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专心的捂着汤婆子,冷不丁的被戳了大腿,他侧头看着弘昼,“届时你交不得差,就别想着回京。”
“那不正好,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弘昼话音一落,面前的眸色落在脸上,像是小刀一样干脆的剐了他一下。想到方才在养心殿里说的,不许无旨出国,想一出是一出,要做到脚踏实地才可以。
而自己也答应了。
弘昼没有什么包袱,受到隐晦威胁后,他对着耿氏可怜巴巴道,“额涅你听,要是我老了都回不了京,这绝对不是我不想回来了。”
“瞎说什么呢?好好办差,不就能早日回来了?”
耿氏不以为然,觉得弘昼这是故意闹的。可弘昼说了之后发觉,还真的说不准,念此他认真的和耿氏解释了一遍情况。这又不是外面那些政事,和很多的八旗和官员等有关系,一切只是基本的工作,所以不存在说耿氏不能知道的。
更何况主要负责人是弘昼。
一条蒸汽火车的道其实不难,只是难在这是第一条,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实地考察,再认真的考量才可以。至少在修马路这种事情,无论技术还是资金各方面,弘昼都不是行家。真的要他过去拍板子,说实话这就是头上落下来一个外行老大。
弘昼难,底下人更难。
可是弘昼到底有个大致想法,并非过去添乱而已。加上胤禛见他近日不那么往实验室里跑,所谓的蒸汽船也被直接丢去打造尝试了。既然无所事事,又需要磨练,所以胤禛才这么一口钦定这份差事。按照胤禛的习惯,还有弘昼对于官场各方面的生疏,很可能胤禛会让他修很多条之后才能回京。
所以说许久之后才能回京,这句话不是假的。
弘昼说的认真而详细,然后口干舌燥的接过耿氏手里捧来的清茶。他想要喝一口解一解,可惜上面冒着烟儿,他迫不及待想要抿一口,嘴皮子都烫的嘶了一下。
“有没有别的东西喝?”
“有,先倒碗温水来。”
耿氏吩咐,自打发现弘昼对温开水情有独钟后,她偶尔也会跟着喝一喝。但凡是弘昼在京里时,每逢下朝等时刻也会备着。如此弘昼过来请安,想喝什么就喝什么,都不会有影响。她看着弘昼闻言露出笑意来,自然地放下手边的东西道,“这些事情我是不懂的,可既然你说的这样重要,又是皇上特意吩咐你办,那以后可不能再肆意玩耍,枉顾了期望。”
“……额涅,你不应该心疼吗?”
“心疼啊!可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总要自己学着做不是。”
耿氏说的十分自然,弘昼一度怀疑是因为旁边有胤禛的原因,所以才会逼着她说这种狠话。想到这个可能,弘昼扭头不高兴的瞪了胤禛一眼。
胤禛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用茶盖拂了拂茶汤,“这汤色极清,有几分功夫。”
“当真,那等皇上尝尝,再看好不好?”
胤禛点头,耿氏看他的时候身形不自觉的倾向过去,嘴角含着笑意,“要是皇上喜欢,日后就多沏几回。”
“沏茶亦可养生,不过你品酒更有功夫,若是酿酒应该更好。”
“当真?”
“可以试试。”
“皇上真是说到奴才心坎里了,近日里天寒,奴才就想着琢磨些东西打发过去。可是一想,似乎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才捣鼓着沏茶。”
“贵妃谦虚了,你本就有几分才气。且看这小子都厚着脸皮吹嘘自己,你大可都试试。”
“……嘿,我还在这呢!”
弘昼乖巧的在旁边听瓜,冷不丁的发现自己被踩了,连忙喝止他们这种不良行为。只可惜外面的人卖他面子,可面前的两位却不可能。
他们不仅忽视,反而还默认了。
耿氏听到胤禛这么踩弘昼,她想了想竟觉得很有道理,“皇上说的是,奴才家中也算得上有几分书香气,皇上也是饱肚诗书的人。原想着孩子应该是斯文有礼的孩子,怎么也想不到是只猴子。”
“还不学无术。”
“有心说他两句,偏偏还嘴角利索。”
“油嘴滑舌。”
“……”
“……”
一个负责举例告状,一个负责认同总结,当着本人的面两人说的煞有其事兴致高涨。弘昼看了他们一眼,郁闷的坐在一边甩腿,扭头看着听书,“爷饿了。”
“贝勒爷想吃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都上来!”
弘昼说的很豪气,像是山里的土匪头子一样。听书听了一乐,“娘娘听闻贝勒爷进了宫,特意叫膳房备了几道菜,估摸着一会儿就能送来了。贝勒爷要是现今饿了,不如奴才去小厨房里拿一些小吃过来垫一垫?”
“嗯,都行。”
弘昼看了下耿氏,顿时高兴的笑了,神清气爽的翘起了二郎腿,脚丫子一甩一甩的看着二老拉着自己谈情说爱。
中老年人的爱情都是含蓄而直接的,再加上两人的亲情比爱情更多,说的话题自然就广泛了。除了弘昼的脚丫子扫兴之外,两人也可以说得上相谈甚欢,以至于弘昼一边吃一边围观,还没有正式用膳就已经吃饱了。
胤禛的事情有许多,一同用了膳又坐了会儿就起身回去了。
差事至少等开春时候,路面都齐整化开了雪才能动身,所以并不着急。眼看着只剩下两母子,耿氏特意将身边人交出去,拉着弘昼坐下来低声问,“听闻你领了个女子进院里?”
“只是女使而已。”
弘昼生怕耿氏也跟着小题大做,连忙道,“就看着她人干净利索,倒是记得几分情意,所以先带回去。再且我才几岁,说不定过两天还撮合她和别人呢?”
女使可以变成格格和侍妾,也可以一辈子都是普通的宫女,一切端看主子的想法而已。
弘昼看惯了后来人快餐式的感情,所以并不以为然,也不想小小年纪就耽误别人一生。他心里固然向往那种两厢情愿长长久久的爱情,可是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如今的人不像后来的多变,但同时每个女子身后都有一个家族,所谓的感情都夹杂了太多的客观因素。这有点像是强迫相亲结婚一样,说不上哪个更让他不适应,但他只能尽量的做到自己应做的。
因为爱情在一起,然后恩爱白首,这就是童话。
弘昼说的轻快简单,耿氏听了却白眼,“你又乱说话了!你从外面挑来的女使,怎么能转头送给别人!”
“怎么不能?”
“你,你不喜欢?”
“……她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耿氏知道弘昼的欣赏水平,这么些年来也就年氏能被他夸两句,连听音那样的丫头也不曾提及样貌,更不像是弘时那样早早就被勾了心思。一面她是高兴,一面她又担心。男人就算有权和钱,但是呆呆的不懂事也是不行的。
被弘昼夸好看?
“那是得长得多好看?”
耿氏狐疑,弘昼见此认真道,“就是鹅蛋脸,大眼睛小嘴巴,皮肤白白的,眉毛细细的。嗯,反正秀秀气气挺好看的。”
“……你这说的,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对吗?”
“这生的白,大眼睛小嘴巴,长得好看的谁不是那样?不过瞧你说的,是喜欢那江南的女子?”
“……”
也不是啊,长得好看为什么要分南北?要是他这么应了,以后就给他塞一堆一个款式的女人怎么办?
弘昼想想有点怕,很机灵的看着耿氏,一脸真诚道,“就有三分像您,反正很好看的样子。”
“那额涅给你再寻两个?”耿氏闻言欢喜的笑,她眉眼一动,在弘昼暗道不好的同时给了建议。
弘昼不明白,他都这样说了,怎么耿氏还有这种心思?大概是当妈的,和当媳妇的感觉不太一样吧?
只能这么解释了。
弘昼想着,抬手摆了摆拒绝,“不用了,我这才几岁?你们干什么盯着这件事来问。”
“这还怪我们了?这么些孩子里,就你一人身边人最多,偏偏都是男的和太监。冷不丁多个漂亮的女子,还是你自己要的,额涅怎能不问?”
“那感情还是我的错了?”
“自然,既然你开了窍,额涅就要问清楚。额涅也不是那样霸道的人,是谁挑选的人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要乖巧懂事,不拉着你胡来才是。”
“额涅放心吧,这种东西我知道的,有分寸。”
“是,你向来是最懂事的……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不就是那什么嘛?我这回出去还看过不少呢!”
“……”
弘昼吊儿郎当的,满脸还笑着,像是说着什么小事一样。耿氏却忽然掐了他的腰一把,一脸严肃道,“好好说话。”
“嘶。”
弘昼的脸都被掐烂了,挤眉弄眼的哀嚎一声,“额涅你干什么?”
“额涅当初和你说的什么?”
“说说啥?”
“你这才几岁!竟然竟敢荒、淫无度!毫无章法!你当真是要气死我!”
“什么?”
“你打小身子就好,靠的就是额涅早早给你打的底子。可你如今年幼,就已经谢了,日后可怎么得了?”
“啥?”
弘昼的耳朵也跟着被掐了,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耿氏这么激动,对着自己巴拉巴拉的说着一些话题过早的言语。因为他这个反应,耿氏似乎以为他不懂,又翻来覆去认真的讲述起来。
身为年幼进府为格格的耿氏,她当年愣是自己调理身子,待到乌拉那拉氏点了头之后又两年,这才准备怀孩子。这都是家中长辈的教导,耿氏看着自己和弘昼的身体健康,也是越发视为真理。早在弘时收了如花的时候,她就和弘昼说过,男子也不可贪图享乐过早的交了精。
弘昼愣是被教训了好些话,眼看着耿氏缓口气的功夫,这才得意伸冤低呼,“额涅你想错了!我是说我出去的时候见过不少!不是说我做过!”
耿氏抢过木几上的温水,喝下之后才不肯定的问一声,“当真?”
“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不曾和你撒过谎。”
耿氏放心了,轻声道,“你从小到大的谎说的都数不清了。”
很好,真的是亲娘。
弘昼摸了摸发热的耳朵,这种待遇也只有当年小时候才经历过。多年以后再逢,这种感觉也是十分怀念而感慨。
他长得这么急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