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仙界——青青绿萝裙
时间:2020-04-13 08:23:18

  “故曰,浮生之梦,亦虚亦实,为真为假,在尔造化。仅以此‘浮梦’报文家先祖之恩,此后恩怨两清,勿复相见。”
  她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没有必要分清楚是真是幻,因为即便是“未来”也都是过去,前尘如梦,不必执着。
  而且,人不能活在过去,也不能活在未来,只能活在现在。
  只有现在是真实的,只有现在是可以把握的,只有现在是可以改变未来的。
  这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梦里没有天义盟的到来。这似乎意味着,她想要谢家付出代价不是不可能的事,她也绝对不会沦落到“未来”的境地。
  想到这里,饶是文茜自诩心志坚定,都不禁眼眶微红。
  连张斐然这般寡言之人都感慨道:“终于到最后一步了。”
  文茜敛了泪,面容坚毅:“九十九步走过来了,最后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蝴蝶已翩然离去,她没有再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现在活着的当下才是真实的,才是应该被把握的。
  *
  五日后,四大家族齐聚埋骨之海。
  天义盟飞舟的会客室内。
  承宫高坐上首,身为归元门掌门的高徒,他已然成为天义盟无形的主事人。他手中把玩着玉简,视线扫过众人:“玉简上说,谢家灭文家满门,意图夺取家传秘宝;季家为强占蔡氏女,不惜杀人灭口;卢家仗势欺人,霸占他族属城;魏家私掠散修,贬为奴隶,没入矿洞,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可有此事?”
  季家主欠了欠身:“绝无此事。”
  “哦?”承宫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寄信人所言都是无稽之谈?”
  谢家主亦道:“不错,这都是些无凭无据的流言蜚语,我等愿与对方当面对质。”
  卢家主撇了撇嘴,却帮腔道:“正是。”
  魏家主事不关己,冷漠道:“附议。”
  承宫眯起眼睛:“我也想知道这个寄信人在哪里,要是他信口雌黄,我自会处置。只是,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敢杀人灭口,休怪我不客气。”
  季家主神色不变:“我等问心无愧,何至于杀人灭口?真人多虑了。”
  事实真是如此吗?当然不。
  谢家子弟早已悄悄潜入埋骨之海,在通向飞舟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了,绝不容许文茜见到天义盟的人。
  文茜亦知情形不容乐观,察觉到异样后不待分说便出了手。妖兽呼啸着从图卷上扑了出去,把埋伏好的谢家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谢臣俊嘱咐谢小莹:“我去对付张斐然,你想办法杀了文茜。”
  “好。”谢小莹握住了双剑。
  谢臣俊以极快的身法避开了汹涌的妖兽幻影,逼至张斐然面前。张斐然挥出一剑,却见谢臣俊身形一闪,人影突然消失不见。
  文茜一惊,立即道:“这是谢家秘技‘无影身’。”
  不错,谢家在陌洲大肆收刮各族的心法秘技,怎么会没些压箱底的招式。谢臣俊之所以能以旁支身份得到重用,便是因为他修成了“无影身”。
  张斐然不见了目标,便不再用肉眼辨别,而是闭眼听风,根据灵气的波动来判断敌人的位置。
  又是一剑。
  筑基期的张斐然做不到谢真人那般将剑气大面积覆盖,只能敛成一束挥出,黄沙被无形的剑气劈开,出现了深深的一道沟壑。
  然而,谢臣俊躲开了。
  此时的文茜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能操纵的妖兽不是无穷无尽的,谢家人数众多,以一敌二办不到,牵制却没有问题。
  他们不约而同地给谢小莹制造出了机会,让她得以看准空隙逼近了文茜。谢小莹左右双手各持一剑,剑光如影随形,死死缠住了文茜。
  文茜想要拉开距离使用法器,谢小莹却不给她机会,使出浑身解数近身缠住,剑光织成密密麻麻的网,不允许她逃离。
  今天若是让文茜活着离开,他们回谢家就没命了,呵,他们旁支可不是谢真人,堂堂金丹拿不住要犯,不过是被家主无关痛痒地骂一顿。
  没那么好命,就只能拼命。
  上次季城相斗不过是完成任务,这一次,却是赌上性命与未来。谢小莹发了狠,拼着自己被妖兽咬伤,在文茜身上留下了数道血痕。
  张斐然看着焦急,他与谢臣俊的对峙也陷入了僵局。谢臣俊仿佛并不打算置他于死地,一昧闪躲避让,但当他想去援助文茜时,他又会突然冒出来拦住他。
  一来二去,他就明白谢家人真正的目的所在——不惜一切代价诛杀文茜。
  而文茜是万万不能死的。
  她是文家灭族惨案的幸存者,是亲历过谢家水牢的受害者,是比蔡家兄妹以及他更有说服力的人。
  张斐然宁可是自己死了,也不想在复仇的九十九步功亏一篑。
  文茜的修为本就比谢小莹低上一些,全靠万兽图以弱胜强,而万兽图的幻影是依靠她的灵力作为支撑存在的,以她现存的灵力,完全不能和谢小莹硬拼。
  张斐然凝出剑意,意图逼退谢臣俊。
  然而,谢臣俊突然分出了一个幻影,两人各站一侧,同时举起了手中之剑。无影身共有三重,先是隐蔽身形,再是分出幻影,最后则能修成身外化身。
  谢臣俊年纪轻轻已然修到第二重,哪怕只是分出一个幻影,但虚虚实实,难以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张斐然感觉左边那个灵力更充沛些,便将剑意左挥,谁知剑意居然穿透身影而去,分明就是假身。
  而在右边的谢臣俊欺身上前,灵力灌注剑身,朝张斐然的丹田刺去。
  张斐然暗叫不好,连忙闪避,但谢臣俊的剑已割裂了法衣,剑刃划过腰腹,皮掀肉翻,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谢臣俊又施展了无影身,刚才那一剑从右向左,这一剑从左向右,居然不知是什么时候调换的身形。
  张斐然捂住伤口急急退避,谢臣俊的速度却比他还要快,紧紧黏住了他。
  一剑出手。
  张斐然只好调整身形,打算舍了臂膀护住丹田。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谢臣俊这一剑来得又汹又厉,分明不打算放过他,可剑快要劈向他的时候,灵力却开始溃散了。
  等到了张斐然身前,威力已然不足一半。
  张斐然管不得是不是计,反手一剑刺了过去,谢臣俊没有躲开,不,确切的说,他是躲不开。
  他重重摔倒在地,嘴唇泛青,乃是中毒之兆。
  张斐然是剑修,向来不屑于在剑上淬毒,但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他乘胜追击,一剑刺穿了谢臣俊的丹田。
  “十哥!”谢小莹惊叫起来。
  张斐然解决了谢臣俊,立即去援助文茜。谢小莹却已无心恋战,主动退到了谢臣俊身边,焦急道:“十哥,你怎么了?”
  “我……”谢臣俊丹田被刺不说,裸露在外的皮肤已变成青紫色,“中毒,咳。”
  他口中喷出鲜血,灵力涣散:“十七妹,别、别管我。”
  “十哥。”谢小莹眸中泛起泪光,“我带你回去。”
  毒素漫上心脉,丹田已毁的谢臣俊无法用灵力护住要害,内脏腐化成血水从口中喷溅而出:“蠢货……不要、不要放走文茜。”
  不错,必须为十哥报仇。谢小莹咬紧牙关,两颊的肉不停哆嗦:“是。”她纵身反扑,双剑各攻击一人,有两名谢家子弟解决了恼人的妖兽,纷纷施以援手。
  文茜的灵力逐渐不支,她吞了两粒补灵丹。
  谢小莹的情况不比她好多少,一只妖鼠趴在她背上,死死咬住她的脖颈,几乎撕下一块血肉来,温热的鲜血混杂着汗水浸透了法衣,但她仿佛不觉得痛,一招更比一招狠辣。
  张斐然低声道:“我断后,你脱身。”
  文茜不托大:“好。”
  张斐然凝了剑意,谢小莹不曾学会无影身,躲避不及,硬是吃了他一剑,待回过神来想要反击时,两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谢小莹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鲜血从衣角滴滴答答落下来,宛如春季缠绵的细雨,断也断不了。痛觉霎时间恢复了,四肢百骸痛着不算,骨头缝里仿佛也扎了针进去,站也站不稳,跌坐在了谢臣俊身边,泪如雨下:“对不起,十哥……我没用……”
  “听着,”谢臣俊五脏六腑都化为了血水,勉力支撑着一口气,“回、回去向家主请罪,去、去禁……禁地思过……”
  谢小莹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十哥,十哥……你不要丢下我。”
  她刚从廖城到谢城时不懂事,不晓得嫡系和旁支究竟有什么区别,待一时意气得罪了嫡系小姐才知道,原来同是谢氏,旁支天生就矮一个头,站位要错半个身位,斗法绝对不能赢,连听课时的蒲团都坐不了第一排。
  她气得大哭,想要回廖城去,是谢臣俊点醒了她,后来又处处提点,两人不是亲兄妹,但在谢城相依为命,胜似亲兄妹。
  但现在,他要死了,她却不能为他报仇,白白辜负了他给自己创造的机会。
  最后一刹那,谢臣俊回光返照,明明喉管都要烂了,还能说出一句囫囵话:“好好修炼,莫耽情爱。”
  “好,我答应你。”谢小莹失声痛哭,“我听你的话,十哥,我一定听话。”
  埋骨之海的太阳灿烂又热烈,谢臣俊却感觉到脸上有了些许水意,然而,不过一刹那,湿润的感觉就随风而逝了,就好像他的生命一样。
  太短暂,太匆忙。
  很远的地方,逃过一劫的张斐然突然问:“谢臣俊是怎么回事?”
  “廖雨给他下毒了。”文茜淡淡道,“殷道友下的一步闲棋,没想到在紧要关头起了作用,我们运气不错。”
  张斐然吃了一惊:“下毒?”
  “怎么,觉得太卑鄙?”文茜瞥他一眼。
  张斐然摇摇头:“我并无此意,只是想起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好汉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多少有些唏嘘罢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非如此,死的就是你和我。”文茜冷冷道,“惋惜是胜者才有闲情做的事,我们还没有资格。”
  知她所言不无道理,张斐然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不远处,隐隐能见天义盟的飞舟,旌旗摇曳,黄沙如浪,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蔡家兄妹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第73章 
  文茜设想过许多会见的场景,也反复思索过如果这是个陷阱又该如何逃离, 然而, 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预料。
  幸而, 不是比想象中的糟糕,相反,顺利地让她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自报家门后, 他们马上就见到了天义盟的主事人承宫。
  会见的场所是飞舟里的议事厅,偌大的空间只摆了零星几把椅子, 然而错落有致,高低分明,尊卑上下一目了然。
  角落里放着不知名的盆栽,郁郁葱葱, 有草木特有的清爽气息, 厅堂两侧的窗户全都敞开着, 外面吹来沙漠干燥暖热的微风,熏熏然欲睡。
  不起眼的墙壁上,用金漆描绘着诸多图案, 正北位所画的正是十四洲的地图, 其余三面则是神话传说,端得是富丽堂皇,气派大方。
  文茜不露声色地观察完周围的环境, 又把视线投注到了正中坐着的男人身上。他的外貌大约三十余岁, 五官不见得多出众, 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你就是玉简里说的文家的遗孤?”
  “是,晚辈文茜。”文茜不卑不亢道。
  承宫把玩着手中的玉简:“是谁写的这封信?站出来。”
  四人讶异地对视了一眼,文茜思忖道:“是我等共同所写,句句属实,不敢有编造之处。”
  承宫不置可否,又问:“玉简上的符印是谁盖的?”他的语气不见得多严厉可怖,可被他注视的四人不约而同地冒出冷汗。
  他们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之处,叫他们来,既不是询问四大家族的罪名是否属实,也不是问他们可否有证据,而是追着这玉简追根究底,是玉简有什么问题吗?
  记得当时,殷渺渺在正式誊写前打过几遍草稿,内容是他们共同协商完成的,反复斟酌过字词,不太可能有问题。但是,他们并未亲眼看到殷渺渺誊写内容,交给文茜时已经用火漆封好。
  符印什么的……他们从未见过。
  殷渺渺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茜始料未及,不得不问:“我们不知道什么符印,敢问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你们都不知道?”承宫似笑非笑道,“那这符印是从哪儿来的?在我面前说谎,你们可要掂量掂量后果。”
  蔡娥马上道:“我们没说话,玉简的内容是我们商量着来的,但是最后写的人……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承宫轻声重复了一遍,“被谢氏灭门的文家女,被季家强抢女修的蔡氏,还有张氏一族……一个个都对上了,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蔡娥一时语塞,不错,玉简上提到的受害人都在这里了,向天涯的事不过儿女情长,被舍去了,殷渺渺更是与四大家族无冤无仇,故而也不曾提及。而他们对殷渺渺的来历身份一无所知,现在相信,莫不是她处心积虑刻意隐藏了自己?
  蔡阳握了握妹妹的手,主动道:“是另一位志同道合的道友,现今未到而已。”
  “真有其人?”
  “当然。”文茜镇定道,“我们约好见飞舟来时集合,怕是已经在路上了吧。”
  承宫见他们四人面上虽有忐忑意外,却不见心虚逞强,便信了三分。恰逢这时,门外传来季家主的声音:“听说人已经来了?”
  他扬了扬眉:“让他们进来,你们当面对质吧。”后半句是对着文茜等人说的。
  文茜暗暗松了口气,生平第一次希望殷渺渺快一些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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