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提到朱含霜,安国公神色陡然转为阴冷:“本来是打算以养病的名义把她送离京城,算是给开阳王和骆大都督一个交代。现在你母亲出了事,再如此做就太惹眼了。在你母亲治丧期间,就说她因为母亲突然过世伤心过度病倒了,之后自愿成为在家居士,从此礼佛茹素,为母亲积阴德。”
  也就是说,以在家礼佛的名义把朱含霜约束起来,从此难见外人。
  安国公世子原本很疼爱这个妹妹,此刻心中却升不起丝毫怜惜。
  他冷着脸点了点头:“儿子听您的安排。”
  安国公神色沉重看了安国公夫人的尸身一眼,伸手把她抱了起来,叹道:“先料理好你母亲的丧事吧。”
  等安国公的次子朱二郎赶来,安国公夫人已经穿好了寿衣,一动不动躺在冰冷的榻上。
  “母亲——”朱二郎痛呼一声,扑到安国公夫人尸身旁。
  “母亲,您怎么好端端就去了呢?母亲,您不管我与妹妹了吗?”
  朱二郎哭得撕心裂肺,安国公听得面色发黑。
  长子需要教导成才继承爵位,长女需要按着宗妇的要求教养嫁人,对小儿子和小女儿则宽松许多。
  由此一来,朱二郎便成了京城勋贵家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中的一员。
  安国公夫人对小儿子与小女儿疼爱多于严厉,朱二郎对母亲的感情自然深厚。
  他长到十七岁,父母和睦,兄妹友爱,从不知烦忧为何物。可突然间国公府的下人就跑到胭脂巷找到他,告诉他母亲没了。
  那一刻,他只觉天塌了一半,抱着不敢相信的念头跌跌撞撞跑回府中,谁知道看到的真的是母亲冰冷的尸体。
  怎么可能呢,昨晚父亲才把他叫到书房训了一顿,母亲还柔声叮嘱他以后不可再惹父亲生气。
  他敷衍应下,夜里就偷偷溜了出去。
  谁想到母亲就没了。
  要是知道会这样,打死他都不会偷溜出去喝花酒。
  “呜呜呜,母亲,您醒醒啊,您不能就这么丢下儿子走了啊——”朱二郎伤心哭着,去抓安国公夫人掩盖在白布下的手。
  安国公世子拽住朱二郎胳膊:“二弟,你不要这么冲动,惊扰了母亲让她走得不安宁。”
  朱二郎忽然僵住了。
  母亲指甲缝里的褐色是什么?
  母亲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可能染上脏污?
  朱二郎猛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去掀盖着安国公夫人的白布。
  “二弟!”安国公世子抱住朱二郎,阻止他的举动。
  朱二郎拼命挣扎:“大哥,你放开我!”
  论力气,还是少年的朱二郎自然不及已经长成青年的安国公世子,但他此刻发了狂,力气大得惊人,安国公世子竟被甩开了。
  “够了!”一声厉喝响起。
  听到这熟悉的喝声,朱二郎下意识一滞。
  安国公面罩寒霜,伸手一指:“给我去那里跪着!”
  “父亲——”
  “去!”
  积威之下,朱二郎不情不愿跪去了一旁。
  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撤下屋中鲜亮的摆设幔帐,换上清一色的白。
  朱二郎看着这一切,只觉如坠梦中。
  父亲说母亲是吃饺子噎死的,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儿?
  他看到母亲指甲缝里有褐色,如果母亲的死没有蹊跷,大哥为何拦着不让他瞧一瞧母亲的遗容?
  对了,二妹呢?
  朱二郎终于发现这屋里少了一个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二妹怎么会不在?
  “父亲,二妹呢?”朱二郎到底年少沉不住气,直接问了出来。
  安国公正在出神,一时没有回话。
  安国公世子忙安抚道:“二妹和母亲一起用的早饭,母亲吃饺子被噎住时二妹就在一旁。二妹目睹了整个过程,受不住打击晕倒了,现在还在屋子里躺着……”
  “我没问大哥!”朱二郎对兄长刚才的阻拦含怒在心,吼了一声。
  安国公被这声吼拉回了神,一见梗着脖子的次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对着你大哥喊什么?这是当弟弟的对兄长的态度?”
  朱二郎气势一弱,哽咽道:“儿子难受……”
  安国公呼吸一窒,心口生疼。
  好端端一个家,只不过顷刻间就毁了。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那个孽女干的好事!
  安国公想到朱含霜,眼底冰冷。
  “父亲,二妹情况严重吗?”
  安国公皱眉道:“你二妹受了打击,自然不好受,不过眼下最重要是把你们母亲的丧事办得妥当。二郎,你不能再由着性子给这个家添乱了。”
  “儿子知道了。”朱二郎低眉应了,心头却越发不安。
  母亲指甲缝里那抹褐色,一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从而猜疑起妹妹的处境来。
  二妹真的病倒了?
  他想质问,想撒野,可面对父亲那张威严冷肃的面庞,终究不敢。
  这世上最纵着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想着这些,朱二郎哭得更厉害了。
  随着安国公府的人去到各家府上报丧,安国公夫人过世的消息眨眼间传遍京城。
  而此时,锦麟卫也发生了一件事。
  五爷云动手下一名叫张平的锦麟卫,尸体被人在金水河畔发现了。
  经过锦麟卫内部仵作检查,推断是去金水河上的花船玩乐后饮酒过量,失足落水。
  “好一个饮酒过量,好一个失足落水!”当着不少下属的面,骆大都督便发了火,把茶杯直接往云动身上掷去。
  云动单膝跪地请罪:“请义父责罚,是孩儿管束不严。”
  “只是管束不严的问题?昨晚有人要杀你三妹酒肆厨娘的侄儿,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三姑娘酒肆厨娘的侄儿?
  在场之人不由暗想:这关系是不是有点绕?
  云动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承受着骆大都督的怒火,顺着他的话把猜测说出来:“义父认为是张平吗?”
  “认为?”骆大都督冷笑,“老五,你以为只是我认为?我告诉你,想要杀那个孩子的就是这个张平。那个孩子侥幸未死,恰好见过他!”
  云动冷静的面容终于泛起惊讶,抬眸看了盛怒的骆大都督一眼。
 
 
第278章 探病
  见云动沉默不语,骆大都督怒火更甚:“老五,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动垂眸盯着地面,沉声道:“孩儿实在不知张平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不知?”骆大都督大怒,“据说张平是你的得力手下,平时办事大多会带着他。他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说不知情?”
  在场锦麟卫不由面面相觑。
  大都督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怀疑五爷不忠?
  敢对三姑娘的厨娘的侄儿下手,真是胆大包天啊。
  骆大都督深深看了云动一眼,冷冷道:“老五,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来人——”
  立刻有数名锦麟卫上前听命。
  “把云动带下去关押。”
  “是。”
  站在人群后的平栗走上前来,劝道:“义父请息怒,五弟向来对您忠心,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你不必替他求情,我心里有数。”
  “义父——”平栗还想再劝,迎上骆大都督铁青的脸,语气一顿。
  骆大都督神情阴鸷:“够了,我不想再听,把老五带下去!”
  “义父——”这一次唤骆大都督的是云动。
  骆大都督看云动一眼。
  云动以额贴地,磕了一个头:“孩儿告退。”
  骆大都督负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云动一眼。
  云动很快便被锦麟卫带了下去。
  在场的锦麟卫虽心中翻腾,面上却没多少异样。
  那种今日还鲜花着锦,明日便轰然倒塌的家族,他们见多了。
  起起落落,生生死死,再常见不过。
  对于五爷的突然失宠虽然意外,但也仅此而已。
  大都督有五个义子,少了五爷,还有大爷、二爷、三爷、四爷,更何况现在小公子回来了,这可是大都督的亲儿子。
  等到云动被带走,骆大都督看着平栗开了口:“老大,老五手头的事就暂且交给你了。”
  平栗迟疑了一下,抱拳应下:“孩儿听命。”
  “你也下去吧,都散了。”
  随着骆大都督发话,众锦麟卫很快退下。
  骆大都督视线落在一地碎瓷上,那是他刚才用茶杯砸云动留下的。
  义子们大了,心思多了啊。
  骆大都督揉了揉眉心,弯唇苦笑。
  门口有声音传来:“大都督,卑职有事禀报。”
  骆大都督神色恢复如常,转过身来:“什么事?”
  立在门口的锦麟卫走进来,拱手道:“回禀大都督,安国公府传出消息,安国公夫人没了。”
  骆大都督意外扬眉:“如何没的?”
  “说是早上吃螃蟹小饺儿噎住了。”
  骆大都督嘴角一抽,摆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待属下退下,骆大都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思。
  昨日这些事端都是安国公府二姑娘弄出来的,安国公夫人今早就没了,真是被饺子噎死的才怪。
  笙儿说开阳王主动揽过此事,会与安国公说道说道。
  嘶——开阳王不会这么狠吧,逼着安国公把正室夫人弄死了?
  在他想来,弄死那不省心的闺女已经超额了,实在不行,把那个女孩子远远发配了也能接受。
  这其中许是有什么旁人不知的变故。
  而无论如何,安国公夫人一死,这件事便算揭过,没有再为难安国公府的道理。
  骆大都督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灰扑扑的景色吁了口气。
  一个小姑娘的脑子一热,转眼就是两条性命,牵扯出来的事更多,不得不说安国公这个二女儿是个人才。
  这一日注定了有许多人不平静。
  骆辰早早起来,与骆笙一起去了青杏街。
  这个时候的青杏街稍显冷清,一些店铺尚未开门。街道两旁的树木叶子掉得厉害,枝头光秃秃挂着霜花,开始有了初冬的模样。
  “姐姐。”走在街上的少年忽然喊了一声。
  “嗯?”
  “小七……伤得重吗?”这是骆辰寻思了半夜,一直想知道的事。
  他以为他讨厌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却吸引了骆笙关注的黑脸小子,可昨夜躺在床榻上,想的却是小七带他骑马打猎、爬树掏鸟窝那些事。
  甚至想起小七从树上掉下来害他屁股受伤的事,也没那么生气了。
  骆辰想到了那颗柿子。
  他嫌弃小七没洗手不乐意吃,又懒得扔,丢在窗台晒成柿饼了。
  此时那颗柿饼就在他怀中揣着。
  “伤得不轻。”
  听了骆笙的回答,骆辰面色越发紧绷。
  姐弟二人并肩走着,没多久便到了有间酒肆。
  骆辰驻足,打量了好几眼。
  他鲜少这个时候来酒肆,一时瞧着竟有几分陌生。
  “来这边。”骆笙举步走到路对面的医馆。
  医馆的门敞开着,能看到守门童子茯苓跟着王大夫忙碌。
  见骆笙进来,茯苓刚要问好,就被王大夫抢先一步:“骆姑娘这么早来了。”
  “我来看看小七。”
  王大夫满脸笑容:“啊,那让茯苓领您去。”
  见到骆姑娘,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热情。
  万万没想到啊,有间酒肆的厨娘来给病人送早饭,居然还有他的一份!
  要知道神医吃了这么久酒肆外送的饭菜,从没分给过他一口吃的。
  这么一想,还是骆姑娘人美心善,厨娘才这么懂事。
  “骆姑娘随小的来吧。”茯苓领路的热情也高涨许多,用余光瞪了王大夫一眼。
  王大夫最近有点飘,是太久没被神医骂了吗?
  茯苓把二人领到房门口:“秀姑正给小七喂饭呢。”
  他说着喊一声:“骆姑娘与骆公子来了。”
  骆辰进门便见小七正就着秀月手中的勺子吃粥,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东家,骆公子。”见二人进来,小七露出个笑容。
  骆笙快步走过去,柔声问道:“觉得如何?”
  小七咧嘴笑:“没有那么疼了,姑姑煮的肉粥很香。”
  “那你多吃点。”
  “嗯。”小七不敢动作太大,轻轻点点头。
  一番问候,骆笙把秀月叫了出去,留骆辰陪小七说话。
  小七呵呵笑:“我还想着你会来看我,没想到这么早,你吃饭了吗?”
  扫一眼碗底干净的粥碗,骆辰嗯了一声。
  小七叹口气:“姑姑熬的粥真香啊,我都没吃饱。”
  骆辰顿了顿,从怀中拿出柿饼:“要吃这个吗?”
  小七眼一亮:“吃!”
 
 
第279章 桂花糕
  小七几乎不能动,看着卖相不大好的柿饼依然眼睛发亮:“哪来的柿饼啊?甜不甜?”
  骆辰迟疑了一下,点头:“甜。”
  越是高处的柿子越甜,这话可是小七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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