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微微颔首,向来胜券在握的他也难得露出几分慨然和无奈,“是药三分毒,古来吃药害死人的就有不少。明朝万历皇帝常年服用丹药,药中就有鸦片。”
“那算什么药?”
弘昼撇嘴,华佗都死了,真正需要的地方不见得用上,反而就被人拿来发财害命。想想以后的鸦片战争,就算后来的社会环境优越起来,但是全世界抽大、麻吸、毒的依旧数不胜数。为了这个东西,牺牲的警方同志就有不少,但那又如何?
就像是某个赌王家庭一样,明明国家都不让赌,但他们拥有常人羡慕的钱财。家里那点陈年芝麻小事,结果都被所谓的新闻媒体广而告之。
这种事情多是茶余饭后的说笑,但仔细一想也委实讽刺。
康熙也觉得如此,但这种问题在很多方面都存在质疑,所以有基本的理解和认识,“是药,只不过看人怎么用罢了。”
“这不是好东西!”
“你在哪里见的?”
弘昼说的斩钉截铁,听起来不太像是偶然一见的样子。如果说印象深刻,那他当初在江南再见的时候也应该提起一二。康熙很敏锐的察觉到,目光灼灼的看他。
康熙只是出于对他的担心,这让弘昼心暖之余,更感慨老人家的厉害之处。好在他是胎穿,最容易说错话的时候反而说不出来,至今也没有闹出让人生疑的地方。
弘昼想想去蒙古的时候,有两次看见那所谓的萨满祈福,皱着眉头深恶痛疾道,“是一家富商,和着人一起偷偷抽。我当时没留意,就听说里面放的是阿片。这明明是烟,又不能真正的治人,大夫也敢开方乱来?”
“朕竟没有瞧见。”康熙皱起眉头,“你可知为何朕对贸易之事如此慎重?”
“保证咱们大清的经济输出?为防恶习反侵?”
对外的经济货币中,除了物品的交换外,最直接的就是白银等。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国家的地下财富,过度的对外输出而不做控制,这只会让以后留下祸患。同理的就像后来各个国家的娱乐文化一样,精神方面的喜恶更能影响国家的未来,这方面问题未来的韩国就做得很好。
弘昼本着自己的思绪回答,康熙似笑非笑,“这些都是现成想的?”
“嗯。”弘昼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乖巧姿态应答。
“虽不周全,但也说的不错。荷兰,你可知道?”
“知道,宫里有西班牙的传教士,她们说百年前荷兰只是他们的辖内省份,后来自出独立为一国。荷兰虽然小,但是经济发展十分迅疾,前些时候还听闻‘海上马车夫’的名号,是极不错的。”
康熙的眉头轻挑,“那你可知他是海上发家的?”
“这不正常吗?”
一个小国家能独立,肯定是有一样可取之处。想要真正的强大起来,就势必要发挥自己的天然优势,譬如地理环境等。靠着海边和经济贸易发家,这也是势必的。只是种田,那只能一起饿死了。
弘昼不以为然,康熙笑着像是平时谈天说笑般。
“据说荷兰还没有三个京城大,处在海潮出没的湿地和湖泊上,终年以捕捞水货起家再从事转口贸易。最初的时候他们造了低廉小船,借着在几国之间的地势很快占得一片天地。低廉船只成本低,收的运费也低,荷兰也渐渐成了极有名气的中间商。既然你听说他的名号,那你可知是怎么来的?”
弘昼摇头,十分惭愧,“不知道。”
康熙似是看出来,轻笑着如同平常,“朕也是听闻,曾有一艘船只遇见冰封海面,十八个人被困了八个月的寒冬。如此恶劣环境,他们拆了甲板取暖,靠着打猎填饱肚子。一直挨到最后死了八人,商人委托的衣物等货物却纹丝未动。”
“……”
“这并非一例,冬去春来,他们的名誉优良。而他们的船税是取决于甲板的宽窄,为了得到更大的利润,荷兰的船甲板很小,船肚很大,如此每一艘的利润也多。有信念,又勤恳,自然就成了远洋航海的国家之一。”
“所以才被称为海上马车夫。”
弘昼呢喃似的回答,他露出求贤若渴的目光望着康熙。他老人家也没有闹悬念,随之跟着道,“荷兰的商船越来越多,甚至造船业也成了如今的顶尖。不仅如此还成立了东印度公司垄断东面贸易,再成立西印度公司把持西面贸易。后来在新阿姆斯特丹建了要塞和殖民地,开辟种植园,俨然就成了大国。世界各处的贸易都有他的影子,挪威的木材、丹麦的水货、波兰的粮食、俄国的毛皮、印度的棉纺织品、东南亚的香料、咱们的丝绸瓷器等等,还有鸦片。”
千算万算,弘昼都没有算到有一天,自己会坐在康熙面前听近代历史的故事。他的脑子里转了转,想起很薄弱的部分,“可后来是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夺去了殖民地。”
“然后鸦片就更多的传了进来。”
康熙笑眯眯道,“不然崇祯皇帝也不会下令禁烟,可惜适得其反,没了烟草便吸食鸦片。朕当初颁下诸多旨意,如不是有茶叶瓷器等对外,兴许还要出超。”
“出超?”
“你不知,这东西害人至极!有人曾仗着有钱,常年吸食无数,后来念念不得离,死的时候不成人形。有台湾官员见过无数,言称除了杀掉吸食鸦片者,否则无法令其戒除恶习。”
弘昼闻听愣住,站在巨人肩膀上,就算自己常常谦虚自省也难保没有误解。就像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是先知,但实际上站在上面的康熙早已知晓。
那胤禛呢?
“所以阿玛对贸易才这么?”
“有这个缘故。”
康熙说了这些,面上才带了真切的怒意。他能客观评价彼得皇帝不顾所有去救落水的士兵,但这种不顾性命的行为叫他憎恶。
弘昼也是,他捏着拳头低呼,“这种东西绝不能入大清!”
就算以药物税入也不行!
说是出游,也习惯了给孙子普及知识的康熙看着窗外,正好这会儿得空又有合适的话题,索性就和弘昼详细的说。
就算很多时候都是他旁听的,但他不耻下问,累积的知识也足够给弘昼扫盲了。
弘昼乖乖坐着听课,他不觉得这种故事烦人,反而觉得世界都清晰了。他看到的是以后的世界,对于如今更多的是和传教士们的只言片语。个人的身份环境影响,促使他以前从来没有往多方面思考,只是觉得什么好玩什么惊奇。
鸦片不仅仅是一种植物,还是无形杀人的利器。除了人的身体,还有人的精神。
东亚病夫?
怎么可能!至少他在这里,就不可以有!
什么鬼的殖民地和英国,老子分分钟提着枪炮打过去!
弘昼的脑子里落下了火种,瞬间兴旺起来生生不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鲁迅附体一样,以前想的只是国家可以强盛,然后明白了精神上的丰富。
他的气愤爬上了面容,康熙见此没有提醒,只是欣赏他这份愤怒,并潜意识里希望他能够一直保存着。
世间的事情有好有坏,就算是他也常常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在贸易之事上,就像是对于数学的爱好,几乎是孤身独影。
为何弘昼之后就轻松的将如意馆成立起来?
当然不是他不行了,康熙心知肚明,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弘昼的想法不同。这一点,似乎从小的时候就如此。所以康熙很清晰的明白,并且徜徉大清百年后的昌盛。
或许会有颠簸,亦或者波折不断,也可能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短时间就可以。但是只要信念还在,有人愿意去做,就能够让他期待!也证明他大清的能力!
弘昼没办法明白大清入关之后,面对汉人们的各种复杂心态。但他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是一致的,所以在俄罗斯的日子里,除了参观博物馆学校等外,他还另外在街上游逛以及医院里转了几圈。
等到走的时候确定,俄罗斯似乎对这方面没有太早发觉,也没有大清早些年就有的海禁。
沙龙会上厮杀的时候,弘昼都想要说了,可惜看着彼得皇帝面色憔悴,一身干瘦的像个瘾君子晚期,顿时闭上了嘴。
好在他带来的大臣和传教士外交官们争气,以交流的名义让两国之间护送几位传教士来往。大清的可以参观俄罗斯的博物馆医院等,反之俄罗斯可以参观大清的科学院。
彼得皇帝一直想要创立一个科学院,对此结果很是满意,并且拉着弘昼说了的话。从科学院到报刊,再到伊丽莎白。他似乎是很爽快的人,提到自家女儿就不绕圈子了,直接举荐道,“王子喜欢伊莎?”
弘昼隐隐的察觉到后面的问题,却也被直接问话惊住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王子不用害羞,伊莎长得好看,朕愿意以厚礼为嫁妆!”
彼得皇帝笑了起来,消瘦的脸上褶子也堆了起来,并不相信弘昼的推辞。弘昼想想伊丽莎白的话,再想想家里的福晋,“我已经有福晋了,这件事情不如问伊莎的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
自来自己做主的彼得皇帝不置可否,但看弘昼这样言语,已经是推辞拒绝的意思了。自家的女儿好歹是公主,说一声就差不多了,再说不就掉价了!
彼得皇帝想此哼了一声,勉强的应下。
弘昼长吁口气,觉得此事是过去了。但在此后的半个月里,彼得皇帝隔三差五的就要问一声,他似乎是了解了大清的习俗,还笑着说他的女儿可以做平福晋,不亏待原来钦定的嫡福晋。
这样热情的皇帝,弘昼住的一个头两个大,走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
康熙见了哈哈大笑,直道,“他既然白送一个公主给你,你又这么喜爱这外面的东西,做什么不收?面皮薄?”
弘昼都不敢问彼得皇帝说的嫁妆是什么,不然一开口就成了心动,那真的是多的都说不干净了。对于康熙的嘲笑,他也是叹气,“我都有四个了,真的不用了。再说伊莎是我朋友,一转眼就成了那种关系,怪怪的。”
有些人的关系很奇妙,他们可以谈得来,对外表也是互相看得上的。但是相处的时候轻松自在,目光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璇旎。既然没有那种暧昧关系,他凭什么收一个国际化的公主?
到时候弄得多复杂!
弘昼很清楚,他和伊莎的感情更深,但是说到那种苗头嘛,还不如见过几次的富察氏。说来有个问题,他家福晋的名字是什么?
好像没人说过呀!
弘昼抓头,想要问富尔敦,转念想到他那控制不住意味深长的神情,觉得还是算了。
坐在飞艇的专座里,弘昼打开最新的《世界报》,展开一看就是他们和彼得皇帝一起在宴会上把酒言欢的照片。
为了这张照片,科学院也是煞费苦心。
弘昼只能给予一点零碎的提醒,基本上都是他们自己摸索。好不容易相机的技术有绝对的进步,拍出来的人和景已经分明可见,和后来晚清时候的一般模样。硬要说不好,那就是只有黑白色。
但这种嫌弃只针对于弘昼一人。
光是文字的记录和说明没有用,为了能让世界都看到他们的进步,科学院又给钱让他们继续忙碌印刷相片的技术。出了钱,自然就有了结果。不过这结果不像相机那么分明的进步,印刷出来的相片也变得模糊很多。
可即便如此,还是爆了销售量。
因为那是第一张有相片的报纸,让大清和俄罗斯人民,以及其他人民知道什么叫相片。
其次,相片里是康熙等人初来新圣彼得堡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