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仙界——青青绿萝裙
时间:2020-04-13 08:23:18

  他生母难产而死,自己就是个小透明,皇后抱养起来毫无压力。有了养子,也就算是半个嫡出,郑皇后就和丽妃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斗法,一开始是丽妃赢了,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但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太子为了尽早继位,以巫蛊之术陷害皇帝的事。
  皇帝又惊又惧,废掉了太子,赐死了他的妃嫔,过了两年,立了卓煜为太子,又为他选了郑皇后的侄女为太子妃。
  接着,先帝驾崩,卓煜十七岁登基,因为年幼,太后与诸位能臣辅政,他当了七八年的傀儡皇帝。
  在此过程中,他和之前的太子妃,现在的小郑皇后生下了二皇子。原本中宫嫡出,早就该立为太子,但诸位大臣以二皇子出生体弱为由,拖了几年。
  两年前,郑太后病故,卓煜亲政。
  讲到这里,殷渺渺全懂了:“你不想立有郑家血脉的孩子为储。”
  “是。”卓煜点头道,“我原本准备逐步削弱郑家的兵权,可没想到……”
  郑家出了两任皇后,显赫非常,郑老将军执掌三十万兵马,威名赫赫,他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皇后的兄弟也早早从军,屡立战功。
  功高震主,说得就是郑家。但他们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有一个流着郑家血脉的皇帝。
  卓煜想要过河拆桥,那他们就先下手为强。
  殷渺渺整理着思绪,又问:“第二个问题,皇位是父死子继,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一个人冒充你?”
  卓煜对这一点也大为不解,只能想到两个可能:“一是为了名正言顺,我毕竟不曾册立储君,自古立嫡立长,我还有个长子,二则,先帝离世前担忧外戚之乱,留下四位重臣辅佐,就算稚子登基,郑家也不能一手遮天。”
  殷渺渺抿了抿唇,她倒是觉得郑家姑侄都是挺有魄力的人:没儿子是吧,我抱一个,照样做太后干政;不肯立我儿子是吧,我搞个傀儡,照样把我儿子送上皇位。
  这么牛X,干脆篡位得了。
  不过她也就想想而已,如果像卓煜所说,郑家想借傀儡拔去政敌搞一言堂,那对国无益。
  何况,她还要卖卓煜人情,让他帮忙为自己寻找身世。命运让她救了卓煜,就只能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行,我帮你。”她问,“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
  有了法明的前车之鉴,卓煜谨慎了许多,思量许久,才道:“我还是得见威远侯一面。”
  先帝留下的张阁老、王尚书、定国公、威远侯都是国之重臣,但前两者都是文臣,君主换了谁都一样辅佐,定国公乃是武将,原本也值得信任,可偏偏是定国公世子把假冒他的人救走,让他很是怀疑。
  如此一来,唯有最不可能背叛的威远侯还值得信任。
  “但我们不进京,我们去许州。”
  
 
 
第4章 (修)
  去许州的原因很简单,威远侯世子叶琉即卓煜的伴读,现今在许州平安城任总兵,麾下有五千将士。
  平安城顾名思义,原本就是拱卫京城最重要的一地,平安城一破,京城就危险了,卓煜派叶琉镇守此地,可见其信任。
  只要能见到叶琉,不仅能和京城联络上,还有了人手,平叛的成功率就大大提升。
  殷渺渺没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许州在哪儿:“你认识路吗?”
  “大概认识。”卓煜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我曾经去过。”
  殷渺渺松了口气,这寒冬腊月的,估计连向导都不好找,卓煜能认识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的马还在原地,不枉费来时辛辛苦苦藏匿起来。
  出发之前,卓煜吃掉了先前剩下来的冷烧饼,粗粮扎喉咙,他便嚼碎了再慢慢吞咽下去。
  殷渺渺担心他窘迫,体贴地陪他吃了半张饼,又道:“冷的比热的好吃,更甜了。”
  那老头卖的就是普通的烧饼,没有馅儿,也不放糖,但淀粉遇酶变糖,她也不算是在说谎。
  卓煜却只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笑了笑,半是真心半是卖惨:“我幼年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冷的都难得,没吃过热的。”
  被宫里遗忘的皇子连太监宫女都不如,饭食到了他面前,一口热气都没有,寒冬腊月更是结着一层脏兮兮的浮油,这还算好的,送膳太监嫌弃,原模原样送来了,其他时候,多多少少被克扣过,送来的分量吃都吃不饱。
  殷渺渺抬眸,见他虽面带自嘲,可神色平静,既不以过去的经历为耻,也没有对如今的情况怨天尤人,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明君,但可以确定他是个坦荡坚韧的人——他不会因为别人见到了自己落魄的一面而怀恨在心,也不会轻易被困难打倒。
  他值得她的帮助。
  殷渺渺想着,将刺客留在马背上的水囊递给他:“你慢点吃,不急。”
  “多谢。”卓煜喝了两口冷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下,“不过你说错了,我们时间不多了,上路吧。”
  他跃上马背,辨认了一下方向:“这边走。”
  两人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三个时辰后,天色昏暗了下来。殷渺渺道:“天快暗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卓煜整夜未睡,又奔波了一天,何尝不想稍作休息,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农家借宿。”
  “那个是什么?”殷渺渺摇摇一指。
  卓煜眯着眼看了看:“那是人家的田庄。”有钱人家通常在郊外置几个庄子,既能有产出,又能在夏日去避暑游玩。
  但在冬日里,通常只有一户人家留着看守。
  “主人不在,管事之人恐怕不会轻易让我们进去。”
  “那我们就偷偷进去。”殷渺渺道,“反正那么大,找个屋子住了就行。”
  这建议有违君子之道,卓煜原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事急从权,大不了回头赏赐一番就是了,便也释怀:“好。”
  殷渺渺很欣赏他的心态,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那就这家了。”
  这庄子属于王侍郎家,只留了一对夫妻看守,膝下还有两个孩子。天一暗,姐姐带着弟弟在隔间睡,夫妻俩闲话一番,就开始哼哧哼哧造人了。
  殷渺渺躲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现场直播,等到他们熟睡后才回后院去找卓煜。
  他坐在空无一物的卧室里小憩,主人家不住在这儿,房间里连一床被褥都没有,睡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暂避风雪。
  殷渺渺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见卓煜面色青白,就道:“还是去厨房吧。”
  烧灶不易,夜里灶台下不会真的熄火,多半是埋了火星,只要稍稍拨一下就能把灶烧起来。
  殷渺渺很久没有烧灶,摸索了会儿才烧起来,见缸里有水,干脆就把热水也烧上了。
  卓煜从没有进过厨房,站在门口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愣着看了好一会儿,被殷渺渺指使过去:“去那边坐着烤火吧,别冻病了。”
  厨房腌臜,可在寒冷的冬夜,有什么比火源更让人想要靠近呢?卓煜想自己都混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往灶边一坐,顺手折了两根干柴丢进去。
  火力热腾腾地传递过来,已经冻僵的四肢百骸渐渐恢复了知觉。
  殷渺渺则在厨房里翻翻找找,见他们有面粉,揉面下了两碗热汤面。
  卓煜捧着这碗热汤素面,袅袅热气升起,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只是在做一个荒唐的梦,而不是真真切切被人追杀,仓皇躲在别人家中吃一碗毫无油腥的素面。
  真希望只是南柯一梦。
  可酸痛的肌肉和疲倦的身体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能自欺欺人。
  “怎么了?”殷渺渺捧了碗坐到他身边,“不想吃?”
  卓煜收敛了心思,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不是,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别想太多。”殷渺渺不是很饿,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比你惨的皇帝多了去了,人没死,就有翻盘的希望。”
  卓煜点点头:“姑娘说的是。”他拿起筷子,把这碗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送进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又冷又饿,它比想象中好吃很多。
  殷渺渺往灶下添柴,神思飘远:在外面奔波时,她不觉得冷,现在坐在火边,她也不觉得暖和,这种种异常,是因为她身怀内力吗?
  好像绝顶高手都是不畏寒暑的。
  那她能放火是怎么回事,燕赤霞那样的道士吗?
  “卓煜,我问你,你以前见过我这样的人吗?”她坐到他身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她问得慎重,他便思量许久,方答道:“不曾。我只是听闻有些得道之人会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从未亲眼见过。”
  之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殷渺渺不大信,但现在却是信了七八分。那就是说,不仅是生产力与她印象中的古代相似,连文化也差不多。
  有佛教、道教、巫术一类的文化,但不是玄之又玄的奇幻世界。
  她使用的如果真的是法术,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大大缩小了。
  殷渺渺心中一宽,伸了个懒腰:“既然你这么说,看来我以后还是尽可能少用为妙。”
  卓煜点点头:“谨慎些好。”
  “你休息一下吧。”殷渺渺抱了捆干柴过来铺在地上,“躺一下,我守着。”
  卓煜没有推辞,和衣躺下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睡过的最糟糕的环境,原以为难以入睡,可疲倦之下,眼睛一阖就睡着了。
  殷渺渺盘膝坐下,想了想,尝试弯曲腿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她的肌肉仿佛非常熟悉这个姿势,一点也不变扭勉强。
  她按捺住欣喜,将手心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打坐,她干脆就先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三个深呼吸后,她就“入定”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一呼一吸间,有暖洋洋的热流在她身体里流转,心口微微发热。
  她试图去捕捉这股暖流,心念一动,脑中就出现了一个画面,。可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大脑骤然一痛,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同一时间扎进了大脑皮层。
  剧痛使她瞬间清醒,汗流浃背。
  殷渺渺按着太阳穴,慢慢做着深呼吸来平复疼痛,等到大脑的刺痛消退,她才集中精神思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像真的是修道之人,那应该是入定没错了,至于那暖流,也许是内力,也许是法力,还不好说,可她的头为什么会那么疼,会和她的失忆有关吗?
  苦思良久,依旧不得其解。
  天慢慢亮了。
  殷渺渺在那户人家起来前就把卓煜叫醒,顺便清理了现场痕迹,又拿走了两个粗面馒头,撒了些碎屑在旁边。
  卓煜问:“这是做什么?”
  “嫁祸给老鼠。”殷渺渺拍了拍手,“走吧,别被发现了。”
  卓煜略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咽回了留些银钱做补偿的建议,比起留下痕迹,当然是让老鼠背黑锅更安全。
  他们绕到后院,牵走了偷吃了干草的两匹马。
  天空飘起了小雪。
  卓煜微微拧起了眉头:“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冷。”
  殷渺渺侧头看着他:“你冷吗?”
  卓煜摇了摇头,他微服出访也是拣好料子来穿,外头的这件鹤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风雪不侵,十分暖和。但对于百姓而言,冬季最是难熬,他年年提心吊胆,生怕出现连降大雪的日子,那多半会造成极其严重的雪灾,会有无数人在这个冬天被冻死。
  前几天宣见钦天监的时候,监正就说今年恐怕会有灾情,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这些干什么。卓煜自嘲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殷渺渺却明白了,农民看到雪,想的是来年的收成,诗人看到雪,想的是柳絮因风起,只有心怀天下的人看到雪,才会想起路边的冻死骨。她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冬天结束之前,你就能回去了。”
  “借你吉言。”卓煜放下了无用的忧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赶到许州,早一天回京,就多一分胜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地面上洁白一片,美则美矣,路不好认,尤其卓煜还只走过一次,没有了官道的界限,他认岔了路。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偏离了官道,进了山林。
  殷渺渺看卓煜的脸色不大好看,笑了笑道:“没事,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天再调整方向。”
  她下了马,放两匹马在一旁休息,指挥他道:“去砍些树枝来。”
  卓煜忧心如焚,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翅膀飞到许州去,偏偏事与愿违,赶不到原定的驿站不说,还不得不在野外过夜。
  他忍受着内心的煎熬,用匕首逐一砍下树枝,费了好大劲才收集到小小一捆。
  殷渺渺故技重施点起了篝火,又摘了叶子拢了捧雪化开给他喝:“别愁眉苦脸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卓煜喝了口融化的雪水,闻言微笑起来:“姑娘也读过《孟子》?”
  “读过。”那是初中课本里的摘选,她一读就喜欢上了,无数次挣扎在磨难里时,她都会背诵这一段来激励自己。
  “圣贤之言总是有些道理的,你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所看见的不过是别人让你见的,你现在走出来了,可以真正看看你治下的国家是个什么样子,以后才不会被人所蒙蔽,这算是老天对于帝王应有的考验吧。”
  卓煜讶然,半晌,笑道:“受教了。”
  道理他不是不明白,然而从前微服都是有护卫相随,心情坦然,而不像是现在,说白了就是在逃命。可殷渺渺那么一说,就好像他现在所受的苦都是有意义的,他是在体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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