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毫无察觉的眨眨眼,迎着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亮出一排漂亮牙齿,“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背一段《左传》。”
“哦,《左传·庄公》,庄公六年,六年春”
“等等,”胤禛喊停,眉眼舒展着几分惬意感,嘴角微抿,“从头开始。”
“庄公元年?”
弘昼看着他,试探性的道出,见胤禛眉眼不动的扫了自己一眼,他心里发苦。从头开始,和庄公之间可是隔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文载。记不记得住是一回事,光是背下来下巴都能脱臼了!
“阿玛,《左传》太多了,要不咱们就背一公的?”弘昼轻声哼唧,带着一点委屈的样子。眼皮往上抬,还显得十分的可怜。
可惜胤禛无动于衷,只是手指在椅子上点了点。
弘昼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点哭腔低下头来,两手抱住那大腿,脸颊处轻轻蹭了两下,“阿玛,您不能这么残忍啊!”
“……起来。”
“我不!三哥都是问两个问题就好了,为什么我要背全《左传》?”
“你自己知道。”
“不知道!你对三哥这么好,自己都舍不得的紫什么鬼砚台还给了三哥!”
“是紫端石石渠砚。”
“无所谓,反正你说谎!您不疼我了!”
胤禛发誓,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么被人指着鼻子说你说谎。宫里的老人家不算,那位气恼之下最擅长的是摔杯子。
他深吸一口气,“……那本来就是给弘时的。”
“我不信!”弘昼抱紧了大腿不撒手,只是眼神里充满了哀怨之色,“骗子!还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小棉袄小宝贝,结果你一点都不爱我!”
胤禛诧异,“爷何时说过?”
弘昼瞪大眼睛,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大腿上,他是真心的愤怒了,“你竟然忘了!这可是你在大哥面前发的誓!你还哭着说要把我大哥的那份疼爱加起来疼我!”
“爷是让你听话孝顺,懂得兄友弟恭疼爱姐妹。”
“对啊!要像大哥那样!”弘昼挺起胸膛,大声的回道,“还说如果不是,大哥就会来找我算账!现在你出尔反尔,小心大哥今晚就找阿玛!”
弘昼说的那叫一个言辞坚决,振聋发聩。
胤禛原来是哑口无言,但听得说弘晖来寻自己,面色一怔。弘昼心里暗道不好,说过了头,便低着头抹眼泪,“算了,明天我自己去。”
“……”
弘昼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可怜巴巴的转头准备出去。
下一瞬,脖子上的衣领被拎了起来。
“背书。”
弘昼两手叉腰,“我不!”
“嗯?”
脑袋被手扭了回去,迎面胤禛的眼眸,“听说你今儿去了别院?”
“啊?”
“玩得高兴?”
“阿玛,你果然不爱我!”竟然不是温柔的安慰呵护,反而用事情来威胁他!
而且是弘时带他去的呀!你为啥不说他!
弘昼的叛逆心扶摇直上,握紧拳头,眼神刚飘上去,脑袋就被重重敲了三下。他疼得嘶了口凉气,头上传来幽幽一句,“每日撒欢乱跑不务正业,课下读书不上心,叫你背一段都背不下来。”
“那不是一段!”
“过去面壁思过,从头背《左传》。”
“阿阿玛?”
“去。”
胤禛平淡摆手,眼神淡淡的扫了一眼。
这一眼平淡无奇,弘昼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传说中的霸气,他勾了勾胤禛的手指,伤心的张嘴要说话却被撇开了手。
胤禛居高临下俯视着,“背完了再用膳。”
忽然的弘昼想唱歌,唱那句你是魔鬼中的天使……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长这么大,第一次撒娇彻底崩盘。
弘昼很受打击,站在墙角里郁闷的背书,“《左传·隐公》,隐公元年,元年春王正月……”
“大点声。”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夏五……”
弘昼扯着嗓子大声朗读,他抬头瞪着坐在桌案上写字的胤禛。想象康熙平日那平淡而又威严的气势和神态,弘昼心中自然的模仿几分,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胤禛。
胤禛虽然在忙,但他的耳朵是听着的。
弘昼的记性不错,也肯吃苦,除了基础的一些意识上的理解,他也可谓是孩子里读书最轻巧的。正是因此,有天赋就容易懈怠。前面背的中气十足很是气势,背着背着就错了两个字。
再后来就乱搭了两句话。
胤禛也不是当真每一句都记得,但就像是诗词一样。一开始时背,后来是理解,如此许久之后再忆起都能说个七七八八来。
而弘昼,他可是正在读书的。
胤禛神色不动,“传膳!”
“是。”
角落里的弘昼还在失魂落魄的背书,一刻不到,就见苏培盛等人拿了两个食盒进来摆膳。
弘昼咽了口口水,自家石中随之提着老朋友八哥进来,“五阿哥,王爷有令让您教八哥读两句才能走。”
七岁多早就退休养老的老八哥,用豆子眼睛看了看他,“阿哥吉祥。”
老八哥已经老得不多嘴了。
屋中散着香气的肉食,胤禛慢条斯理的喝了汤,夹起香喷喷的鸡大腿开啃!
弘昼余光看他大快朵颐独自狂欢,面壁伤怀落泪的带着哭腔哼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七八岁呀~没饭吃啊……”
第69章 小学生阿哥
“还没回来?”
大黄蜂被马夫驾回来的时候, 耿氏就得了风声, 亲自去备弘昼喜爱吃的东西。这还是后来弘昼上学不便,特意被后院小屋改做了小厨房。平时都不怎么用,只是一些点心等, 又或者自己想另外吃一些东西时用。
这可比往膳房丢钱划算多了。
耿氏细心的做好收在食盒里,为了不让冷得快,还特意在下面放了两块红炭。听见两兄弟回来去了书房, 她便提着去院子前等。
可弘时从书房出来两盏茶的功夫, 还是不见弘昼的身影。
夜里天色有些暗了, 听音请耿氏进院子等。不想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反而是有人和他说, 王爷将八哥带走了。
那只八哥进了院子以来, 那是兢兢业业的做好本职。不过后来弘昼不喜欢, 它闷在后院里还抑郁了一阵子, 直到每天在她跟前消遣说吉祥话。这些年来,已经是老八哥的它早就没了当初的活泼多话,有时候立在笼子里都能打一天盹。
叫过去做什么?
“庶福晋不用担忧, 王爷那里已经用膳了。”底下的奴才通报安慰。
耿氏勉强舒了口气, 但心底里还是担忧, “正在用膳?”
“是。”
“过去吧。”
反正是用膳, 她带的点心也正正好合适。
听书帮着将食盒提起,阿哥们住的院子就在永佑殿的后面, 两人带着打着灯笼走过去时, 院门前的奴才神色微异, “耿庶福晋吉祥。”
“有事?”
“没有,五阿哥就在里间书房,还请奴才去通传。”
那奴才快步前去,看得耿氏记在心上,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的话,那多半自己是见不到人了。
而事实上,耿氏只站了片刻就被请了进去。刚走到书房外,便听到自家孩子啼哭的声音。耿氏心下一跳,脚下走得很快,声音也渐渐清晰的传进耳里。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七八岁呀~没饭吃呀。额涅呀~额娘呀!跟着阿玛,好可怜呀~阿玛吃肉,我罚站呀~阿玛喝汤,泪汪汪呀~额涅呀~额娘呀,谁知道呀~好可怜呀~””
声音明显是在窗边传来的,声色悲怆无力,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耿氏觉得心都被揪住了,难道自家孩子每次过来这么可怜?
没饭吃?
耿氏连忙将食盒提在手上,赶进去屋里。目光迅速的往声音处瞟看,只见弘昼正面壁抠墙,哭声阵阵。食盒落在一旁,她对着悠哉吃肉的胤禛道,“王爷安,奴才带了些吃食过来,想着让王爷和元福一起用了。”
老八哥侧头,“格格吉祥。”
墙角弘昼闻声侧头,大大方方的抹去脸上哗啦啦的泪水,“额娘安。”
胤禛慢条斯理的吞咽下去,“坐吧。”
“这,奴才已经用过了,还是王爷和元福用就好了。”
耿氏两次说话都要带上自己,这让弘昼支着耳朵,哭都哭得心不在焉,生怕一不留神就把耿氏的声音掩过去了。
“爷的话,不顶用了?”
胤禛淡淡一句,两母子一个回头面壁一个安静坐下。
“不好好背书,今晚不用睡了,明日下学赶回来继续。”
耿氏恍然大悟,她不清楚来龙去脉,可读书才是弘昼正应该做的。闻言是因为这个缘故,顿时点头附和,“王爷说的是,平日玩耍都可,但是读书就该正经收心才对。”
弘昼大受打击,“我,我……”
耿氏眉头微动,轻轻应了一声,“不过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是这个年纪的。读书刻苦可以,但不能因而坏了身子,到时候读书更能用心了。”
“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
弘昼踮脚,对着桌上的肉菜早就垂涎三尺了。
胤禛并不奇怪,他点了头,“也好。”
“谢谢阿玛,谢谢额娘!”弘昼笑嘻嘻的走过来,连忙拿着袖子抹眼泪。
“晚膳吃荤太过油腻,都将这些撤了吧。”胤禛坐直身子,指了他方才大口朵颐的几道菜。
炖羊肉、风干鸡、老鸭汤。
弘昼看了直咽口水,他刚才想了好久,可是走近之后苏培盛等人却将其收了下去。这些菜,多半就是赏给奴才吃了。
“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