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完之后,又一不小心负起了责任,实时监听并拍摄了一堆照片曝光给了对面。
罗正泽想了想坦白从宽的画面,怎么都觉得坦白之后,可能会被灭口。
他还年轻,生命可贵,还是不说了吧?
塔里木挺好的,他可不想下个月就出现在喜马拉雅山脉附近,哭出的泪都能结成冰柱子。
所以——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罗正泽:我不太想入地狱,那就委屈兄弟你了叭!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兄弟卖掉的程又年,在徐薇回来之后,又拾起了先前的话题:“吃好了吗?”
“吃好了。”
“那我们出去谈谈。”
徐薇沉默片刻,才点头,“好。”
刚才昭夕出现的插曲,给了她片刻的思索空间,她也觉得是自己太心急。既然程又年还没有那个意思,她就不该把话说破。
她甚至有些庆幸,好在那位女明星突然出现,希望程又年赶快忘了刚才那一茬吧。
可惜程又年没忘。
徐薇默然起身,勉力维持礼貌对大家说了句“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与程又年一同离席。
桌上总算从昭夕到来的热闹里回过神来,大家都忘了交头接耳,只是面面相觑。
再直的直男,也看得出状况不对劲了。
老张小心翼翼问:“我们是不是好心办坏事儿了?”
老李:“我看是。”
于航:“没瞧见程又年的脸色吗?摆明了对小徐不感兴趣,你们还一直提!”
老张反驳:“你不也调侃得挺欢快吗?”
于航:“我那是怕他俩尴尬,出言化解一下!”
大家又沉默了一阵子。
有人弱弱地问:“老程不会直接拒了人家姑娘吧?”
“不然呢?”罗正泽总算开口了,用过来人的目光扫视一圈,哼了一声,“好歹是师尊的女儿,人姑娘虽说看着对他有那么个意思,但也一直没说破,他总不好上赶着跟人说‘你别喜欢我啊我不喜欢你’。”
“现在倒好,给你们一说破,两人得赤诚相见了。我看待会儿徐薇要是哭了,你们谁能安慰得好!”
老张气势微弱地垂死挣扎道:“不会吧?老程平常虽然很严肃,但看着挺有绅士风度的,把人姑娘弄哭什么的,不能够吧?”
老李也硬着脖子说:“是啊,我们也是为他好,两人明明很配……”
“配个屁哦。”罗正泽翻白眼,“徐薇太寡淡了,我们程又年同志不喜欢那样的。”
老张:“那还叫寡淡?他眼光是有多高啊?”
老李:“是啊,那他喜欢哪一挂的,你倒是说个标准出来!”
罗正泽得意:“至少得是昭夕那样的吧。”
大家:“……………………”
老张:“你在说什么冷笑话?”
老李:“没看出来啊,程又年这么骚的吗?表面看着挺老干部,私底下只看脸啊?”
罗正泽这就不服气了。
“怎么,喜欢女明星就是只看脸?你近距离接触过人家?知道人家一定没文化没内涵,只有一张脸吗?没见人家刚才走过去,多有气质,多有内涵?一看就是端庄娴静、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话音未落,凭空一阵龙卷风刮了过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位女明星风一样冲出了餐厅,跟屁股着火,百米冲刺似的。
众:“……”
罗正泽:“……”
于航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端庄娴静,秀外慧中?”
罗正泽:我仿佛听见空气中传来了啪啪打脸的声音。
自闭了。
*
徐薇跟在程又年的身后,一路走出餐厅,到了另一边的走廊尽头。
走廊两边分别是餐厅与会议厅,此刻大门紧闭的会议厅,因为没有活动安排,无人问津,与另一边热闹的餐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又年细致入微,大概是怕同事们走出来会看见他们,特意转了个弯,两人的身影隐没在楼梯间的转角处。
徐薇一时不知该为这样的举措而感动,还是悲哀。
喜欢好多年的人,就算在拒绝他人之前,也依然这么细心周道。
日光从窗格里晒进来,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空气中有起起伏伏、不断飞舞的灰尘。
若是不说话,这一幕也算得上美好。
两人静默着站了片刻,程又年定定地看着她,说:“你刚才不该那样说的。”
徐薇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北京工作不好吗?以你的工作性质,待在院里最好,其实不必跟来这么远的地方自讨苦吃。”
他为人处世一贯周到细致,但说话却直来直去,简直是个性鲜明的一个人。
徐薇:“我为什么自讨苦吃,你不知道吗?”
她抬头,哪怕心酸,也认认真真地望着程又年,“何况我没觉得自己在吃苦,我很高兴能跟着你来这里。”
程又年顿了顿。
徐薇不是爱表露心迹的人,素来就内敛自矜,可今日大概也是憋屈到无法再藏着掖着了,索性把话摊开了说。
“我知道你聪明,不会看不出。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我的确从念大学的时候就仰慕你了。”
那一年,她才刚刚入学,程又年已然是大四准毕业生。
她继承父亲的衣钵,从小就打下了坚实的地质基础,如愿以偿进入清华。
徐薇记得分明,第一次遇见程又年是在大一那年的夏天,某个七月蝉鸣、天气闷热的午后。
宿舍里的姑娘们都有午睡的习惯,而她不爱午睡,又怕影响大家,索性拿着书本跑去父亲的办公室,一边乘凉一边看书。
程又年就在那时候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父亲说:“请进。”
那时她尚在看书,闻声抬头,来自午后的不速之客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她眼底。
一身白衬衣,简单的休闲西裤,青年人仿佛从清澈见底的湖水里悠然而出的一尾鱼,为这炎热的盛夏带来一抹清凉。
她不由自主失神片刻,目光停留在那张令人难忘的面容上。
明月皎皎,清风徐来。
仿佛注意到了她的观察,出于礼貌,程又年对上她的视线时,微微颔首,随即移开目光。
他是来与父亲讨论毕业论文的,向来严苛的父亲却没有半句批评,稍作指点,就点头说论文写得不错,只剩下些许可以再完善的小细节。
他走之后,徐薇问父亲:“那是谁啊?”
父亲笑道:“你师兄,我的得意门生。”
她恍然大悟,“就是你常常在家提起的那个程又年?”
提过太多次了,未见其人,已对他的名字熟稔在心。
父亲盛赞他是难得一见的苗子,极为聪明,很有天赋。又提过无数次他在实验室里的表现,项目上的出色能力。
她曾多次问父亲:“比我还聪明吗?”
父亲哈哈大笑,“你算老几啊。薇薇,你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界上永远有比你厉害的人,切忌过分自负。”
徐薇从前只记住了这个名字,还带着一点不服气,那天见面后,所有的不服气都被风吹散,只剩下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睛牢牢刻在心底。
后来她在更多的场合见到他。
他的实验项目获得市级嘉奖,作为项目代表上台发言。
平日在操场上打篮球,总有一众女生指指点点:“哎哎,那个男生好帅!”
甚至,得知他要在毕业典礼上作为优秀毕业生致辞,她破天荒翘课跑去学校大礼堂,混进毕业生的人群里,躲在最后一排偷偷看他。
像这样的场合有太多太多,在她目不转睛望着他时,他从来不知道人群里有一个她。
哪怕她也在努力发亮。
可他是师兄,走在了前头,永远不知道后面还有一个小师妹在仰望他,试图向他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都说男儿甘为裙下臣,她也不乏人追,可她甘心成为他的追随者。
徐薇说了很多话,大概一辈子都没有对某个男性袒露心迹至此。
包括父亲。
她说话时,因为过于急切,睫毛颤抖,眼圈都红了。
可她还有自己的矜持,不会用真心裹挟,硬逼他点头。
程又年听完了所有的话,不是不动容,沉默良久,抬眼看她时,回以同样的认真。
“谢谢你,徐薇。但是很抱歉,和你一样,我也是某个人的裙下臣,坚定不动摇。”
徐薇一愣,下意识说:“不可能。你知道你一直单身!”
程又年停顿片刻,“那也不妨碍我有心上人。”
有过被拒绝的猜想,无数次。
她想过也许他会说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或者项目太忙,无暇分心,又或者她不够好,达不到他的标准。
可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眼前这个,明明她比所有人都关注他,他怎么可能忽然有了心上人?
徐薇深呼吸:“你不用找理由搪塞我,拒绝就拒绝,我输得起,也有风度——”
“不是这样的。”程又年从容打断她,“既然你坦诚相待,我就没有理由搪塞你。”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转角处有一道细细小小的影子。
“感谢你的真心相待,但我确实心有所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请你见谅,今后我大约需要和你……”
沉吟的刹那,他看见那个影子有了细微的动作,仿佛向前倾了倾身子,迫不及待想要听见下文。
唇边一动,不自觉扬起一点弧度来。
“保持一定距离。”
那个影子忽然顿住,如释重负般舒缓下来。
*
徐薇走了。
大概是真伤了心,眼圈都红了,却又骄傲到不愿被人看见,转头走得潇洒漂亮。
突然撞见转角处的人,她一愣,后者却拿着手机好似在打电话,一脸专心听对面说话的样子。
还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徐薇认出这是谁,勉强笑笑,快步离开。
昭夕如释重负,还好没发出任何声音,这会儿离场应该来得及。
她收起手机,迅速转身偷偷摸摸想跑,就听见转角那边传来程又年的声音——
“出来吧。”
昭夕:???
嗯?
他在跟谁说话?
一定不是我。毕竟我从头到尾都安静如鸡,并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行踪。
她还捏着手机蹑手蹑脚往外走,下一秒就被点名。
“昭夕。”
“……”
背影一僵,她缓缓扭头,就看见程又年门神一样出现在身后,好整以暇看着她。
四目相对时,其实有那么一点小尴尬。
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干嘛啊,我是来捉奸的欸!你背着我红杏出墙(未遂),该心虚的好像不是我吧?
于是她很快找回底气,趾高气昂地说:“干嘛?”
程又年有些好笑,“这话该我问你。偷听的人反倒理直气壮了。”
昭夕立马表示不同意:“谁偷听了?酒店是你家开的,还是走廊上写了你的名字?我就吃过饭,过来散散步而已,怎么就偷听了?”
话音刚落,走廊另一边传来小嘉清脆又欢快的声音——
“老板!你在那边干嘛啊?你的香煎小牛排到底吃不吃了?你不吃我就吃了啊,不浪费食物是一种美德~~~~~”
昭夕:“…………………………”
神他妈的美德!
有没有人教过你啊朱小嘉,不出卖自己的老板才是人生最大的美德!!!
第51章 第五十一幕戏
被小嘉拆穿后,昭夕反倒理直气壮起来。
是啊,和别的姑娘在这无人角落里忆往昔、盼今朝的又不是她,她心虚什么啊。
隔着半条走廊,她冲小嘉没好气地挥挥手。
小嘉迟疑一秒,这才看见她身后若隐若现的半个人影,茅塞顿开。
只是转身回餐厅之前,还是没忍住说:“那你的香煎小牛排……”
昭夕:“……”
昭夕:“吃吃吃,都给你吃!”
小嘉欢快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转身走了。
身后有人在笑。
昭夕好整以暇抱臂回首,“笑这么开心,心情很好啊?”
“还不错。”
“是该不错,都这个岁数了,还有漂亮小姑娘跟你演偶像剧。”她斜着眼睛觑他。
程又年忍俊不禁,看她片刻,“昭夕,你吃醋了吗?”
眼前的姑娘立刻否定。
“有什么好吃醋的?不就是有人告白吗?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告白过,真要为这个吃醋,恐怕给你一整个醋厂你都不够吃的。”
程又年定定地注视着她,半晌轻叹:“我想也是。”
昭夕:嗯?你想也是?
她下意识问出了口:“你想了什么?”
“想你人气太高,将来我大概要,承包醋厂了。”
“……”
昭夕有点飘,但立马意识到,眼前是个从来只会甩刀子,不爱说好听话的男人,今天突然说些甜甜的话,分明就是因为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