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嗯。”骆笙随意应一声,打发蔻儿与红豆去忙别的。
  一时间院中只剩下相对饮酒的二人,以及墙角处劈柴的少年与监工。
  风吹来,柿子树的枝杈无聊摇摆起来,洒下细碎雪沫。
  骆笙开口问:“千金坊有个朱管事,王爷知道么?”
  “知道,他是千金坊东家的义弟,正是在千金坊藏身的那些杀手的领头人。”
  骆笙紧了紧手中杯,语气冷然:“那千金坊东家呢?”
  卫晗啜了一口酒:“据目前了解的情况,千金坊东家被蒙在鼓里,并不是知情者。千金坊是开了多年的赌坊,而那位朱管事是七年前出现在京城的。”
  骆笙动了动眉梢。
  七年前,正是卫羌被过继到永安帝名下进京的时候。
  这其中是否有关联,就看开阳王收网后能不能从这些人嘴中问出东西来了。
  “王爷,这次收网,那个朱管事就当一条漏网之鱼留下吧。”
  卫晗深深看骆笙一眼,却没有多问,只是道了一声好。
  卫晗的不问,让骆笙觉得很轻松。
  对方问了,她固然可以随便捏一个理由敷衍过去,可此时此刻却觉得多一件事都累心。
  不问再好不过。
  石桌上的空酒壶越摆越多。
  “王爷能不能坐这里?”骆笙懒洋洋敲了敲身边石凳。
  卫晗端着酒杯看着她。
  因为饮了酒,少女双颊染了红霞,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格外动人。
  卫晗想:骆姑娘可真好看。
  他连人带垫子移了过去,因为挨得近,似乎能嗅到清冽梅香。
  骆笙笑了:“这样就挡不到视线了。”
  卫晗静了静,随之看过去。
  许栖把斧头一扔,直接坐到了地上:“累死了,不干了!”
  壮汉瞪眼:“才劈了多少柴就不干了?赶紧起来,不许偷懒。”
  许栖气得咬牙:“没有这么使唤人的,你这是把我当骡子使!”
  壮汉冷笑:“快别寒碜骡子了,骡子能这么没用?”
  眼见二人争起来,卫晗把酒杯一放,大步走了过去。
  “王爷。”壮汉忙见礼。
  卫晗微微点头,视线落在许栖身上。
  许栖爬起来行了个礼。
  卫晗一手拣起斧头,一手放好柴,利落把柴劈成了大小均匀的小段,并码放整齐。
  许栖看傻了眼。
  “柴要这样劈。”卫晗撂下一句话,大步向骆笙走去。
  留下少年发了半天呆,茫然看向壮汉。
  开阳王为什么跑来教他劈柴?
  难道——这劈柴它不是真的劈柴,而是练什么绝世神功?
  是了,开阳王是令北齐人闻风丧胆的战神,说不定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许栖眼发亮,抡起斧头劈起来。
  等他练成神功,把欺负过他的人统统劈死。
  壮汉看着干劲十足的少年,纳闷摸了摸下巴。
  莫非是他之前教的不对?
  卫晗坐回去,举起酒壶晃了晃,冲骆笙笑道:“没酒了。”
  骆笙深深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开阳王又喝多了。
  “饮酒适量就好。”骆笙把某人刚才的劝告奉还。
  男人望着她的眼神晶亮:“可我还想喝。”
  骆笙抿唇。
  这是真的喝多了。
  “等酒肆开了门,王爷就着下酒菜再喝吧。”
  卫晗摇头:“那样就不能和骆姑娘一起喝了。”
  骆笙沉默的时候,他又补充一句:“我还没和骆姑娘一起喝过酒。”
  像现在这样对饮,没有过。
  骆笙扫了扫桌面。
  桌上摆着七八个酒壶,却连一个下酒菜都无。
  一个菜都没有,就能喝这么高?
  “我很少与人一起喝酒。”骆笙淡淡道。
  身旁的男人不但没有被婉拒的郁闷,反而笑了:“那我今日很荣幸。”
  骆笙不想说话了。
  她发现了,开阳王喝多了之后,脸皮也会随之变厚。
  “蔻儿。”
  蔻儿闻声从大堂通往后院的门口探出头。
  “再拿两壶酒来。”
  既然非要喝,她也不拦着,她现在也只想喝酒。
  大堂里,石焱贴心提醒蔻儿:“两壶肯定不够,直接上两坛。”
  酒壮人胆,说不定他们主子今日就能争气一回。
  蔻儿想想有道理,抱着两坛酒送了过去。
  骆笙把酒倒满,两杯酒才下肚,身旁男人手边的酒坛子就空了。
  大手一点点移过来。
  骆笙冷眼看着,不动声色。
  她倒要瞧瞧这家伙喝多了要干什么,总不会耍登徒子的行径吧?
  大手越来越近了。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与她的有很大不同。
  骆笙拢了拢手指,在想某人若是非礼,是把烧酒泼他脸上,还是直接一巴掌甩过去。
  那只大手终于小心翼翼挪到近前,然后把少女手边那只没喝完的酒坛拿了过去。
  骆笙默了默。
  风大起来,吹得柿子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仿佛又下起了雪。
  骆笙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当清阳郡主的那些年,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个自作多情的人。
  然而,自从成了骆姑娘,她在这个男人身上体会到好几次了!
  门口处,掀着帘子偷看的小侍卫见到这一幕,只觉万箭穿心,捂着心口摔了帘子。
  不看了,扎心!
 
 
第374章 民以食为天
  更令石焱扎心的是,主子不但没有借着喝多来个大睡不醒顺势留宿酒肆,反而返回大堂吃了一锅羊肉,带着酒意走了。
  就这么走了!
  为此,酒肆打烊后小侍卫气得馍馍都少吃了一个。
  许栖就不一样了,嘴里塞满了食物不说,手里筷子就没停过。
  蔻儿看不下去了,数落道:“许大郎,你吃这么快不行的呀,万一噎着了怎么办?”
  还没等少年生出一分感动,红豆就接话道:“就是,你可是我们姑娘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要是吃太急噎死了,我们姑娘不是血赔吗?”
  蔻儿横红豆一眼,小声道:“心里明白就行了,怎么能说出来呢?”
  少年越听越悲愤,往嘴里扒食的速度更快了。
  自从昨日来了酒肆,他过得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要不是为了这口吃的早就忍不下去了!
  至于现在,忍还是能忍一下的,毕竟饭菜太好吃了,再说他还得练功呢。
  大堂里的热闹没有感染到骆笙。
  饮了酒,并没有换来想象中的宁静。
  果然想要舒心还是要付出行动,而非借酒浇愁。
  今日酒肆推出一折菜的消息应该传出去了,就看明日能不能把那位马御史钓来了。
  转日又飘起了雪,还是鹅毛大雪。
  寒风卷着雪花直往人脖子里钻,令行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等到傍晚风雪更急,却挡不住熟客去有间酒肆的热情。
  赵尚书是第一个赶到的。
  “客官这么早啊。”蔻儿笑眯眯把赵尚书迎进来。
  老头矜持点头,心里是这么想的:一直被有间酒肆宰,好不容易有个捡便宜的机会,他能不早点来吗?
  别说下大雪,就是下刀子也来。
  之后来的是钱尚书。
  问清楚一桌一份特价菜之后,两个老尚书果断打消了拼桌的想法。
  林祭酒也来了,带着二孙子林疏。
  大孙子肯定不能带,就算有特价菜,也弥补不了大小伙子狂吃一顿的损失。
  大堂里酒香弥漫,渐渐热闹。
  终于一人急慌慌推门进来,带着一身寒气。
  来人生着一副显严肃的容长脸,正是骆笙要等的马御史。
  大堂里已经坐满了。
  马御史一脸遗憾:“客满了?”
  他紧赶慢赶,居然还是来晚了,这些人就这么有钱?
  马御史环视一圈,看到赵尚书、钱尚书、开阳王……默默把不平咽了下去。
  蔻儿笑吟吟道:“大堂里是客满了,不过雅间还空着呢。”
  马御史忙摆手:“雅间还是不必了。”
  一碗阳春面一杯烧酒,谁好意思坐雅间?
  他一侧头,看到了写有特价菜的告示:羊肉锅。
  马御史眼睛直了:“今日的特价菜是羊肉锅子?”
  “是呀。”蔻儿好脾气应着。
  “雅间还空着?”
  “是呀。”
  “那就雅间吧。”
  马御史由蔻儿领着进了雅间,豪气干云点菜:“一份羊肉锅,一杯烧酒。”
  羊肉锅分量不小,可以省下阳春面了。
  蔻儿贴心报出菜价:“羊肉锅八十两一份,烧酒十两一杯,客官稍等。”
  “等等!”马御史强作镇定把蔻儿喊住,“今日羊肉锅不是一折吗?”
  蔻儿笑吟吟道:“今日羊肉锅确实是一折,不过我们东家说了,那些品行不端或是不负责任的人不享受这个实惠。”
  品行不端?
  不负责任?
  马御史当即脸色就变了:“你们东家这是什么意思?叫你们东家过来,我要问个明白!”
  “那您稍等。”蔻儿扭身出去了。
  马御史气呼呼等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间酒肆的东家是骆姑娘啊!
  第一反应就是拔腿走人,站起来后想想气不过,又坐下了。
  骆姑娘怎么了?
  骆姑娘也不能说他品行不端,不负责任,也不能不让他吃一折的羊肉锅!
  门外传来脚步声。
  马御史正襟危坐,积蓄着与骆姑娘对峙的勇气。
  门推开了,骆笙走进来。
  “听说马御史找我?”
  马御史看了骆笙一眼。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可恶呢?
  “骆姑娘认为本官品行不端?”马御史含怒问。
  作为一名御史,可不能由人泼脏水。
  骆笙坐下来,不紧不慢道:“我与马御史没有打过交道,不敢随便评议马御史的品行。”
  “那是说本官不负责任了?”
  骆笙微笑:“有一点。”
  马御史以为听错了,黑着脸盯着骆笙:“骆姑娘此话怎讲?”
  骆笙冲蔻儿使了个眼色,等蔻儿退出去才道:“前日发生的事,马御史听说了吗?”
  马御史冷笑:“每日发生那么多事,本官不知道骆姑娘指的是哪一桩。”
  “当然是长春侯夫人指使下人当街抢劫的事呀。”骆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马御史一愣,随后脸皮颤了颤。
  这个事他有所耳闻。
  “看来马御史听说了。”
  “是又如何?”
  一则尚未核实的流言,他听说了就要少块肉吗?
  骆笙叹气:“马御史既然听说了,就该弹劾长春侯啊。您是御史,放着这样品行不端的勋贵不弹劾,留着过年吗?”
  马御史嘴角一抽:“这种流言每日不知生出多少,要弹劾也不能如此轻率。”
  骆笙摇摇头:“马御史此言差矣。我听说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无须凭据就能弹劾官员,怎么到了马御史这里,就成了流言不能当真了?何况马御史都没去调查,怎么知道是流言而非事实呢?马御史如此,难道不是不够尽责吗?”
  马御史一下子沉默了。
  他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并没有错。
  身为御史,本就可以根据传闻弹劾涉事官员,至于核实,那是三法司的事。
  只不过他见过被冤枉的官员,所以想要慎重一些。
  骆笙仿佛猜到马御史在想什么,淡淡道:“一名太慎重的御史,就失去了一名好御史该有的锐气。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马御史觉得我说得对么?”
  这一次,马御史沉默得更久。
  蔻儿与红豆走进来,摆上酒菜。
  马御史瞪着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酒菜,严肃道:“本官不受贿!”
  骆笙微笑:“民以食为天,吃饭的事怎么能叫受贿呢?”
 
 
第375章 才开始
  酒菜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马御史内心进行了一场格外激烈的斗争。
  一会儿觉得骆姑娘说得有道理,一会儿觉得骆姑娘在狡辩。
  当一份热气腾腾的羊肉锅摆上来,斗争的天平不小心一斜,等马御史再反应过来,一块喷香软烂的羊肉已经在嘴里了。
  吐是不可能吐出来的,浪费粮食最可耻。
  马御史带着一点憋屈忿忿嚼着羊肉,越嚼越香,越嚼越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觉得骆姑娘说得有道理。
  骆笙没再打扰狼吞虎咽的马御史,微笑着走出雅间。
  走廊一排排的窗没有完全合拢,能看到漫天雪飞。
  风雪交加的天气,天色总是显得黑一些,不过那些雪积在屋檐树梢,又带来几分亮堂。
  骆笙微微舒了口气。
  搞定了马御史,之后就看圣心了。
  不过长春侯府么,在永安帝那里应该没什么好印象。
  转日,马御史就弹劾了长春侯夫妇,弹劾长春侯的罪名是治家不严,弹劾长春侯夫人的罪名是知法犯法,心性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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