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他还真怕笙儿做出冲进软禁镇南王幼子住所的事来。
  镇南王幼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骆大都督眉头一皱。
  “父亲,我回去了。”
  骆大都督回神,忙点头:“回去吧,路上小心滑。”
  等到骆笙离开书房,骆大都督一手放在被留下的食盒上,陷入了沉思。
  而骆笙所想,也是如今那位跃入朝廷上下视线正被软禁的镇南王幼子。
  倘若一切照着她所愿发展,镇南王府终有一日会被平反,那孩子便成了镇南王府的继承人。
  可是真的宝儿却在大都督府中……
  到那时,如何让骆辰回归原本身份,恐怕又是一番麻烦。
  骆笙想着这些,一时失神,脚下突然一滑。
  一只手牢牢扶住了她手臂。
  骆笙回过神来,看到的是一张满是嫌弃的脸。
  “走个路还摔跤。”骆辰皱眉数落。
  总是在觉得骆笙有些靠谱的时候,发现她的不靠谱。
  快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平地走路跌一跤摔地上,让来来往往的下人看到像话么?
  “路滑。”骆笙面不改色把锅甩给青石路。
  骆辰毫不客气揭穿:“雪都扫到了两旁,常走的路上还铺着草垫。”
  骆笙牵了牵唇,岔开话题:“你这是去哪儿?”
  “就出去随便逛逛。”
  骆笙默默看着骆辰。
  骆辰神情有些别扭,板着脸道:“我出去了。”
  骆笙恍然:“是和女孩子约会吗?”
  骆辰一愣,气得翻白眼:“我才十三岁。”
  和女孩子约什么会?女孩子要是都像骆笙这样,或是像二姐那样,像四姐那样……
  他还是一个人静静吧。
  未免骆笙胡猜,少年只好如实交代:“和小七约好了一起去看猴戏。”
  “原来是和小七一起去玩,那去吧,多带些下人。”
  “知道了。”少年皱着眉快步离去,心道骆笙可别学姨娘们那样啰嗦。
  想到他屁股受伤那段时间姨娘们的“热情关照”,骆辰便不寒而栗,当下脚步更快了些。
  骆笙对骆辰与小七交好,颇为欣慰。
  十二年前那个夜晚,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各有归宿。
  十二年后,命运让他们相遇,成为了朋友。
  这般想着,她便对将来多了些信心。
  命运带来的不只是残酷,还有希望。
  等等。
  骆笙脚步一顿,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还没到学堂休假的日子,骆辰这时候与小七约着去看猴戏?
  小七逃——课——了?
 
 
第353章 茶香使人醉
  且不说小七同学逃学被抓后将会面临怎样的暴风骤雨,这日卫晗过来酒肆又有些早。
  石焱一看就明白了。
  主子又来找骆姑娘看柿子树了。
  每当主子想与骆姑娘看柿子树的时候,就会来早一些。
  “主子来啦。”
  没在大堂看到骆笙,卫晗淡淡问:“骆姑娘呢?”
  “骆姑娘在后厨呢。您等等,卑职去喊一声。”石焱说完跑进后院,喊道,“骆姑娘,主子找您看柿子树来了。”
  院中那棵柿子树依然孤零零,积雪化后露出光秃秃的枝杈,在石焱看来更丑了。
  骆笙从厨房走出来,干脆等在柿子树旁,大大方方道:“那请你们王爷过来吧,我在柿子树下等他。”
  石焱心情复杂回了大堂。
  他这么想为主子与骆姑娘在一起出把力的人,面对骆姑娘这么大方的女孩子竟有力无处使……
  “主子,骆姑娘在柿子树下等您。”
  卫晗点点头,大步往后边走去。
  石焱望着那道迅速消失的挺拔背影,摸着光洁的下颏突然想到一件事:这要是换了秋日,主子与骆姑娘站在柿子树下闲聊(互诉衷情是不指望了),忽然一个熟透的柿子掉下来,砸在主子头上——
  石焱忙摇了摇头,再一想那棵光秃秃的柿子树,终于找出一点长处:胜在没结着柿子。
  柿子树并没有机会听一双男女说悄悄话,卫晗一过来,便与骆笙进屋去了。
  二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小小的茶几。
  卫晗拎过一旁小炉子上温着的茶壶,驾轻就熟倒了两杯热茶。
  一杯给骆笙,一杯给自己。
  骆笙捧着发烫的茶盏,开门见山问:“王爷是有那个杀手组织的消息了么?”
  卫晗微微点头:“那日逃走的刺客很警惕,跟踪了两日才跟到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骆笙尽管心中急切,面上却还沉得住气。
  从进京到现在大半年都过去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要说急,与皇家那般庞然大物对上,没有不急的事。
  卫晗没有让骆笙多等的意思,道:“一处叫千金坊的赌坊。”
  骆笙一愣。
  千金坊,不久前她恰恰才听说过。
  她那个不省心的外甥许栖,近来在千金坊正玩得乐不思蜀。
  卫晗也愣了愣,语气复杂:“骆姑娘也知道千金坊?”
  难不成骆姑娘去过?
  据跟踪刺客的手下禀报,千金坊对面就是一家小倌馆,生意不错……
  卫晗深深看骆笙一眼,心想:那骆姑娘去的是赌坊,还是小倌馆呢?
  骆笙可不知道对面男人在想什么,坦然点头:“自然听说过。王爷的手下有没有查出那名刺客与赌坊的关系?”
  卫晗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缓了缓心情:“那处赌坊应该是那个组织的一个据点,目前没有打草惊蛇,还不确定赌场中哪些是他们的人……”
  骆笙仔细听着,暗暗为那个神秘组织的机敏吃惊。
  把据点选在赌场这类人来人往、龙蛇混杂的地方,真是再合适不过。
  因为太乱,反而方便隐匿。
  比如这次跟踪的杀手往赌场一跑,想要分辨赌场中这些人究竟是普通赌客,赌坊中人,还是杀手组织的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卫晗见骆笙凝眉思索,笑道:“骆姑娘,这些不用你担心,我这边的人再盯几日应该就能摸清楚了。”
  骆姑娘要是放心不下跑去赌场,顺便去对面逛逛,那可怎么办?
  至于为何介意骆姑娘去对面逛,卫晗没有深想,并认为理所当然。
  介意女孩子去逛小倌馆不是应该的么,就是骆大都督也会介意啊。
  “那就劳王爷费心了。”骆笙提起长嘴铜壶,替卫晗把茶水续满。
  卫晗稍稍放下心来,慢慢喝着茶水。
  茶水是滚烫的,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坐在眉目如画的少女对面,这么喝下去,一颗心也跟着滚烫了。
  卫晗觉得有些奇怪。
  他分明还没喝酒,却似乎有些醉了。
  视线里,那张熟悉的容颜好像更好看了些……
  骆笙察觉对面的男人盯着自己的时间有些久,带着些诧异看着他。
  在少女的凝视下,卫晗忽然一阵紧张,强装淡定揉了揉眉心:“抱歉,我喝多了。”
  骆笙立刻去看卫晗手中的茶杯。
  没错,确实是茶杯,里面冒着热气的茶水还是她刚刚添的。
  开阳王茶水喝多了会怎么样?耍酒疯么?
  而卫晗也反应过来说了胡话。
  在骆姑娘面前表现出尴尬是不可能的,那样会更尴尬。
  于是某人只能继续强装淡定,开口邀请道:“骆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柿子树吧。”
  骆笙很给面子点点头。
  也好,万一开阳王耍酒疯,就让柿子树顶着吧。
  大堂里陆陆续续来了酒客,卫晗回了老位子喝酒吃肉。
  骆笙给蔻儿使了个眼色,回到后院。
  “许大公子那边,情况如何了?”
  蔻儿连连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许大公子不行呀,那几个常陪他赌钱的人分明是合伙算计他呢。偏偏他看不出来,小赢几次尝到了甜头就每日往千金坊跑。堂堂侯门公子这点眼力都没有,真的不行呀……”
  “输了不少了?”
  蔻儿比划了个手势:“已经输了八百两银子了!”
  唯恐骆笙不明白八百两意味着什么,小丫鬟忙解释道:“姑娘,您别以为八百两少,八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了。您知道表公子吧,他一个月月钱才五两,八百两给他发十三年还发不完呢。”
  恰好来后厨端菜的盛三郎隐隐约约听到只言片语,眉头一皱。
  他怎么听蔻儿提到“表公子”?
  这倒不重要,发什么要发十三年啊,那时候他都三十而立了!
  见盛三郎出现,蔻儿笑盈盈问:“表公子,您跟我们姑娘说说,八百两是不是挺多的呀?”
  盛三郎一听八百两,脑海中立刻蹦出自己在家里时的收入:月钱五两。
  “表妹,蔻儿说得没错,八百两真的特别多了。”
  “我明白。”骆笙微笑。
  见表妹明白了,盛三郎笑呵呵进了厨房,直到端着一锅羊肉踏进大堂,脚下猛地一顿。
  他现在想到发什么要发十三年了!
 
 
第354章 迷失
  八百两,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许多官宦人家嫁女儿,拿出一千到两千两银子就能把婚事办得颇体面。
  若不然,如赵尚书这样的大员来有间酒肆吃顿酒也不会这么肉痛,堂堂太子请了一次客不得不赊账。
  骆笙可不认为她这个宝贝外甥能有八百两银子的零花钱。
  “赌资哪来的?”她继续问蔻儿。
  蔻儿再叹口气,一副受不了败家子的表情:“许大公子输完了手里那点钱,还能哪里来呀,找赌坊借呗。姑娘,您是不是不乐意看许大公子赌钱呀?那您可要早点管管,许大公子这样下去不行呀……”
  骆笙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只不过许栖这样从小少了正经管教的少年,正处在十五六岁冲动叛逆的年纪,单单硬拦着没有用。
  还是要来一次狠的,让那混小子知道痛。
  这也是骆笙明知道许栖每日往赌坊跑,却一直没出手的原因。
  不过也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千金坊与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有关联,还是早些把许栖从那个泥潭拉出来好。
  “去和那几个人说,可以收网了。”
  “嗯,婢子这就去安排。姑娘,您说许大公子长得也算俊俏,怎么脑子这么不好使呢……”小丫鬟又滔滔不绝念叨开了。
  骆笙面无表情催促:“快去。”
  蔻儿这才恋恋不舍住了口,出去安排了。
  转日起了风,虽然不算大,刮在脸上却刀割一般疼。
  饶是如此,却挡不住许栖出门的热情。
  许芳追出来,因为跑得急,寒风把娇嫩的脸颊吹得通红。
  “大弟,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又出去?”
  她心知许栖是去赌坊,却不好挑明,以免近来脾气越来越差的弟弟恼羞成怒。
  “在家里也无聊,出去逛逛。”见姐姐拦在身前,许栖一脸不耐烦。
  许芳把许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一痛,劝道:“马上要过年了,大弟就不要出去了,等到上元节我们一起去赏花灯——”
  许栖皱眉打断许芳的话:“花灯有什么好看的,那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许芳面色微沉:“那大弟喜欢什么?”
  难道就喜欢赌吗?
  想到弟弟这些日子总往赌坊跑,一日比一日痴迷,许芳就急得不行。
  她拦过、劝过,甚至骂过,可弟弟却仿佛中了邪,死活听不进去。
  赌真能迷失一个人的心智吗?
  她本该告诉父母长辈,由父母长辈约束弟弟迷途知返。
  可是她不能。
  她信不过面甜心苦的继母,更信不过心狠手辣的父亲。
  她甚至能肯定,那两个人正等着有人把弟弟沉迷赌博的事情捅破,借机把弟弟扫地出门。
  而她的糊涂弟弟,还做着当一辈子富贵公子的美梦!
  许栖越发不耐烦:“大姐连我喜欢什么都要管么?大姐常年住在宁国公府,连家都稀少回,我不是也没说过。”
  对于许芳总去宁国公府小住,许栖很反感。
  在他看来,宁国公夫人只是个远房表姨,姐姐却三天两头跑到人家府上去住,这不是让人笑话攀高枝么。
  长春侯府是不如宁国公府好,继母或许也没表面那么好,可再怎么样这都是他们的家。
  姐姐就算一直住在宁国公府,也成不了宁国公府的姑娘,外人提起他们姐弟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的母亲是逆臣之女华阳郡主。
  身世摆在那里抹不掉,姐姐一直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听了许栖的话,许芳一愣,而后就是难以控制的心痛。
  弟弟是讽刺她攀高枝嫌弃自己家么?
  可是她的傻弟弟哪里知道,这些年她若不是与宁国公夫人走得近,长春侯府恐怕早没大姑娘这个人了。
  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她反复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个藏在心底的噩梦告诉弟弟。
  一开始弟弟年幼,她不敢说,怕弟弟露出端倪引来杀身之祸。
  再后来,弟弟长大了,冲动、任性、直肠子,她就更不敢说了。
  “母亲还在的时候就与表姨要好,表姨也待我们好,我们与表姨亲近些有何不可?”许芳抖着唇问。
  许栖冷笑:“姐姐莫要拉上我,也别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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