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弘昼是想着让他们侧面承认自己的罪证,让讼师记下来后转告给胤禛来着。但听闻还有这些等着自己,弘昼怒了,“来人,给爷弄死他们!”
他说的格外凶狠,气急败坏的指着骂。当即走出了几道侍卫身影,手轻轻的把住腰间的长剑并拔出。
带着一丝冷光。
讼师风轻云淡的点头,“好,怎么杀?”
“你,你……”
众人惊疑看向他们,备受瞩目的弘昼回过神来,“等等。”
虽然说皇权至上,身为贝勒的他也有处置此事的权利,但他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人生中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与其杀人,还不如把脑子洗一洗更有意思。
弘昼双臂抱在身前,他眯着眼睛盯着他们,哼了一声道,“先锤他们!”
再扭头看着县令和主簿,“再给他两来三十大板!”
“是!”
堂上的衙役不过平常身手,随意两下就被侍卫给打在了一边趴下。听从弘昼的命令,侍卫们闻声即动。眼看着县令和主簿挣扎哀嚎,结果都被强制压在地上,抬着那长长的水火棍时,堂上是一阵齐声嚎叫。
像个孩子一样,迷茫而恐惧不能。
侍卫顿了一下,似乎是被他们这么怂的表现惊住了,“五爷,这三十大板要轻的还是重的?”
弘昼径直坐到了县令的宝座上,“轻的如何?重的如何?”
“轻的皮开肉绽,重的魂归九里。”
“……”
“也可以半身不遂。”
“……”
弘昼诧异于一样的三十大板,竟然差别如此大。他这两天的经历颇有些刚刚来到这里一样,几乎都在重新的认识和了解。
结果侍卫以为他不满意,又折中给了另一个答案。
真刺激。
后面还有需要的时候,弘昼摆手道,“轻点的。”
侍卫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轻轻点头就和另一位一同,抬起水火棍默契的你来我往,‘啪啪啪……’
正经的行仗是需要褪下衣衫,不过此刻没有人提,自然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坐在那里的刘石箜和陈德铭站了起来,尤其刘石箜显得很是不安,“你,你明明就是你动手打了人!抓你有何不对!”
弘昼白了一眼,“爷们谁不打受伤?怎么就你像个小姑娘,还回家哭鼻子!”
“爷没有哭鼻子!是”刘石箜习惯性的偏了偏头,但他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问题,咬着牙指着肩膀道,“爷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他大声的喊道,但语气中满是委屈。
很委屈。
弘昼也看出来了,他坐着不舒服,索性起来坐到公案上,“你呢?那只鸡买到了?”
陈德铭面色还算不错,只是忍不住的有些发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敢这样行事的,显然就不是他们认为的叶良辰了。
也几乎在瞬间,他恍悟自己闯祸了。
弘昼笑呵呵的看着他,“说啊?”
陈德铭站得笔直,绷成了一条线,“劳五爷的忙,买到了。”
“赚钱了?”
“斗鸡还小,轮不上机会去比。”
“那也是赚了。”
弘昼肯定道,“昨儿见过你们之后,爷特意问过你们的市场价。上好的斗鸡一只起价就要五两,结果你开价一两。奸商啊奸商,你们父子真会做生意!”
“五爷说笑了,阿玛为此地知县,并非商人。钱财略有不足,自然买不起那样好的斗鸡。”
“那就是以权压民。”
陈德铭抿紧唇角,“……那本就是一般的斗鸡,更不敢欺压百姓。”
弘昼定眼看着他,默默不语只是笑。
陈德铭抬起眼眸,他固执的看着。
这是一个很坚定的人,小小年纪就不见棺材不掉泪,可以想见他家中是什么样的教育方式了。
弘昼很不喜欢这种人,但是换位思考,他又很喜欢。
这样的人收拾起来比较有成就感。
弘昼如厮想着,脚丫子晃了晃,他像是忽然发觉的想起来,“饿了。”
讼师闻声忙道,“五爷想要吃什么?”
“吃……”弘昼扭头看着委屈脸的刘石箜,“你们这除了毛豆腐,还有什么好吃的?”
“啊?问我?”
“嗯。”
“淮山牛肉汤、格拉条、三河米饺、黄山烧饼、臭鳜鱼、曹操鸡、包公鱼……”
刘石箜似乎真的是个粗心的人,像是酒楼里的小二一样报菜单,一张嘴连绵不绝停不下来。偏偏他神色自然,不过稀松平常。
弘昼原本想着说两个来,他就顺势说都来上一道。结果这人一说就没完没了,他不由惊呆了,“看来你挺爱吃的。”
刘石箜点头,“还行吧,好歹在这里也住了六七年了。”
“那就随便来几样吧!”
弘昼摆手,讼师对着外面人随意叮嘱一句,便见公堂上的爷晃着腿真的开始聊天了。
“你原祖籍是哪?”
“四川绵州。”
“你觉得绵州和宣城哪个好?”
“还行,就是冬日的时候绵州阴冷……”
县令和主簿趴在地上打了大半,为防声音太聒噪,侍卫已经扯了他们的靴子和长袜塞进嘴里堵着。其余人站在那里静静等待帮手来临时,两人就这么开开心心的聊天。
尤其是底下人腿脚快,说了不说久后就送来了上午茶。
估摸着要折腾很久,弘昼不慌不忙的当做两顿餐一同吃。所以在刘知州和陈知县急急忙忙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公平明正的公堂上气氛十分和谐又诡异。
诡异在于他们是听了消息前来,说是有大事商谈。结果请进来后,就发现衙门里静悄悄的,平日精神的衙役皆站在两侧,神色恹恹很不对劲。本应该审案的县令等人,竟然都不见踪影。
倒是陈德铭站在一旁神色不安,看着刘石箜和坐在公堂梯上的小子言谈欢快。
除此之外再不见旁人。
一眼看去情形有异,但是自家儿子这么亲近模样,刘知州完全没眼看了,低声喝道,“刘石箜!”
“阿玛!”
“可有伤着?是怎么回事?”本来想要斥责的刘知州,眼看自家儿子安然无恙,又想到眼下的情景,怒意也去了大半。
刘石箜摇头,“没事,阿玛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的有点傻白甜了,几乎瞬间刘石箜反应了过来,他发现方才的人都不见踪影。借着背过身的角度不让弘昼看见脸,一面迎上去一面眉眼暗示道,“我这里没有事情,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可惜只有刘知州看到他的表情。
“误会?”
陈知县接了这一句,他看着平日机灵的儿子神色凝重,似真似假的笑了一句,“犯了法就该伏法听从,可如今看来竟然遇到了刺头。”
“刺头?我吗?”
弘昼不应还好,一说话像是提醒了一样。陈知县的眉眼落下,像是滚滚雷电积压,“来人!将这个刁民先杖棍三十!”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看见了触犯他们礼仪的人,本能的就想要维护起来。哪怕面对年幼的人,他们只能看得到自己,又或者自家人。
弘昼受惊的站了起来,脸色一怔,“凭什么杖棍我!明明是你们的错!”
陈德铭和刘石箜明显察觉他突然怂了,想要笑又觉得哪里不对。他们根本没反应来,刘知州两人将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孩子是当真的受了委屈,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的话语一样冷嘲一声,“本官说你错,那便是你的错!”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竟然还是大清的朝廷命官,宣城的父母官!可耻可恨!”
陈知县嘴唇翕动,刘知州抬眸看着他,“小子,你打哪来的?”
“苏州来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叶良辰!”
“家里有人是当官的?”
诶,真有戏。
弘昼摇头,十分谦虚,“没有,不过我家还有点钱,还有几百亩田地。”
“看来是乡里来的小子。”陈知县得意道,“今日就要本官好好教你道理才可以。”
“什么道理?难道这里就你说了算?”
“自然!在宣城之内,本官说你有罪你便是有罪。管你家中几百亩天地,叫你如何你都要听!”
作为知州的属下,陈知县习惯了做恶人。听见弘昼这样天真的言语,陈知县不免多嘴的显摆两句。再加上这些话说惯了,随口张来都说的格外霸气。
至少,弘昼在他看来就被镇住了。
陈知县很满意,“明白了?”
“你就是不高兴我帮人敲了你儿子二两银子!公报私仇?”
“放肆!”
“除了这两句,你们就没别的话说了吗?”弘昼转身去到公案后,就像方才一样坐了上去。他大喇喇的俯视众人的神色,手不自觉的就摸上惊堂木,他神色略带兴奋的往上啪的一拍,“小的打架打不赢,只知道斗鸡走狗!大的就会吞吃国库,完全的蛀虫败类!竟然还敢对爷言语胁迫暗下毒手夺人性命!如此大罪,当如何?”
“什么?”
不等他们反应来,阿林保和讼师几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还有侍卫拖着苟延残喘昏厥过去的县令和主簿。两人虽然被手下留情,但对于身娇肉贵的主来说依旧痛苦,以至于拖拽过来的路上还能看到县令嘴里拖着长长的口水。
以及那两张惨白的面孔。
一看就像是受了大罪。
阿林保和讼师大步流星站上,一人坐在边上主簿的位置,一人站在弘昼身旁回道,“回贝勒爷的话,罔顾他人性命,以泄私欲为一,朝廷命官违法乱纪为二,明知故犯更是罪上加罪。”
“贝勒?”
“不对,好想说旗人犯了律法,可以适量的减刑?”
“贝勒爷说的,如将杖刑改为鞭刑、将徒刑和流放改为佩戴枷号等。可两位朝廷命官所犯之罪,并非流放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