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相信?!”多娜示威性地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下一秒,手里的盒子硬生生被拿走。
这可是女王的信件,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目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双褐色浅口鞋,多娜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
褐色浅口鞋的主人多娜再熟悉不过。
捂住耳朵,换上可怜兮兮的声音,叫了声“妈妈。”
真倒霉,妈妈平常只有晚归,很少会早退,这次撞上了,她要是闹事的话妈妈会她耳朵,但愿这次妈妈能顾全她的脸面,不要当众揪她耳朵。
妈妈没揪她耳朵,改成提她衣领了。
就这样,妈妈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揪着她衣领,连揪带拖往着宿舍方向,身后传来花瓶摊主的声音“女士,不要太为难您的孩子,她是好孩子。”
可不是,她这是为了帮助萨拉家才干这事,气人地是萨拉还傻站着,还不快跟上,多娜朝萨拉打了一个手势。
回到宿舍也不过十来分钟,落日就被远山吞噬得一丁点都不剩。
这鬼地方,日一落,周遭就变得死气沉沉。
妈妈在做饭,多娜好几次想帮忙打手都被妈妈用眼神逼得手缩回兜里。
装有女王信件的盒子被妈妈锁进保险箱里,多娜也因自己的行为道歉了。道完歉,告知妈妈萨拉弟弟的事情。
妈妈心肠软,多娜本以为说完萨拉弟弟事情后,妈妈会打开保险箱,取出爸爸留给她的卫星电话。
可谁知,妈妈听完萨拉弟弟的事情后还是臭着一张脸。
“妈妈!”跺脚,见妈妈还是无任何回应,索性,“妈妈,你就是一个没同情心、铁石心肠的女人,你现在帮助那些人都是在装模作样;妈妈,你是自私自利的人,我对你太失望了。”
说完“失望”泪水夺眶而出。
只需要打一通电话,就可以帮助到萨拉的弟弟,多么简单的事情。
妈妈放下厨具,直直看着她。
多娜没一点示弱,以眼神回击。
片刻。
妈妈叹了口气,弯下腰,低声说:“多娜说得对,妈妈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妈妈不配给深雪打电话。”
不,不是的,我刚刚是胡说八道来着,没等多娜把这话说出,妈妈的手轻轻搭上她头顶:“深雪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妈妈答应过她,一辈子陪着她,可最后……妈妈还是离开了她,深雪是妈妈看着长大,妈妈知道,她说出的那句‘老师,我长大了’有多么的言不由衷。可妈妈假装什么都不明白。”
“妈妈还知道,那时深雪盼着妈妈能说点什么,比如‘深雪,老师答应过你,一辈子陪着你。’可妈妈什么都没说,如果妈妈知道,深雪的妈妈会那么早就离开她,那时妈妈一定会选择留在深雪身边。”
妈妈眼眶聚满了泪水。
“现在,深雪身边什么一个人也没有。”泪水从妈妈眼眶跌落下来。
“不,妈妈,深雪还有首相大人。”多娜说。
看了多娜一眼,妈妈笑了笑,那笑容不是妈妈平常时的笑容,那笑容怎么看都和妈妈刚才的叹息意思一样。
妈妈背过身去,再回头时,眼眶红红的。
也许,她提出的事情难倒了妈妈,多娜想,要不……
此时,宿舍门被推开。
门外站着萨拉,想到萨拉的弟弟,多娜决定做最后的努力。
把萨拉拉到妈妈面前,让妈妈看清萨拉手上大大小小的水泡,为了给弟弟买伊布的球衣,萨拉每天都会到很远的地方提水,就只为了得到几美分的酬劳。
终于,妈妈打开保险箱。
多娜高兴得一个劲儿朝萨拉使眼色,那个笨蛋还是没有意会到,于是她和她说保险箱里有一部卫星电话。
还没明白?笨。
“我妈妈待会会用卫星电话给女王打电话,这里通讯设备不好,女王住的地方距离我们太远了,得用卫星电话才行。”多娜和萨拉咬起耳朵来。
妈妈狠狠瞪了多娜一眼。
多娜心里嘿嘿笑着,卫星电话被妈妈拿在手上呢。
妈妈打开宿舍门,多娜拉着萨拉悄悄尾随,她要见证妈妈和女王通话的神圣一刻。
妈妈找了一个空旷所在,几经测试,开始电话连线。
怕妈妈生气,多娜不敢靠太近,躲在宿舍墙后,竖起耳朵等着电话接通。
终于,风里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传来妈妈的声音,“请帮我接女王办公室,就说苏铃找。”
苏铃是妈妈的名字,妈妈一岁时被送进福利院,七岁被苏家领走,之后,妈妈有了名字和姓氏。
约五分钟过去,多娜听到来自于妈妈的那声“深雪。”
这么说来,妈妈成功和女王说上话了,一想到电话彼端的人是戈兰的女王,多娜一颗心激动得砰砰乱跳。
可惜地是,妈妈好像直到她们在偷听,往更远的方向,多娜没能听到妈妈都和女王说了些什么。
确认弟弟的伊布签名球衣有着落,萨拉欢天喜地离开了。
夜幕降临。
铁皮桌上摆着空了的酒杯,边上的酒瓶也差不多空了,桌面上除去几样小菜,还放着装有女王信件的盒子。
两杯酒的功夫妈妈又把女王的信看了一遍,现在正对着盒子发呆。
自知不是,多娜这会儿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动也不动坐在妈妈对面,妈妈看盒子,多娜看妈妈,逐渐逐渐,眼皮发重,冷不防,一声阴恻恻的“多娜”响起。
“是的,妈妈。”迅速睁大眼睛。
妈妈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气还挺大,多娜捂着额头。
那声“小丫头”迎面而来,带着淡淡酒气。
“做什么。”多娜很讨厌被叫小丫头,她都八岁了,很多人都说她有一副聪明的脑袋瓜。
“小丫头,你觉得你长大了吗?”妈妈眯起眼睛。
“当然。”多娜挺了挺胸。
“比如?”
“比如。”多娜清了清嗓音,“比如,我知道妈妈和爸爸现在干的工作都是对这样世界、对人类有意义的事情。”
妈妈扬起的嘴角说明,她很满意这样答案。
果然。
妈妈问她:“那么,已经长大的多娜想从妈妈这里知道一些什么呢?”
多娜太满意这个问题了。
关于女王五封来信背后的意义,多娜特别想知道,但这之前,多娜得先问妈妈另外一个问题。
“妈妈,除了萨拉的事情,你还和女王说了些什么?”
妈妈和女王的通话时间至少不下于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说的肯定不止萨拉的事情,多娜想知道,女王有没有和妈妈聊起她和首相先生的婚姻生活。
嫁给首相先生那样优秀的人,和首相先生那样优秀的人在一起生活,女王幸福吗?
☆、女王的来信(04)
多娜手掌托腮,问:“妈妈,除了萨拉的事情,你还和女王说了些什么?”
“女王和妈妈都说了些什么啊……”妈妈拉长声音,目光投向窗外,“在电话里,妈妈鼓起勇气和深雪道歉,坦白自己的自私,唾弃自己背弃承诺,妈妈心里头盼着深雪能狠狠痛骂我一顿,可并没有,多娜,你猜深雪和妈妈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深雪和我说,‘老师,十五岁时,我曾因为您的离开耿耿于怀过;十六岁、十七岁还在埋怨老师。忽然呢,忽然有一天我变成二十岁。二十岁,我开始庆幸,那时老师离开我,每一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老师已经把最为美好的青春给予了我,我应该知足。”
说完,妈妈又开始唠叨起“深雪是一个好姑娘的话。”
听着也是,只是,还没说到首相先生呢。
“然后呢?”多娜急急忙忙问。
“然后?”
“然后女王还说了些什么?比如,女王有没有和你说起首相先生?”
“首相先生?是的,首相先生……妈妈一直想问深雪,和她那漂亮朋友结婚后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可……”妈妈打了一个酒嗝,“有人叫走了深雪,深雪是女王,很忙的。”
“然后?”
“然后,通话结束。”
切!多娜下巴差点磕到桌面。
看来女王真的对首相先生没什么感情。
可是不对啊,根据多娜了解到的资料,女王和首相从小一起长大,还是同学关系,坊间流传很多女王和首相成长期间有趣的事情:他们一起参加唱诗班;一起弄坏红衣主教的眼镜被罚站;一起参加过环法自行车赛;一起驾驶帆船连续三十小时不间断航行;一起为某摇滚乐队站台诸如此类的事情一个钟头说都说不完。
但!最为让人津津乐道地是女王和首相的骂战。
事情是这样的:女王是河床足球队的球迷,首相是博卡青年队的球迷。
这两支球队同在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同城死敌,前者为贵族球队,后者为平民球队。传言,河床和博卡青年的球迷永不通婚。
有一年,这两支球队因争夺联赛冠军矛盾呈白热化驱势,两支球队球迷骂作一团,女王和首相也不甘示弱,双方通过个人社交网开火。
首相讽刺女王是超级VIP包厢的忠实信徒,对那支巨星扎堆的球队无关热爱,只不过是想给她的普拉达鞋找个稍微像样一点的朋友,此号人物不在他为其打开副驾驶车门的范围内。
女王也不甘示弱,指责首相号称“我是博卡球迷”是一名贵族青年典型的矫情做派,就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子弟某天心血来潮穿上地摊货排队买廉价汉堡,沾沾自喜对外宣称是体验生活的行为没什么两样,这样的小伙自然不会出现在她“可以一起愉快喝下午茶”的名单上。
那阶段,这两人从没共同出现在公共场合上,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一年后,她成为戈兰女王,而他高票当选首相,次年,他手持象征爱情的玫瑰花出现在她的庆生会上,六月后,二人大婚。
那么相亲相爱的两个人,不可能在十五分钟的通话时间提都不提一次?
多娜满腹疑惑看着妈妈。
“还有什么想问妈妈的吗?”妈妈敲这桌面。
多娜这才想起还有五封信的问题。
第一封信多娜暂时想不出有什么问题;第二封信她不理解的内容爸爸解答得差不多;第三封信倒是有一个困扰多娜很久的问题,也是爸爸无能为力的问题。
“妈妈,女王在信里提到的‘垃圾女人’是指女王的母亲吗?如果是的话,那女王的母亲为什么会被说成是‘垃圾女人’?”问。
妈妈沉默片刻,说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她得讲点戈兰这个国家。
很久很久以前,戈兰民族和凯尔特民族为亚欧大陆两大游牧群体。
后来,戈兰在大洋洲找到栖息地,那里地域辽阔、依山傍海、资源丰富。逐渐,戈兰民族发展成戈兰王国。
戈兰人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而凯尔特民族却因不适应日新月异的时代走向没落,数以万计的凯尔特后裔四处流浪。
怕步凯尔特后路,戈兰的精神领袖以土地作为奖赏对外招募人才,当时恰逢一战爆发,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涌入戈兰,或为躲避战争;或为有个平静的生活环境;或为戈兰绝美的风光。
短短几年,戈兰王国迅速壮大。
戈兰最有势力地为海瑟家族,海瑟家族代表戈兰原住民群体,依次是苏氏家族和茱莉亚家族,这两个家族分别代表亚洲移民和欧洲移民群体,这三大家族凭一己之力操控戈兰的政治民生经济。
二十世纪中期,一名姓颂的华裔商人从美国的犹他洲来到戈兰,此人是犹他洲首富,因华人在美利坚合众国很难有一番作为,胸怀大志的他带着财富和族人来到戈兰。
短短十年,这名姓颂的商人凭才能和见识成为戈兰第四家族。
这名商人在犹他洲发家,为了让后代能铭记赋予家族财富的发源地,“犹他”取代了“颂”成为家族姓氏象征。
接下来的十年里,犹他家族又一举挤掉苏氏家族和茱莉亚家族,成为戈兰的第二大家族;又过去十年,犹他家族的势力和海瑟家族不相伯仲。
二零零二年,犹他家族第三代长子犹他颂轻结束了海瑟家族对“戈兰首相”一职长达二十年的垄断,成为戈兰首相。
二零一零年,年仅二十四岁的犹他颂香从其父亲手上接过首相一职。
戈兰号称民主国家,但真正掌握权势地是四大家族。
二零一二年的今天,戈兰民众心知肚明,犹他家族已经完全取代了海瑟家族,海瑟家族用尽全力勉强也只能拉住犹他家的衣袖;茱莉亚家族想追赶但也心有余力不足;而苏家,更是西山的日落,要不是苏家长女当上戈兰女王,苏家怕是连“戈兰四大家族”的名声都保不住。
妈妈终于把让多娜听着昏昏欲睡的戈兰格局介绍完了。
坦白说,多娜不是很懂,但她知道,妈妈口中的那些道理就像爸爸说的一样,每个地方都有为资源权势撕破脸的人。
接下来该轮到讲女王的母亲了吧?
还好,妈妈并没有把她的问题忘了。
“深雪的妈妈叫乔安娜,和妈妈一样是一个孤儿,但她没妈妈一样好运被王室相中,为什么会被称为‘垃圾女人’也许是因为她穿鼻钉;也许是她和男孩们总是对标垃圾话;也许她总是衣着清凉;又也许,她爬上那个叫苏文翰的床。”
“爬上苏文翰床的女人多的是,但敢于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在苏文翰婚礼前夕大大咧咧出现,说‘孩子眼睛像你鼻子像我’就只有她一个。”妈妈叹了声气。
每一个国家,不管饱受苦难或是和平富足,都有那么一些人不满现状,这些人是各政府部门眼中的“搅局者”;但和这些人理念相同的更愿意尊称他们为“斗士”。
乔安娜就是这样一名斗士,在福利院长大,身贴“不良少女”标签,穿鼻钉打群架,到超市偷窃勒索游客,出入感化院是家常便饭,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乔安娜完成初中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