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看样子也战胜了对下水道的恐惧，钻进去的时候只是咬了咬嘴唇，没有半点哭闹，看样子这两天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
小小的女孩钻进小水道并不算困难，甚至能够站立奔跑。
但是里面又黑又冷，她小小的身子在里面像条乱窜的小狗似的，在听到开拍的信号后几乎是逃一般地朝着出口跑出来，在重见光明的瞬间，奈奈子紧绷的小脸松懈下来，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幸福微笑，完美地说出了那句台词。
“今天的阳光真温暖啊。”
边上有些工作演员开始夸奖她做得好了，在边上注视着她表演的越清溪却微微皱了皱眉，对于小朋友来说演到这样的程度足够了，但是对于“演员”来说……不够，远远不够。
果然，导演石井藤之助开口了。
“奈奈子做得很好。”
小女孩的脸顿时露出更灿烂的笑容，眼里全是对接下来的表扬的期待。
“但是……”
石井藤之助话音一转，温和地跟她讲着：“ 表情和动作都不对啊，奈奈子，你要不要把动作放的更慢更轻松一些呢？”
奈奈子不太明白，但是越清溪看得很清楚，小女孩的表演很自然，但是不像是在下水道里生活了三年的样子。
对于她来说，这个下水道是长大的地方，里面有一起成长的旺财，也有像妈妈也像姐姐的南里，这个地方是家。
所以出家门晒太阳的时候，绝对不该是身后仿佛有恶狗在追的紧张慌忙状态。
在奈奈子第五次拍摄没过之后，越清溪走到了石井藤之助的身边，温声提议：“奈奈子年纪太小了，拍太多次体力会吃不消的，让她休息一下吧。”
于是拍摄暂停，低垂着头茫然又无措的奈奈子知道今天自己没有表现好，怯怯地看一眼导演然后抱着已经冷掉的奶茶走到了越清溪的身边。
“越姐姐，请问你知道我哪里没有做好吗？”
越清溪把小朋友手里的奶茶抽掉，先告诫：“小朋友冬天不能喝冷的，要多喝热水，过会儿带你去买新的奶茶。”
然后她面向乖巧的奈奈子，笑了笑问道：“奈奈子，你今晚想不想跟越姐姐一起睡觉？”
奈奈子脸蛋红扑扑地猛点头，就在她纠结着是让越清溪到自己的房间还是去越清溪的房间时，一个可怕的消息紧接着传来。
越清溪说的一起睡觉，地点不是酒店，而是那个可怕的废弃下水道里！
那个下水道里其实已经没有污水了，为了体现出南里在这里生活多年的迹象，甚至还在其中一个角落有模有样地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房间，破旧狭小，堆满了各种派的上用场的旧家具。
越清溪在开拍之前为了表现出对这儿的熟悉，曾经在这儿住了一周。
现在奈奈子想要尽快找到状态，演出将这里视为“家”的感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这儿住两晚。
可是小朋友一听大晚上要住这里，脸都吓白了，偏偏刚刚又答应了越清溪，小小的孩子已经知道了不能当鸽子咕咕咕，这会儿眼角含泪委屈极了。
然而越清溪没有作罢，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奈奈子：“奈奈子晚上要来跟我一起睡的话，旺财就没有地方睡了，所以我们现在一起去给它做张床好不好？”
小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看着躺在越清溪怀里的旺财，猛点头。
给旺财做床，道具需要在垃圾堆里翻。
奈奈子一开始还有点抗拒，但是看到越清溪淡定地在一堆废弃物里翻了翻然后找出一张看着还挺干净的小毛毯后，也迈着短腿上来了，很认真地翻出了一个掉了半个耳朵的毛绒小兔子。
她举着兔子仰头望向越清溪：“这个，给旺财陪睡。”
然后拿着小兔子讨好地递到旺财的眼前，然而旺财嗅了嗅就偏过头翘着尾巴去找越清溪了，并不理睬。
好在奈奈子不灰心，旺财的高冷没有让她退缩，她又兴致勃勃地在废物堆里翻出了一个完好的藤编篮子，惊喜道：“这个可以给旺财做床了！”
越清溪抿唇笑了笑，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摄像师已经悄悄地架着设备开始拍了，这幅轻松的画面真是切合了在垃圾堆里也会萌发小小幸福的主题，自然又美好，聪明的导演的摄像自然不会错过。
于是她开始有意识地引导着奈奈子在镜头前正确站位，明明每句话都很平常，但是每次都能将跑偏的奈奈子拉回来，早就让人分不清是戏外还是戏里了。
石井藤之助长长地吸了口气，他眼光毒辣专业，越清溪的所作所为他当然不会认为只是偶然。
自己表演得这么恰到好处不说，居然还能完美地引领着小演员表演，这位中国演员对于镜头和肢体动作的敏感程度真的是堪称天才！
副导演是他合作多年的老友，这会儿也看出了门道，小声惊叹：“听说越小姐还是非电影专业出身的……真是上帝赋予的天才啊。”
“不能用“天才”一词就抹杀掉她所有的努力啊。”
石井导演远远地看着越清溪，这个演员的敬业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近年来中国演员们吃不得苦且演技下滑，开始一昧追求网络曝光度吸引粉丝的说法在国际电影界越传越盛，但是越清溪的表现却完全推翻了这个说法。
岂止是努力，根本就是在拼命的演员啊。
“走吧，跟我一起回家去把旺财的猫窝布置好吧。”
越清溪牵着奈奈子的手，后者犹豫了片刻，还是勇敢地朝着那个下水道口走去，且脚步轻快，再也没有最初的慌张了。
下水道里一片昏暗，越清溪将前阵子捡到的一长串废弃星星灯打开，顿时，黑暗中亮起了温暖的光芒，简陋的小角落映出了无数颗发光的小星星。
奈奈子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里，然后才发现这里没有那么可怕。
被子虽然是旧的，但是看着很干净，还有跟越姐姐身上相似的香气，仔细看还有旺财掉的毛；那个软绵绵的豆袋沙发虽然破了一个洞，但是越姐姐已经把它补好了，看旺财一下来就跑上去踩-奶就知道躺上去肯定很舒服；还有，下水道里很干燥，没有臭味，也没有老鼠，头顶还有个通风头，新鲜的空气还有阳光都能从那儿偷偷跑进来。
像个只有她和越姐姐知道的秘密基地，这么一想，晚上睡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在经过奈奈子妈妈以及她本人的同意后，今晚她将会跟着越清溪住在这儿。
剧组众人其实就扎了帐篷住在她们头顶的地面上。
剧组还特意搬来了簇新且厚得不像话的床垫以及新被子枕头，结果奈奈子倔强地表示戏里的小女孩睡的是旧的，她不能够输给她，所以不接受这种特殊对待。
越清溪认真地带着奈奈子做好旺财的床，结果真到了睡觉的时候，旺财并不领情。
它疯跑着踢翻了自己的小床，然后喵喵叫着钻进了被窝，直接爬到了她的肚子上趴好，开始咕噜咕噜震动打呼。
睡在她边上的奈奈子惊喜：“越姐姐，旺财会打呼呢。”
越清溪这会儿被这只体重日益增加的肥猫压得喘不过气，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形猫薄荷太强，怎么推也推不下去，她无奈：“是啊，胖了就容易打呼。”
又过了会儿，睡不着的奈奈子委屈巴巴：“越姐姐，旺财好吵。”
“……不止很吵，还很重的。”
黑暗中，越清溪看到了摄像机的小小光点，那是她们先前跟摄像师沟通好的，将今晚的画面拍下来作为电影片段素材。
她忽然有点恍惚，一时间分不清现在究竟是在演电影，还是真的成了故事里那个坚强得像根野草似的年轻女孩。
闭上眼，她说出女主每次睡前都会说的那句话——
“只要再努力一点，明天就会变好一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电影将会成为小溪演艺生涯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因为她跟女主一样，都是从一棵不服输的野草长成参天大树，有共鸣所以会演得特别好～
（一本正经讨论剧情来掩盖今天也短小的事实）
（以及听我狡辩，我导师给我打电话过问论文写多少了，我真的没有拿码字时间去撸那三只猫）
（所以营养液还给我吗？卑微.jpg）
第69章 偷拍
天气越来越冷, 在圣诞节前夕, 天空开始细细撒撒地飘起雪花。
剧组的拍摄进展得无比顺利, 石井导演大喜之下大方地给众人放了三天假, 让大家回家去过节。
越清溪呼出一口白气，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她没拍戏的时候穿得比谁都厚, 秋裤都恨不得塞两条。
易枝杨对此见惯不怪, 兴致勃勃地提议：“小溪, 反正在日本没事，我们这三天去北海道滑雪？”
她摇摇头，笑眯眯地往经纪人心口戳刀子：“我买了机票要回国。”
“为什么不叫我！”
面对易枝杨的震怒，她眼神莫名地瞧他一眼：“我昨晚跟你说了, 还问你要不要回去, 你说不想回去加班啊。”
“……”昨晚专心玩动物森林这款爆火游戏所以压根没听进去的易枝杨沉默了，但是他尤不甘心, 继续追问：“你回去也没事做, 不如就跟我在日本滑雪啊, 国内都没下雪有什么好看的！”
典型的南方人发言。
越清溪淡定地走在前面推门进酒店, 开始收拾行李。
“我前几年在东北拍了两年戏, 早就玩够雪了。”
易枝杨无法接受被抛弃的委屈，把越清溪放进箱子里的行李又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嘴里念叨：“可是在日本好歹有我陪你，你回去了一个人不是很无聊？”
顺手把其中一包巧克力豆拆了丢自己嘴里。
她偏头，刚刚在外面冻得红扑扑的脸蛋看着格外可爱, 眼睛眨了眨，慢吞吞出声：“可是元澈在国内等着我啊。”
“哦，牛皮。”
被强行塞了狗粮的易枝杨终于想起自己是条卑微的单身狗了，他默默地将越清溪的行李都丢回去，然后把小零食全部往怀里揣，心里愤愤不已。
要换成别的人，他马上就能义正辞严地告诫越清溪先不要谈恋爱，偏偏对象是他的顶头上司，是惹不起的野猪王。
他这个农民除了把这颗白菜丢出去别无他法，甚至还不敢多吭两声，就怕野猪王拱白菜拱得不香了。
越清溪笑眯眯地跟易枝杨作别，留下单身狗孤身一狗在酒店过节，自己坐上了最近的航班直奔回国。
回国的旅途并不漫长，只是越清溪心里一直挂念着人，所以觉得格外难等。
她这次回国并未提前知会顾元澈，毕竟石井导演放假通知发布得突然，而她自己也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对于一个不太解风情的直女来说，能够意识到准备惊喜这种事情，已经算得上是飞一般的进步了，要放在以前，她一定会趁着放假好好排练一下接下来的戏份。
冬天伪装起来要比夏天简单很多，一张大围巾捂着大半张脸，再戴上温暖的大毛线帽，一路毫无阻碍地出了机场抵达熟悉的小区。
在密码锁提示开门后，她匆匆进门将自己的行李放下，然后拍了拍自己被冻僵的面颊，跑到隔壁门口按门铃。
然而她等待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顾元澈开门。
越清溪有点疑惑地看看手机，奇怪了，元澈在两个小时以前还发消息说在家里看电视呢……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呢？
难道他……跟别人约会去了？
*
“你们不是约会去了吗？”
出门买关东煮和猪排饭归来的易枝杨像见了鬼似的，睁大了眼睛盯着不该出现在酒店门口的人。
乍现的男人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色微白，身上着的白色高领毛衣显得整个人越发清雅贵气，黑色羊绒大衣上落了细碎的雪，现在融了浸入衣料，不见踪迹。
他看着易枝杨，表情略错愕：“什么约会？”
“小溪回国去找你过圣诞了啊。”
易枝杨有点冷，捧着关东煮往里走，眼中全是不解：“怎么了？还是决定两个都跟我一起去北海道滑雪？先说好，你们俩一起出去玩可以，注意做好伪装别被狗仔拍了。”
“原来她回去了吗？”
顾元澈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笑着向易枝杨道谢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小顾总，你不进来歇歇吗？外面雪下大了。”
然而顾元澈只是抬手挥了挥，而后头也不回地返身走了。
时阵滴答滴答地往前走着，然后悄然跳过了“12”，平安夜就此结束，雪越下越大。
躺在沙发上睡得昏沉沉的越清溪有点冷，又舍不得刚睡暖和的那块地方，脑子迷迷糊糊地进门去抱了床被子出来，继续回那个小角落窝着。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出动静，不过她没像先前那几次一样满怀期待地冲出去看是不是元澈回家了，睡意将她全然包围，这会儿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然而这次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最后房门被推开，有人放轻脚步进来了。
越清溪猛地惊醒，抬起头往那边看去，正好对上顾元澈略显疲惫却依旧温和的眼，他脸上闪过适时的惊喜，似乎被她的出现给吓到了。
“小溪，你怎么会在我家？”
她抱着被子笑得眼睛弯弯，一边打哈欠一边含糊不清地解释：“我有你家密码呀。”
然后意识逐渐清醒，兴冲冲地冲上去，没有责问他怎么半夜才到家，而是仰着脸带着小小的骄傲笑着问：“突然看到我是不是超级惊喜？”
“是啊，超级惊喜。”
他将带着寒气的外套脱了，然后才朝她走近，淡定地胡说八道：“我本来以为要一个人过平安夜，所以就在公司里加班了，没想到你居然会赶回来。”
然后上前，轻轻地搂住她：“你的惊喜真是太棒了。”
圣诞老人保佑，还好今晚还有回国的晚班机，否则他就错过她准备的惊喜了。
*
“想去看电影。”
两个人在沙发上分吃了一个苹果，然后越清溪彻底没了睡意，提出这么个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