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重生)——袖侧
时间:2020-04-13 08:29:08

  一踢胯下乌骓马,一队人与李铭的车队交汇而过。
  待她消失了身影,李卫风“啧”了一声,侧目:“我什么时候升级成‘七郎’了?”
  李固没有表情:“公主只是客套。”
  李卫风又问:“怎么公主腰间那柄匕首,我瞅着像你那柄?”
  李固道:“公主生辰将至,我赠予公主做贺礼了。”
  “哈?就送了这一样吗?”李卫风叫唤,“太寒酸了吧!喂,你骑那么快干嘛?等我!”
  一行人在路上行到第三日,有一骑快马从云京方向追上来。这是李铭安插在云京的人。
  来人向李铭通报一条最新的消息。
  节度使卢庐称节度使冯荣私造龙袍金砖,有不臣之心,直接带兵压境,要冯荣俯首认罪。冯荣怎么可能会认这罪名,两边立时就打了起来。
  消息传到云京的时候,卢庐已经攻下了冯荣三座城。
  冯荣是不是真的造了龙袍金砖不知道,卢庐这行径,已经是明晃晃地不将君权放在眼里了,几近于造反。
  李铭听得直搓膝盖,抱怨:“哎呀呀,就我老实,真是老实人吃亏啊。”
  又叹气:“羡慕他们鱼米之乡,钱粮丰厚,咱们要是有那地界,还怕什么呀。”
  先是土司造反,又有二节度使内乱,李固望着云京的方向,却想,她在云京的最后一个生辰……大约不能好好过了罢?
  李固想的一点也没错,谢玉璋何止不能好好过,她直接取消了原定的生辰宴。
  在谢玉璋的生辰这事上,陈淑妃卖了个好,早在皇帝跟前说要给她好好办一办。皇帝还赞她:“阿媛真真慈母心。”
  不料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皇帝竟被气得吐了血,连吃了两粒金丹,才好一些。罢了朝,卧床休养。
  这种时候,正是宫妃们各显神通的机会。
  不料谢玉璋硬生生挤开陈淑妃:“儿在云京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待我走了,怕是此生再见不到父皇了。这侍疾尝药,怕也是最后一回。让儿来吧。”
  贵妃先用帕子按眼角,哽咽一声:“宝华纯孝啊。”
  德妃跟上:“皇后娘娘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贤妃也不落后:“宝华,陛下喝过药之后都是要含两颗蜜饯的,要记得啊,一颗不够。”
  淑妃:“……”
  淑妃只能“呵呵”。
  谢玉璋便在含凉殿侍疾。
  宰相们来探望、奏对,都能看到那就快要远嫁的公主穿着便于行动的箭袖、窄裙,亲自为皇帝尝药、打扇。
  实在是至纯至孝,皇家典范。
  皇帝也好几次握着谢玉璋的手,含泪道:“我儿……”后面却说不出来什么。
  此时给她加封号,加食邑,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皇帝便说:“你看看嫁妆里还缺什么,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中枢虽然逐渐在失去对地方的掌控,却依然有着累世积攒的庞大财富。云京的繁华还未坠落,迷梦看起来依然很美。
  皇帝想多给谢玉璋一些,还给得起。
  谢玉璋却说:“儿的嫁妆已经够啦,没有想要的了。”
  皇帝掩袖落泪。
  谢玉璋在侧殿听着皇帝和太子说话,虽知道谢玉璋就在旁边,却谁也没想避着她。
  她听到皇帝恨恨道:“削藩之事,刻不容缓。”
  谢玉璋垂下眼眸,知道这个王朝的崩毁,根本无法阻挡。
  她既失落,又释然。
  扶大厦于将倾这样的责任,她原就是担不起的。早该明白。
  以后,便只好好筹谋,如何在草原上先保住自己吧。
  虽然在皇帝面前什么都没再要,谢玉璋却给太子妃看了李固那柄匕首。
  “以后在草原,我会日日佩戴。”她说,“听说那里常常劫掠妇女牛羊,真是野蛮。”
  太子妃对着太子伤心了许久,念叨他:“你好好帮宝华看看啊,那五百卫士,兵器盔甲什么的,可别亏着她。下面那起子势利小人,觉得妹妹远嫁,少不得要动些手脚刮刮油水的。”
  皇帝休养,太子监国,比起往日的谨慎,多了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着了心腹亲自去盯着,待到九月初二吉日谢玉璋发嫁之时,五百卫士兵甲驮马,枪戟刀盾,皆是齐整的。
  出发前五日,朝霞宫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寝殿里,不知道何时多出了十几只箱笼。
  待宫人退下,殿中只有谢玉璋和林斐时,谢玉璋打开箱盖,顿时一张海棠朝颜被映得黄灿灿的。谢玉璋长长吐出一口气,合上了箱盖。
  杨怀深看似潇洒,其实还没成亲所以根本没私产。他每个月的俸禄都要上缴,然后再从府中领取月银。当然了,他是父母心爱的小儿子,有爹娘私下的贴补,他也不会缺钱花就是了。
  只是比起来,谢玉璋才是真正的有钱。
  谢玉璋是皇后之女,她从出生就有封号,有食邑,从小就拿着供奉。更不要说,她手里还攥着皇后留给她的私产。
  她只保留了皇后从勋国公府出嫁时作为嫁妆带出来的田产和不动产,其余,皆兑现成黄金。
  “走吧。”谢玉璋对林斐说,“陪我一起送去吧。”
  林斐不疑有他,跟着谢玉璋一同,亲自将这些箱笼押送到了勋国公府。
  勋国公府早有准备,杨长源的内书房后有一排倒座,原就是他的库房,特意腾出了一间给谢玉璋。
  待箱笼都放进去,坚固的铁门上了大锁,杨长源将钥匙给了谢玉璋。
  “拿着。”他说,“舅舅替你收着,将来你回来……”
  他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有几个和亲的公主还能大归的呢?太少了。
  谢玉璋却没客气,接过了那柄钥匙,笑道:“那就劳烦舅舅了。”
  这孩子,怎么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呢。
  杨长源又想,哪怕是谢玉璋回不来了,将来若是她的孩儿能回来,便将这些都还给她的孩儿。
  正唏嘘,谢玉璋又捧出一只匣子,双手奉上:“舅舅,这是当年母后嫁妆里的田庄、店铺、房舍的地契,这些我也带不走,都还给勋国公府吧。”
  杨长源没推却。出嫁女没了,若身后没有儿子,嫁妆原也是要收回的。只是姐姐嫁的是皇家,外甥女是公主,勋国公府怎么也不会去跟皇家争产,便默许这些都留给谢玉璋了。
  此时谢玉璋还回来,是谢玉璋拎得清。
  谢玉璋的话却还未说完。
  “舅舅。”她面色凝重起来,道,“如今的形势,舅舅想来比我更清楚。这天下乱象已生,我此行北去固然不轻松,舅舅留在云京,我却也不放心。这偌大的勋国公府几百号人,不知道每日消耗多少米粮。我劝舅舅不如深挖地窖,多储粮米,以防万一。虽费些钱,咱家却也不是费不起。若真有什么,便是救命了。”
  杨长源吃惊地看着她,怔忡良久,叹息道:“宝华,你……长大了啊。”
  杨长源这口吻,谢玉璋一听便放心了,笑道:“我定是多事了,舅舅一定已经在做了是不是?”
  她从前在谁眼里都是小孩,杨长源从前断不会与她分说这些事。此时他却告诉了她:“前两年便在做了。家中地窖,常备两年之粮。每年以新米换陈米,陈米卖出去,虽折些价,于大事来说,不过小小代价。”
  谢玉璋长长吁了一口气。无怪乎云京动乱、血流成河,勋国公府却全须全尾地熬过来了。
  “舅舅既有此远见,我就不瞎操心了。”谢玉璋笑道,却又说,“我此去要过河西,河西之地,天下兵马之首盛。我瞧着李铭李大人是个有成算的,舅舅不妨考虑一下将阿深哥哥送到他那里历练历练。李大人麾下的李七郎、李十一郎,都是阿深哥哥的朋友,定能将他照顾好。”
  杨长源觉得怪异。
  便说是突然经事,人一下子懂事起来的确是可能的。可突然一下子,眼界从玉钗纱裙开阔到了家国军政,这是怎样大的一个跳跃?
  “你自己想的吗?还是谁同你说的这些事?”杨长源忍不住问。
  谢玉璋抿唇一笑,道:“我本就聪明啊。”
  严肃的气氛忽地便被打破了,她好像还是那个娇憨的小公主。杨长源也忍不住笑了。
  “是了,我们珠珠本来就聪明。”杨长源也笑着说,“当年姐姐还常把你抱在膝头的时候,你就能背《诗三百》了。”
  谢玉璋从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她总是学什么都是一触即通。
  但她是尊贵的嫡公主,既无大错,性格又好,没有人会押着她非要将什么学精学通不可。因此除了那些她自己喜欢心甘情愿付出时间和精力去学习和练习的,其他的她从来便都是浅尝辄止。
  于才学上看,便似乎不过尔尔。可谁又在乎呢,皇后嫡出的小公主,她只要每天快乐、每天幸福就可以了。谁吃饱了撑的拿那些人间愁苦来教她。
  谢玉璋在杨长源这里交待、托付了大事,出来对林斐说:“随我去看看二哥哥吧。”
  林斐跟在她身后去了杨怀深的院子,却见院子里几个粗使婆子在廊下待命,个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斐心中奇怪。
  杨怀深从屋里迎出来,走到院子中间,说:“你来啦。”说完,却看向林斐。
  林斐生出怪异的感觉。
  耳边忽听谢玉璋说:“二哥哥,阿斐就托给你了。”
  林斐耳边“轰”的一声。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玉璋。
  谢玉璋已经流下眼泪。
  “殿下?”林斐惊疑不定。
  “阿斐。”谢玉璋强笑道,“舅舅舅母都喜欢你,二哥哥为人你也相熟。我将你托给他,你在勋国公府要好好的。”
  “殿下说得什么胡话!儿是要与殿下一同去塞外的!”林斐声音又高又急。
  谢玉璋看了杨怀深一眼,杨怀深打个手势,一直待命的几个粗壮婆子一拥而上,抱胳膊按肩膀,林斐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殿下!”林斐尖声大叫!
  谢玉璋泪如雨落,只道:“你好好待在勋国公府,过两年父皇没那么生林相的气了,二哥哥再帮你寻访你兄长他们,你……在你兄长回来之前,你好好待在勋国公府,这里,很安全。”
  从后来的情况来看,勋国公府是谢玉璋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林斐哪里肯听,尖叫挣扎:“殿下——!殿下——!”
  谢玉璋抽抽鼻子,对林斐露出一个微笑:“别担心我,这次,我不会让自己过得太糟糕。”
  说完眼泪就决堤,控制不住,谢玉璋再不看林斐,掩着耳朵发足奔了出去。直到离杨怀深的院子远远的了,都仿佛还能听见林斐喊“殿下”的尖利声音。
  回到朝霞宫里,令人将林斐的箱笼全送到勋国公府去。望着林斐曾经住过的空空的房间,她的心里卸下了一块大石。
  夏嬷嬷不知道何时悄然进来,喟叹:“殿下何必如此,林氏斐娘忠心能干,正是殿下需要的人,殿下原该带她同去的。”
  谢玉璋嘴角扯动几下,想笑,终是笑不出来。
  许久,夏嬷嬷听到她自言自语般的话语。
  “我能保护的人不多,她是我必要保护的一个。”她的声音清冽坚定,掷在地上,如珠似玉。
  夏嬷嬷凝视她许久,慢慢弯下腰,行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九月初二,宝华公主发嫁漠北。
  嫁妆车队长得看不到尾,随嫁人员逾千。
  然,并无人羡慕这十里红妆。
  云京明珠,不知道将坠于戈壁,还是草原?
  听说,无论戈壁还是草原,都茫茫看不到边。
 
 
第25章 
  因是和亲异族,纳采、纳吉等步骤便省略了去。阿史那汗会到两国边境亲迎,则大赵这边需要送亲送到边境。
  送亲队伍自有得力的外事官员做领队,作为女方娘家,皇帝则委派了自己的弟弟寿王和五皇子作为娘家的送亲之人。
  队伍从云京北门出,浩浩荡荡向北行去。
  五皇子才十七,未及弱冠。平时在人前还能端着,第一次领这么重要的差事,内心有点雀跃。寿王坐车,他骑马,队前队后地转悠。
  没想到转到谢玉璋的马车旁,被她逮住不放,向他询问队伍行进的路线和安排。
  待到离开谢玉璋那里,才觉得口干舌燥,驱马回到寿王身边,咕咚咕咚灌了半囊水。对寿王抱怨:“珠珠问题真多。”
  寿王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修心养性,最是心宽。
  “总比哭强。”他捋着胡须说,“珠珠啊,很好。”
  “那倒是。”五皇子点头。
  当日到得驿站驻扎。这么多的人不可能都住进去,再大的驿站也住不下。
  只有谢玉璋等贵族、官员,使团则是阿巴扎大国师和两个王子住了进去,其他人都在驿站外扎营。
  谢玉璋观察了一路了,待洗漱完对侍女说:“请袁令过来。”
  待袁聿来了,还未开口,谢玉璋先观其脸色,问:“袁令路上可劳累?车上可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袁聿面色一缓,那因为尚未互相足够熟悉而摆出的公事面孔柔和了起来。
  “什么都不缺,马车亦十分舒适。劳殿下记挂了。”他说。
  谢玉璋使人给他看了座。
  云京城人习惯席地而坐,一出云京,连驿站里都是胡床胡凳。
  虽先前已见过面了,却还没有机会互相深入沟通。袁聿坐下,不免借这机会暗暗观察起这位宝华殿下。
  赶路这种事,最是令人疲惫。即便是坐在有舒适褥垫的马车里,一天下来,也不免腰酸背疼。
  谢玉璋眉间却不见倦怠,她已经洗漱收拾过,甚至可以说容光灿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