
昭夕还在口出狂言:“看清楚了,我给你表演一个一发必中,百发百中——”
一边说,一边动作利落地投币。
移动摇杆。
出勾。
机器爪子很快下降,抓住了一只可爱的小猪佩奇。
她的动作快准狠,眼疾手快,目光里充满志在必得的杀气。
直到——
啪,爪子一松。小猪公仔落回原处,爪子有气无力回到了起点。
昭夕:“……”
程又年:“……”
她咳嗽两声,也不去看他的表情,只淡定地说:“我就是热热手。你看好了啊,热身完毕,二发必中!”
伴随着二发必中的宣言,昭选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挑战。
啪。
爪子空了。
第三次。
啪。
又空了。
历史重现。
“……”
空气里是旁人的喧哗与热闹,有人欢呼,有人吵闹,可这些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长达十秒钟的寂静后,昭夕离开了这台机器。
“不是我的问题,机器有毛病。”
她淡淡地搜寻下一台,一脸安之若素,“不是我说,那台机器肯定有问题,谁勾谁空。”
“是吗。”程又年不置可否,却走了两步,停在了那台机器前。
昭夕发觉他没跟上来,回头一看,注意到他的走位,立马拔高了嗓音,“你干什么?”
程又年:“我试一试。”
“试什么试啊,都说机器坏了——”
话音未落,只听叮咚两声,投币完成。
操,他速度真快。
熟悉的音乐声很快响起,程又年淡淡地站在机器前,开始移动机器爪。
昭夕撇嘴,“真浪费币啊。我都说了,机器有问题,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程又年没看她,只望着玻璃窗内的公仔。
“要那头猪,对吧?”
“什么那头猪?你放尊重点啊老年人,人家叫小猪佩奇!”
“哦。”他移动爪子,停在小猪上方,“所以,要佩奇吗?”
“……对。”
没想到他的执着居然是因为这个……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为她抓到这头猪——不,这只佩奇啊。
其实她也没有很想要,比起佩奇,她明明更喜欢蜡笔小新和多啦A梦的。
昭夕有点小感动,还有点小愧疚,他一心为了她,她却只想着在技术上碾压他……
于是很快收起了好胜心,好心地提前安慰道:“就当练练手,找找感觉吧,别抱什么希望,都说抓不起来啦——”
话音刚落,只见机器爪稳稳抓住了小猪佩奇。
升起。
移动。
最后抵达出口上方,啪,爪子松开。
粉嘟嘟的佩奇消失在视线里,下方的取公仔处传来一声闷响。
昭夕:?
“…………………………”
沃日。
自尊心轰然倒塌。
娃娃大户的颜面荡然无存。
第40章 第四十幕戏
十分钟后,在两排抓娃娃的机器前走了好几个来回的昭夕,怀里抱着一大堆娃娃。
当然,全是程又年抓来的(……)。
两人的游戏币都用光了,整整三百块大洋,悉数贡献给了娃娃机区域。
遗憾的是,昭夕的战绩仅有一只丑不拉几的小猴子。
反观程又年,十勾必有五中,战绩可喜。
他不断停在各台机器前,淡定地问:“要这个?”
“这个吗?”
“哪一只?”
走位完全复制昭夕,但操作截然不同。
他静静地观察角度,衡量出勾的时机,像是醉心学术的娃娃机科学家。
反正就是她停在哪台前,花了大把游戏币却一无所获,他就跟着停在哪台机器前,仿佛要证明机器确实没问题,是抓娃娃的人有问题。
总而言之,花光游戏币时,昭夕已经拿不住怀里堆成小山的公仔们。
工作人员热心地为两位金主拿来一只硕大的袋子,“拿不下的放这里吧。”
昭夕全程沉默,连反驳和嘲讽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想她堂堂地安门娃娃大户,在电玩城横着走了二十七年,今天居然在程又年这条沟里翻了船……
怀里的战果都是他的,她什么也没有。
她把公仔们一股脑扔进袋子里时,瞥见了那只丑不拉几的猴子。
哦,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可这只丑猴子,丑到还不如一无所有……!
昭夕没精打采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从大门处走进来两个小姑娘,一人手捧一杯奶茶。
忽然灵机一动,她问程又年:“你口渴吗?”
程又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神一顿,注意到了小姑娘手里的东西。
“想喝奶茶?”
“想。”她毫不客气地冲他笑,末了,还加一句,“这一层的那家不好喝,我更喜欢楼下的那家。”
程又年:“……”
突然被使唤,且她还使唤得还挺理直气壮。
看她目光一闪一闪的,倒真是充满渴望的样子,他把最后一只公仔往她手里一送,“喝什么?”
“西瓜丸奶,微糖,去冰,加蒟蒻,不要奶盖,奶盖会长胖。”她一口气说了一堆,无比流畅。
“……”
跑腿倒是没什么,只是——
程又年看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电影开场,来得及?”
“来得及。”昭夕笑眯眯,“就算来不及,错过开头也没关系,这不是有昭导在吗?昭导看了后半截,就能给你讲出前半截。”
程又年不疑有他,又重述了一遍她的要求,得到她点头首肯后,很快消失在大门口,坐自动扶梯下楼买奶茶去了。
另一边,昭夕迅速奔向前台,手里还拎着一大堆公仔,隔着口罩悄声问工作人员:“娃娃机里的公仔可以卖吧?”
“什么?”
她鬼鬼祟祟观察周围,放大了一点音量,“那个,我问你娃娃机里的公仔,是不是可以卖?”
“可以的。”前台服务的是个穿工作服的小姑娘,笑起来有两只酒窝,回头飞快地看了眼主管,好心地凑过来小声提醒她,“但是不建议你买,因为我们这儿卖很贵,一只公仔的价格都能在外面的专卖店买好几只了。”
“没关系。”昭夕拿出手机,速度飞快,“先给我来二十只。”
“……”
小姑娘有些迟疑,“真的很贵哦,而且价格不等。”
指指大门外,“三楼的儿童服装区有玩偶店,公仔种类更多也更便宜。”
“没事,我急着要。”
“那好吧,你要哪种?”
“随便——”话音未落,昭夕迅速改口,“不,不随便。给我往大的挑,看起来越难抓起来的那种越好。”
“可是大的很贵!”小姑娘咋舌,“一只上百,你确定要二十只?”
“对,速度快一点,一口气拿出来。”
昭夕一边说,视线一边往大门外飘,虽然知道她点的西瓜丸奶需要一定的制作时间,程又年并不会这么快回来,但心虚的人总是克制不住自己。
万一呢?
她的眼神像只警觉性很高的猫,时刻提防着某人突然归来。
……
十来分钟后,程又年拎着一杯晶莹剔透的西瓜丸奶回来了。
几乎还在大门外,就看见娃娃机最前排,有人坐在凳子上,脚边摆了一地娃娃,周围的人都在啧啧称奇。
而娃娃的主人,翘着二郎腿,非常嚣张地坐在那里,即便隔着口罩,也能从那双弯成新月一般的眼睛里瞧出她毫不掩饰的得意来。
身边有人从电玩城里出来,边走边说着什么。
程又年脚下一停,在门口多站了两秒,凝神听完了对话。
娃娃机前,昭夕左等右等,不知道他在门口磨蹭什么,面上的表情早在几分钟前就酝酿好了,他再不进来都快僵了。
好在最后总算等来了。
程又年走到她面前时,把奶茶递过来,扫了眼一地的娃娃。
“你抓的?”
“不然呢?”昭夕接过奶茶,取出吸管,响亮地插进杯子里,喝了一小口,满足地喟叹道,“我就知道我们俩八字不合。刚才要么是口渴,要么是你在旁边影响了我的发挥。”
指指一地的战果。
“你看,你才刚走了一小会儿,我就抓了这么多。”
再扬扬手里的袋子。
“比你刚才抓到的加起来都要多哦。”
句末带了一个非常欢快的,拖长的颤音。
程又年淡淡地环视一地公仔,再看看表情得意的昭夕。
她用一种“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之表情,大爷似的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嗨,你也别太沮丧,身为老年人,第一次跟我战斗就有这种战绩,已经非常OK了。”
“再接再厉吧。”
“别灰心哦,下次说不定能赢!”
“……”
程又年很从容,看着她平静地说:“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在大门口听到两个人讲话。”
“什么?”
昭夕有点没反应过来。
突然离题万里是什么意思?她还在等他懊恼的神情,甘拜下风的认输呢。
“也没什么。”程又年微微一笑,“就是听人说,不知道是谁抓了半天娃娃,大概运气太背,技术不好,结果没抓起来几只,最后花了两千块,买了一堆。”
“……”
“引用你们年轻人话:你说这种操作骚不骚?”
昭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