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清溪差点把筷子都吓丢出去了。
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解释清楚，自己并不会神秘的中国功夫，只是“将擒拿术与之前拍戏时的动作结合起来了，所以打架的时候不仅杀伤力强而且还好看。”
而且她有点纳闷。
“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降龙十八掌和佛山无影脚这种东西的？！”
得知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能排山倒海的神奇功夫后，保镖们端着那一大份牛肉丼神情沮丧地出去了。
越清溪松了一口气之余也心生愧疚，就这么直接地戳破一群武侠电影爱好者的梦想，真是像极了告诉小孩子“圣诞老人并不存在”的无情大人。
不过没有那些传说中的功夫也不影响越清溪在这群保镖心中的光辉形象。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越清溪没事就去外面晃悠一圈，几乎将周边那些不怀好意的渣滓都招来了，然后再利落地将他们打得倒地不起。
很快，那些抢游客东西的无赖，那些尾随女性的垃圾，还有那些喝醉就发疯的醉汉，逐渐地不见了身影，估计是被越清溪揍得不敢冒头了。
原本在釜崎都算得上是最混乱街区的老巷，突然间变得和平安全许多，小小的居酒屋和便利店里少了打砸声，就睡在街上的流浪汉们也敢在晚上出来翻找食物了。
连警方和政府都放弃的地方，居然可笑地跟“秩序”一词扯上了关系。
“但是她很聪明，只是对那些没用的废物下手，没有惹到我们黑金组。”
又一个夜里，一个头上有伤疤的男人慢悠悠地将烟凑到小弟的手边点燃，吐了个圆圆的烟圈。
他表情极其狠厉，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声音也带着诡异的弹舌音，“要是她敢惹到本大爷的头上，我一定要剁了她的手指……”
耿直小弟发言：“可是老大，我们的人前几天尾随她，然后被卸了胳膊了。”
“……被卸胳膊而已，再接回去就是了，男人哪怕是断了手臂也要毫不在意，更何况只是有点扭伤罢了。”
“诶老大你刚刚不是还说惹到了我们黑金组就要剁了她手指吗！”
伤疤男人狠狠地瞪一眼小弟，愤怒：“听不懂话吗你这个蠢货！我说的是惹到本大爷的头上！快滚，回去喝酒，不用再跟着这个没什么威胁的女人了！”
他们刚刚说这么大声，指不定就被那个女人给听见了，等会儿要是她再来一记可怕的飞腿把自己踢飞……
算了算了，反正这女人除了爱大晚上出来遛弯买夜宵之外也没做别的，那些人都是不长眼自己撞上去的，她也不像是想抢地盘的样子。
所以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
走在便利店路上的越清溪将这段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险些笑出声。
她伸出手放到眼前看了看，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就是一双白皙干净的手嘛，这些人怎么老把她想得那么吓人呢？
结果她才刚伸出手，后面偷偷跟着的两个人以为她要动手了，吓得拔腿就逃跑了。
其实这些地头蛇们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因为明天越清溪就要回去正式准备拍摄事宜了，再也不会在釜崎做街道治安维护员了。
所以在这之前，最后再享受一次釜崎低得亲切可爱的物价，先来它十份关东煮吧！
*
坐在石井导演派来的车上，越清溪心情颇好地好久不见的易枝杨打招呼：“易哥好久不见，你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易枝杨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己前几天都白担心了。
不过也是，在野外都能过得滋润的女人，在人类社会里当然也不会委屈自己，不说过得多舒适，但是她绝对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
不像他，为了手下艺人的前途是操碎了心，殚精竭虑，无心吃喝……
越清溪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唇边笑容可人：“嗯，易哥你应该过得不错，都长胖一大圈了。”
被直接拆穿的易枝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边庆幸还没摸到双下巴，一边笑得矜持，“咳，还行，昨天才从京都观光回来，那儿有家炖牛肉味道挺好。”
他一年到头都在忙，倒是没想到这次陪着越清溪出国拍戏能趁机玩个痛快。
果然小溪就是让人省心啊！连去贫民区卧底都能平安无事地度过，半点麻烦都不给他添。
越清溪听了易枝杨的话以后也露出神往的表情，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该挂念的是即将开机的电影，而不是远在京都的炖牛肉，于是下了车就老实地摸出剧本开始复习。
这本被她翻阅过无数次的剧本已经不新了，但是因为每次阅读的时候动作都很小心，所以倒也没有任何破损。
封面上新电影的名字是编剧亲手手写的，为了照顾越清溪，特意用的纯中文繁体——
《追逐光的孩子》
越清溪确认出演石井藤之助电影的这个消息也很快地经由公司发出来了，甚至不需要远在日本的易枝杨操刀，公司自然派出了最专业的团队为越清溪服务。
“你这半年都会在日本拍戏不会出席国内的活动和节目，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埋头拍戏什么都不管了，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有作品就有人气的年代了，营销才是真正的战场。”
易枝杨手指点得飞快，将自己早前做好的方案书给越清溪看。
“你看，我们先将你确定参演的消息放出来，接下来可以时不时地放出路透图还有各种自拍……不对，还是我来替你拍吧。”
越清溪终于从剧本里抬起头看向易枝杨，英挺的鼻子皱了皱，认真道：“可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改变。”
“不用改变了，小顾总拍照有多好看你拍得就有多难堪，你每发一次自拍网上黑子们就要多笑一天，现在你不用靠营销自拍生图强对比了，不必再……”
越清溪静静地等着易枝杨说完，然后眉眼舒展开来，露出浅浅的笑容：“我说的改变，是你上一句。”
“嗯？哪一句？”
“‘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有作品就有人气的年代了，营销才是真正的战场’”
越清溪重复了一遍易枝杨刚才的话，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依然是她平时的温和与平静，声音里却隐约透出了一丝倔强。
“我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观众和圈子，但是我还是觉得真正吸粉的不该是营销的手段，也不该是立出来的人设或者是嘴里喊着多努力，而是艺人的业务能力。歌手好好唱歌，唱得足够好听，演员好好演戏，演得足够动人，靠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能成为真正的大明星。”
她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声音低下去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会清高到拒绝营销，我只是觉得……觉得如果想要红，就要拥有相对应的实力，不然最后也只会被观众飞快遗忘。”
她一本正经地杠回来的样子较真又可爱，易枝杨看了只想笑，并非取笑，而是高兴。
“说实话，我见惯了圈里没实力空有野心的人，他们都觉得有热度有张脸就能红，在舞台上什么都不会还敢大声说这是自己的梦想。”
易枝杨一想起这些年轻人，就只想叹气。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说明你现在心里很有数。所以我加油替你做好幕后工作，你嘛，就努力提升自己的本事，争取配得上你的热度吧。”
他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报出来的流程也安排得合理的当——
“至少要确保每周更新一次微博，当然，广告和合作事宜不算，你可以晒晒日本的美食还有读书心得什么的。”
越清溪适时地举手发问：“我最近在看的书是世界地理大全和有毒蛇类图鉴，这个也能晒吗？”
经纪人神情复杂：“……大可不必这么硬核，你晒绘本都比这个像真的。”
于是越清溪只好抱紧了自己的有毒蛇类图鉴，打消了给它拍张照的念头并把它放进了箱子底层。
“另外还有个事情……”
易枝杨摸着下巴思索道：“公司宣传团队那边有提出想让你跟合适的男艺人炒点热度的想法，你怎么看？”
这种事情对于别的明星来说其实并不是难接受的事情，共同上个综艺或者吃顿饭就能炒出CP并趁机捞一批CP粉，期间不承认也不否认，捞完了CP热度的红利最后再矢口否认“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其实并不熟”，这种操作现在在圈里司空见惯并不少见。
只是越清溪走的是作品实力派而非流量派，所以他并不打算用这套，也只是随口提一嘴罢了。
易枝杨本以为越清溪会立马拒绝，结果她却表情古怪地看向他，然后……脸上极其少有地露出了些许羞涩的表情？
他心中忽然大感不妙。
果然，下一刻，越清溪就把一个重磅消息当头砸下。
“易哥，我有男朋友了。”
“所以你的男朋友是……”
是大顾总还是小顾总？！总不可能是小姜？！
好在事情没有易枝杨想得那么糟糕，越清溪点出的名字是顾元澈而非姜文垣。
担惊受怕的老父亲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小顾总挺好的，挺好的。”
只要不是大顾总和小姜都行，跟前者扯上关系会被传“被金主包yang”，跟后者扯上关系，先前那次闹绯闻已经预见到下场了。
相较之下，顾元澈又不是娱乐圈的人又颇有盛名，果然是很合适的人选……
这样想着想着，易枝杨在庆幸之余脑子忽然反应过来了，愣愣地抬起头，后知后觉地惊叫出声：“什么？！你已经在跟他谈恋爱了？！”
易枝杨终于体验到了被野猪拱了白菜的老父亲心酸感，偏偏这野猪长得眉清目秀，至少还算个野猪王，老父亲连撵走他的话都不好说。
事后，经纪人连吃饭都不香了，石井藤之助在开机之前请他们一起去吃了顿最高级的寿司也没能挽救他的胃口，“只”吃了二十来个就恹恹地表示没心情吃了。
（其实是吃不下了而已）
越清溪倒是挺有胃口也挺想吃的，但是她马上就要拍《追逐光的孩子》了，里面的女主又是个流浪者，成天吃不饱穿不暖，必须要保持瘦弱的体型。
她早在确定拿下角色的时候就有意识地开始减重，现在已经瘦了十多斤，先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掉下去了。
越清溪一瘦下来下巴就变得尖尖的，她本就圆圆的眼睛越发大而有神，手臂和小腿上肌肉线条不显粗犷，反而像是流线似的勾勒出了漂亮的线条。
今天要拍摄的是女主角南里初露面的镜头。
天空晴朗碧蓝，街角传来了斗殴的声音，镜头却始终落在那堆垃圾山里。
然后，一双漂亮却沾满了泥渍的小腿出现在镜头里，脚下的鞋一只是夏天的凉拖，另一只是明显大了许多的男人的皮鞋。
紧接着镜头上移，终于露出那年轻女子的全貌。
正在拍摄的越清溪身上穿了件单薄又破旧的牛仔衣，裤子是破旧的短裤，头发简单地挽着，整个人透露出生人勿进的冷漠，眼睛淡淡地瞥过来的瞬间让导演都愣了愣。
她捡了点儿能用的东西回返，按着剧情，现在该是一个回返到下水道的长镜头，结果这时候垃圾堆里竟然钻出来一只三花母猫，远远地冲着她叫着，声音又娇又软。
然后它翘着尾巴，一边喵喵叫着一边走到了越清溪脚边，前爪抱住了她的腿，肚皮朝天地用头蹭着她的鞋子。
完了，越清溪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大呼不妙，她被这只猫碰瓷了！
这只猫来得太意外了，并不是剧组安排的动物演员，而是真流浪猫。
越清溪很快就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她前几天抽奖抽中个【猫科亲和（永久）】，对于各种猫科动物来说，她就是坨人形猫薄荷……也难怪这只小三花会这么主动地亲近她了。
对不起，她当时就不该吐槽这个技能垃圾，看看这只猫多可爱！被猫缠上的感觉是多么幸福！
导演石井这时候并没有喊停，她明白他是想继续拍下去，于是她表情没有变，依然保持着冷漠继续表演。
这种突发事件相当考验演员的演技，好在越清溪先前将剧本琢磨得相当彻底，对于女主角南里的个性也了解得很清楚。
她的脑子这会儿转得飞快。
能在野狗的口中救下一个小孩子，并不嫌弃这个孩子是拖油瓶，努力又笨拙地学着照顾孩子的人，表面上再怎么冷淡，内里也是个温柔的人。
所以对待一只主动凑上来的流浪猫，她的态度应该是……
“你也出来找食物吗？”
越清溪蹲在地上，伸出手在猫的脖子下面挠了挠，小猫立马露出餍足的表情，喵了一声然后在她掌心磨蹭着。
猫毛柔软又顺滑的触感让她险些惊呼出声，不过现在正在表演，必须要淡定。
扮演着冷漠少女的越清溪从牛仔裤的衣兜里摸出个刚捡到的火腿肠，“喏，给你吃。”
看到猫咪大口大口吃着火腿肠，她皱着眉为难地喃喃自语：“喂你好歹给我留点，那可是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的午饭！”
三花猫听不懂，依然吃着，她粗鲁地抓了抓头发，却还是没把猫给赶走，而是丧气地搓了搓猫头然后起身准备走，“算了都给你了，我走了，你吃吧。”
剧情到此又重新回了剧本的正轨，然而谁都没有料到，这只三花猫居然抛弃了还未吃完的火腿肠，“喵喵”叫着跟上了越清溪的步子。
“蠢东西，回去吃你的，等会儿别让野狗抢了。”
猫依然跟着她。
“我养不活你，你不要跟着我！”
猫仰着头看她，圆圆的琥珀色眼睛像是藏了个宇宙，漂亮又无辜地叫了一声，然后再一次在她的脚边躺倒求抚摸。
摄像师赶紧上前，飞快地给了猫脸一个特写。
越清溪：忍不住了好想摸！
就这样，石井藤之助一直没喊停，这位不请自来的动物演员一路跟着越清溪到了下水管道里，并且理直气壮地睡上了越清溪接下来该躺着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