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多娇——桑微
时间:2020-04-14 07:07:43

  他眸子在殿内扫视了一圈,走到牙雕龙纹五峰木架边, 从镀金铜盆里捞出热帕子来, 拧干了递给顾之澄。
  擦擦脸, 或许能清醒一些。
  顾之澄仍旧傻笑着,眸子似月牙儿弯弯,却不接阿九的帕子, 只是从枕头底下又摸出几颗粽子糖,“阿九哥哥,吃糖。”
  “......先洗把脸。”阿九又重新将帕子浸湿,满手温热冒着水气,这才重新递给顾之澄。
  顾之澄却撇撇嘴,杏眸又大又亮,雾色萦绕着,“这样子才洗不干净呢!要......要用这个......!”
  顾之澄神秘兮兮的弯着唇,走到紫檀暗八仙立柜边,小手扣住云形拉环,打开门闩,取出个碧玉玲珑的小瓶。
  她眸子晶亮,目光炯炯地望着那小玉瓶,然后打开瓶塞,倒了几滴清油似的液体到镀金铜盆里面。
  阿九会意,又将那帕子放进去,重新拧了一遍。
  顾之澄这才乖乖接过那帕子,认真擦起小脸来。
  阿九就着昏黄微醺的烛火,这才发现,原来顾之澄脸上的黑,竟全是涂上去的......
  只消这帕子轻轻一擦,就露出原本细腻如羊脂美玉般的白皙肌肤来。
  “......”阿九眸光微凝,望着顾之澄仍不自知地擦完小脸,将帕子往镀金铜盆里一扔,又望着他傻乎乎笑眯眯着,衬着雪肌玉肤,愈发显得杏眸潋滟,仿佛是蕴着今夜的星辰一般,明丽耀眼。
  阿九顿了顿,脸颊处突然飞起两片可疑的红云,慌忙后退几步,与顾之澄保持着遥远的距离,沉冽的嗓音也多了几丝颤抖,“你......你是姑娘家?”
  顾之澄此时醉酒糊涂,装不来少年明朗的音色,开口的音色轻软又糯糯的,似乎能化成水一般,“我......阿九哥哥,我不愿意骗你......”
  所以,她不撒谎,也不承认。
  阿九眸色变得深幽,素来冷硬如霜的俊脸上也开了一丝裂缝似的,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之澄一眼,道:“主子他......似乎已经起疑......”
  ......难怪那日,要那般问他。
  顾之澄笑得眸色动人,她自然是知晓的,“阿九哥哥,所以你不会告诉他的,是不是?”
  只要没人告诉陆寒,再加上谭贵人有喜的事情,顾之澄倒觉得陆寒的疑心十成十能消去。
  阿九薄唇抿成一条线,眸色幽幽沉沉,比这夜色还要暗。
  “阿九哥哥?”顾之澄见他不作声,眯着眸子往前跨了一步。
  见她往前踏步,阿九连忙后退,始终与顾之澄保持着遥遥的距离。
  以前以为他们同为男子,所以亲密接触一些,倒无妨。
  可如今......阿九就连靠近一些都不敢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以后传出去,他的名声无所谓,可姑娘家的名声却重要的很。
  “阿九哥哥,若是......若是他知道了,我会死得很惨的。”顾之澄见阿九久久不回应,醉了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低低的呜咽。
  阿九心头一震,立刻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嗯......!这天底下我最相信的人,就是阿九哥哥了。”顾之澄安了心,眸子弯弯似月牙,比今夜的月色星辰都要动人不少。
  阿九脸颊两边的红晕更深,总觉得这殿内似乎待着有些烫脚,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
  他匆匆道:“你......你喝醉了,快歇息吧。”
  说完,便不等顾之澄反应,逃也似的离开了。
  殿外宫人们歇息的下房庭院里,十三正与几位宫女们吃着几碟小菜小酒,一块守岁。
  她正微抿着唇,听着宫人们说些宫里的小道消息,眸光不经意掠过琉璃瓦上一处快得几乎让人是以为眼花的黑影,微微一滞。
  再仔细看去,那檐上只有皑皑白雪,映着今晚的明月清风,寂寥又空旷。
  十三唇角抿得更深了一些,眸中若有所思,呷了一口清酒。
  ......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
  因着陆寒一直称病,也没进宫,所以顾之澄新年一直都没见到过他。
  顾之澄便想了个法子,出宫去看看他。
  正好也可以打着去看陆寒的由头,去外头看看花灯。
  上元节的花灯,是她最喜欢的。
  当然,太后起先是不同意的。
  外头人多眼杂,她不想顾之澄出任何危险。
  但顾之澄与她说了利弊,想到陆寒日日不进宫,也不知道在暗地里使什么坏,太后也确实有些不放心。
  到了最后,太后也就同意了。
  上元节街上人多,顾之澄不愿太高调,所以并不打算御驾出行,只是乔装打扮了一番,戴了顶天鹤绒烟墩帽,披上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便如翩翩贵公子一般,内敛奢华。
  这次出去看花灯,顾之澄还特意叫上了阿桐,因知道阿桐虽在宫外长大,却一直为生计奔波,从未正儿八经去赏过花灯。
  阿桐穿了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脚步轻快,仿佛也存了恨不得立刻飞到宫外的心思一般。
  进宫后,在顾之澄的照拂下,阿桐的性子也越发的活泼了......
  除了跟在后头保护的两个侍卫之外,顾之澄还带了一个人出宫。
  那就是......珊瑚。
  顾之澄的说法是翡翠年纪大了,出宫也不方便,不如带上珊瑚,瞧着她年龄恰好合适,跟在富家贵公子身边做个贴身丫鬟,是最恰当不过的。
  自然无人敢质疑,阿桐也只是新鲜的瞧了珊瑚几眼,觉得她生得比大多数宫女都要好看一些,难怪顾之澄会挑上。
  ......顾之澄就这样领着阿桐和珊瑚一块出了宫。
  坐在锦绣辉煌的马车内,泠泠的熏香沁人心脾,厚重的珍珠帘子似乎能将外头的寒意完全隔绝着,只有一片融融的暖意。
  珊瑚只是侍女,自然不能上马车,只能跟在外头走着,冻得双颊通红,纤长的睫毛也卷了些薄薄的寒霜。
  顾之澄将脑袋露出半只,看向珊瑚道:“外头这么冷,不如你也上来坐吧。”
  “奴婢粗鄙惶恐,实在不敢与陛下同乘......”珊瑚紧紧垂着脑袋,恪守本分,不敢逾越。
  “若出了宫,就不必讲究这么多了。”顾之澄伸出手去拉珊瑚,“外头的风这样大,你就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呀。还是进来暖暖身子先。”
  “是呀。”阿桐也点头,“咱们姑娘家,最该注意保暖。若是冻坏了,以后你可有得难受了......”
  阿桐是吃过这份苦的,所以提起这受冻受凉之事,很是深以为然。
  珊瑚咬咬唇,也没有再坚持,只是低头谢恩后,弯腰上了马车。
  马车里已是似春天般,流淌着融融的暖意。
  阿桐拿出干净的帕子给珊瑚擦擦手,又侧眸看向顾之澄,“陛下现下是先去看花灯,还是先去摄政王府?”
  顾之澄眸光不着痕迹地瞥过正埋头擦手的珊瑚,抿唇浅笑道:“便先去摄政王府吧。好久未见小叔叔了,也不知他的病好些了没有。”
  阿桐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眸里是逼真的忧虑之色,“听说六叔病得很重,已有二十几日未曾出门了。若陛下能去瞧他,想必也能让他心中宽慰不少。”
  “是呀。”顾之澄淡淡的眼风掠过已经垂眸颔首努力安静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珊瑚身上,又叹了口气道,“朕最担心小叔叔的身体。希望他能快些好,这样朕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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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63】二更
  摄政王府依旧如往日威严静肃,就连上元节这样的热闹日子, 门口也是井然有序。
  侍卫皆冷着神色守在府门口, 就连一盏花灯都未悬,仿佛与方才一路行来各府都张灯结彩的模样迥然不同。
  就似乎是......
  旁的府邸在办喜事, 但摄政王府是遇上了丧事似的......
  顾之澄心头一跳,可不敢再胡思乱想,免得让人瞧出什么来, 只是让跟着她马车后的侍卫取了她的手谕去通报。
  很快, 朱红雕漆的大门重新打开,陆寒踏着一双青面锦靴走出来,一身飘逸的墨色锦袍依旧衬得身如玉树,风姿万千。
  只是他腰间束着的黑玉缎带,倒是显得这段时日清减了不少。
  顾之澄踩着梅花马凳下了马车, 到了陆寒跟前, 心底还有些讶然。
  没想到数日不见,陆寒竟憔悴成这般, 原来极好看的一张脸也因为过于削瘦, 而显得有些憔悴不堪了。
  尤其是这眼下的乌青色,还未消去,反而愈发浓了。
  也不知他日日夜不能寐, 是在想些什么......
  但她不用深想,也能感觉到是与她有关。
  陆寒淡淡的眼风不着痕迹的扫过顾之澄身后跟着的阿桐和珊瑚,旋即敛下眸子,行礼道:“臣不知陛下来, 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见谅。”
  “不怪小叔叔,是朕没让人过来传话。想着你还在病中,若是知道朕要来,又要忙里忙外准备着,太过辛苦。”顾之澄打量着陆寒的脸。
  瞧起来似是真的病了,听他说话也不如以往中气十足,声音沉冽。
  只是隔着纤长的睫毛,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只能听着陆寒颔首淡声说着话,“臣已在正厅备了好茶,请陛下移步。”
  陆寒摊手,侧开身子,顾之澄却并未移动。
  她淡粉的唇瓣上咬出一小道月牙的痕迹,这才小声道:“不必了,小叔叔,朕待会还有事,就不进去了。此番来,只是想瞧瞧你的病......见你并无大碍,朕就放心了。”
  她出宫的时辰本就不多,若是进去喝茶,难免要耽误些看花灯的功夫。
  在看望陆寒和赏花灯中选择,顾之澄当然更舍不得赏花灯。
  当然,她不敢明说,所以只是推说着自己还有事。
  但这天底下,与顾之澄朝夕相处最久的是陆寒,所以最明白她心思的也是陆寒。
  所以陆寒自然明白,顾之澄嘴里口口声声说的“有事”,是要去做什么。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在顾之澄的心底,竟连一盏小小的花灯也比不上。
  可他偏偏还在挣扎计较着自己这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斩不断的心意,独自一人在苦海里浮沉......
  陆寒抿了抿微微发白的唇瓣,眸中一缕苦涩只有自个儿明白,“也好,陛下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是该......”
  陆寒没有将话挑明,只是瞥向顾之澄身后两个侍卫,眸光又沉了些许,“陛下出宫,就只带了两个侍卫......?”
  “澄都如今是歌舞太平,治安甚好的,朕带两个侍卫就够了。”顾之澄淡声解释着。
  她最不喜欢前呼后拥着,带这两个侍卫,都已经是因为太后千叮咛万嘱咐实不得已。
  陆寒眉目深深,轻轻蹙起眉尖道:“上次选妃大典上陛下遭到刺杀,背后指使的人还未寻到,陛下也该小心一些。”
  顾之澄点点头,音色明朗又乖巧地道:“小叔叔说的是......”
  见顾之澄如此听话懂事,陆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拧眉道:“容臣再拨几个侍卫给你,也好护你周全。”
  陆寒已经看到了站在顾之澄身边的十三,但是十三到底是隐藏了身份的,且她入宫是为了调查顾之澄的秘密,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十三不会出手。
  还是让明面上的侍卫跟着,陆寒才能放心一些。
  如今他因为这份不该有的心思,受了十足的煎熬,却舍不得这小东西受一丁点儿伤。
  “就你们俩去吧。”陆寒的眸光掠过站在他身后侍卫打扮的阿九还有另外一个方脸圆眼的侍卫,淡声吩咐道。
  “属下遵命。”阿九和另一位侍卫拱手行礼后,便大步流星到了顾之澄的身后。
  顾之澄却装作毫不在意,并未打量这过来的两名侍卫一眼,只是弯唇朝陆寒道了谢,便重新上了马车。
  剩下四名侍卫跟在马车后面快步走着。
  随着马车扬尘而去,陆寒屏住的呼吸,才好似松了些。
  数日不见,当顾之澄重新站在他身边,他才发现......
  原来一颗心可以跳得这样快,这样痛。
  忘了顾之澄......?
  好像比他这辈子所要做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要难......
  “去备马车。”陆寒负手而立,望着街巷深处因马蹄奔过而扬起的扑簌雪尘,眉眼深邃。
  阿五站在陆寒身后,有些不解道:“主子,您要去哪?”
  这些日子陆寒一直闭门不出,今天却仿佛转了性。
  陆寒双眸幽幽,望着顾之澄所坐马车离开的方向,淡声道:“跟着他们。”
  ......
  上元节当属澄都最热闹的一日了,四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模样。
  四下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银树火花,大放异彩,亦有焰火映得明明如白昼。
  天上的明月亦逐人相照,却比不得这地上的灯火明亮。
  街上四处都是人头攒动,车马如龙,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亦有漂亮精致的伎乐丽人打扮娇艳,身着华裳,弹唱着一曲《落梅调》,娉婷袅娜而行。
  顾之澄瞧着热闹,杏眸弯得动人,一手挽着阿桐,一手拉着十三道:“难得出宫,你们都瞧瞧喜欢什么?今日我带足了银钱,都买给你们!”
  阿桐如今已和顾之澄十分熟悉,自然不会再跟她客气,笑盈盈地就去街边的成衣铺子里拣选一二去了。
  十三却埋着头,有些紧张拘谨地道:“陛......公......公子,奴婢只不过粗鄙之躯,能在公子身边伺候就已经天大的恩典了,不值得公子对奴婢这样好。”
  顾之澄却眯着眼,顺手递了根冰糖葫芦给十三,“今儿是高兴的日子,可不许再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你这样好看的小姑娘,就该活得精彩自在些,不比拘泥于那些陈规烂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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