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彻底完了,当浮一大白。醉过今日,明日又该打起精神来了。
骆笙微眯着眼看着对面的人,不满道:“不喝就浪费了。”
她不想说这个,她其实想说的是一起喝酒算什么。
骆笙皱眉,她发现那颗冷硬的心在微醺的此刻不受理智控制,变得柔软起来。
卫晗看着这样的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样的骆姑娘果然很可爱……但还是不能再喝了。
“我可以全喝完。”似乎觉得这样有些绝情,卫晗把那盘卤肉推过去,“骆姑娘吃肉吧。”
骆笙眸光微闪。
连卤肉都舍得让给她吃,看来是真不想让她再喝了。
“那算了。”骆笙叹口气,把卤肉推回去,“王爷吃吧,我不饿。”
卫晗暗松口气。
骆姑娘要是再吵着喝酒,他很可能就没办法这么坚定了。
还好。
松了口气的王爷端起了酒杯。
被红豆追得抱头鼠窜的石焱好不容易脱身,不放心又跑到门口悄悄掀起了门帘。
就见他主子一口烧酒,一口卤肉,一口烧酒,一口卤肉……
石焱一时被打击得眼前发黑。
他以为面对着心悦的姑娘只知道傻喝不懂得甜言蜜语就够让人操心了,万万没想到还有只顾自己吃喝,让心上人干看着的做法!
石焱再次摔了门帘,捂着心口一脸绝望。
他发誓,他再操心就是猪!
等桌上只剩空杯空盘,骆笙笑问:“王爷还喝吗?”
“够了。”卫晗压抑着上涌的酒意,保持清明。
再喝下去,就该醉了。
“那让石焱送王爷回府吧。”
“嗯。”卫晗深深看骆笙一眼,道,“骆姑娘下次还想喝酒,就叫我。”
骆笙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
傻大个儿竟想美事呢,白吃白喝还要管着她。
下次她找秀月喝酒,不痛快吗?
卫晗并不知道被嫌弃了,唇角含笑走出了酒肆。
一路上,石焱心塞得没说话。
朽木不可雕啊,他一个小侍卫有什么办法呢?
“先不急着回。”回到王府,卫晗喊住石焱。
石焱一惊。
莫非主子察觉了他的鄙视,罚他留下刷恭桶?
“主,主子,您有什么吩咐?”石焱冒着冷汗干笑。
“宫里是不是赐过云霜膏,还有么?”
石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您说对活血化瘀、消肿祛疤效果不错的那个药膏?应该还有吧,咱们王府都是大男人,谁用啊。”
偌大的王府就一位主子,剩下有点身份的就是他这样的糙老爷们儿,用什么云霜膏啊。
“带一盒回去给骆姑娘。”
石焱眼一亮:“给骆姑娘?”
卫晗敛眉:“少啰嗦,快去。”
石焱哭笑不得:“主子,您就是再急,总要带句话给骆姑娘吧。”
卫晗觉得也是,认真考虑起来。
石焱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催促道:“主子?”
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一脸严肃:“去吧。”
石焱:“……”
酒肆的后院很热闹,分吃了卤肉的红豆与蔻儿正踢毽子消食,盛三郎摸着肚子美滋滋哼小曲儿,就连女掌柜都不知道与朱五正说着什么。
骆笙摆手示意众人不必理会她,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晚市要用的食材都已准备好,秀月正在出神。
“秀姑。”
听到这声喊,她猛然回神看向门口处。
骆笙走进来,笑着问:“忙完了啊?”
“忙完了。”秀月看着巧笑倩兮的少女,突然红了眼圈。
她擦擦眼角,低声问:“姑娘呢,还忙吗?”
骆笙沉默一瞬,轻声道:“今日休息一下,还要继续忙。”
秀月用力点头:“您尽管忙,婢子陪您一起忙。”
主仆二人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待了好一阵。
红豆跑进来,打破了厨房中的沉默:“姑娘,开阳王给您送了东西来。”
第452章 靠人不如靠己
给她送了东西?
骆笙微怔。
虽然收过开阳王以菊花为主的许多礼物,大多都是他来吃酒时带过来的,今日开阳王才回府不久,会送什么东西来?
正想着,红豆把一个小匣子递过来:“石三火带回来的,这么个小匣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骆笙接过巴掌大的小匣子,亦生出几分好奇。
红豆巴巴看着,又重复一句:“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呢?”
骆笙干脆满足了小丫鬟的好奇心,直接把小匣子打开。
在她看来,一个每到秋日就给她送菊花的男人也送不出不方便让旁人看的东西。
小匣子中静静躺着一个精致珐琅圆瓷盒。
红豆一看就认了出来:“呀,是云霜膏。”
骆笙也认了出来。
云霜膏乃御用之物,偶尔会赏赐给王公大臣,以前镇南王府每年都会得一些,对活血化瘀、消肿祛疤有奇效。
“开阳王怎么送您云霜膏啊?”红豆嘀咕着,突然反应过来,“姑娘,您哪里受伤了吗?”
骆笙正了脸色:“没有。”
要说被卫羌拽着手腕留下的淤青也算受伤,未免太夸张。
“开阳王送您用不着的东西做什么,真是奇怪了。”红豆满心不解。
“好了,出去玩吧,不是正与蔻儿踢毽子么。”
红豆听话退出厨房,找蔻儿说八卦:“开阳王给咱们姑娘送了一盒云霜膏。”
蔻儿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开阳王还给姑娘送过菜刀和菊花呢。”
云霜膏可是女孩子都稀罕的玩意儿,真说起来可比以前送的礼物正常多了。
“可姑娘又没受伤,开阳王送云霜膏干什么?”
蔻儿琢磨了一下,摇头:“也是,云霜膏虽然珍贵,但兆头不好,看来开阳王还是不行呀。”
厨房内,秀月满眼担忧:“姑娘,您受伤了?”
骆笙干脆撩起衣袖露出手腕,笑道:“一点事都没有。”
秀月看了一眼那盒云霜膏,欲言又止。
“不要说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了。我喝多了酒,去屋里歇一歇。”骆笙转身离开了厨房。
秀月走到厨房门口,望着那道孤零零的背影叹了口气。
骆笙走进屋中枯坐片刻,打开珐琅瓷盒,把清凉雪白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到手腕上。
手腕处早就不痛了,但送到手中的心意,她不想辜负。
涂过药膏,骆笙往床榻上一躺,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不知过了多久才入睡。
再醒来,窗外已拉开了夜幕。
“姑娘,您醒啦。”蔻儿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杯蜜水送入骆笙手中。
骆笙喝了两口蜜水润喉,问蔻儿:“到开门的时候了么?”
蔻儿笑吟吟道:“大堂里都快坐满了。”
骆笙把蜜水喝完,接过蔻儿递来的外衣穿好往外走去。
掀开夹棉的青色门帘,大堂中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
骆笙下意识扫了一眼靠窗的位子,不见那道熟悉身影。
这是喝多了,错过了晚饭?
晃过这个念头,骆笙吩咐道:“蔻儿,随我回府。”
蔻儿应一声,得意扫了一眼红豆。
红豆正忙着上菜,懒得搭理挑衅的小蹄子。
夜凉如水,冷清的月光洒在青石路上,凝成白霜。
已经快要到酒肆打烊的时候了。
骆笙被冷风一吹,拢了拢素色披风,迎头碰上一名女子。
骆笙认出来这是酒肆斜对面那家脂粉铺的女掌柜,听蔻儿提过姓韩。
那家脂粉铺早成了蔻儿、红豆甚至女掌柜无事消遣的好去处。大都督府的吃穿用度再精细,女子逛街买东西的热情是挡不住的。
韩掌柜见了骆笙,忙福了福身子。
骆笙颔首回应,与之擦肩而过。
女掌柜早已与脂粉铺的韩掌柜熟悉了,见她进来上前热情招呼:“韩掌柜来吃酒啊,快进来,里面正好还有位子。”
韩掌柜环视四周,看起来有些不安。
女掌柜低声安慰:“没事,常来吃酒的贵人们脾气都好着呢。”
韩掌柜点点头,由女掌柜领着在一张桌旁坐下。
红豆过来问:“韩掌柜吃什么呀?”
韩掌柜犹豫了一下,道:“就来一碗阳春面吧,一直听你们说酒肆的饭菜好吃,来尝尝。”
红豆想说什么,女掌柜忙递了个眼色。
酒肆的阳春面可不便宜,更何况别的,脂粉铺的掌柜可不能和那些贵人们比。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上来。
韩掌柜抿了抿唇,小口小口吃起来。
女掌柜带着几分自得问:“怎么样,姐姐没骗你吧?”
韩掌柜点点头。
女掌柜优越感油然而生,拉长语气叹道:“想当初,我也是一家脂粉铺的掌柜的,谁能想到有今日呢……”
每天都能吃到贵人们个把月舍不得吃一次的酒菜呢。
“来客人了,韩掌柜先吃啊。”女掌柜遗憾停下了炫耀,向柜台走去。
骆笙回到闲云苑,沐浴更衣洗去白日去大牢的晦气,披散着湿漉漉的青丝任由蔻儿擦干。
梳妆镜中,映出来的少女正在思索。
永安帝给平南王府定的两大罪名,一是以巫蛊之术诅咒帝王,一是诬陷镇南王府谋逆。
今日平南王府的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却迟迟没有给镇南王府平反的风声传出。
想到那位无情的帝王,骆笙只想冷笑。
既然平南王府因诬陷镇南王府获罪,就等于告知天下人镇南王府是冤枉的。
给受冤屈的人昭雪,恢复声誉与身份本是顺理成章的事。
永安帝迟迟没有动静,看来是打算装糊涂混过去。
镇南王府早在十三年前便倾覆,与镇南王府亲近的人死的死,避的避,如今朝廷中并无替镇南王府说话的人。
思及此处,骆笙陡然想到一个人——骆大都督。
骆大都督护住了宝儿,无论是何原因,心中定然亲近镇南王府,但他锦麟卫指挥使的身份更不可能先开口。
骆笙抿紧唇角,神色冷然。
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让她来好了。
光线明亮的室中,骆笙轻喊一声:“蔻儿。”
“姑娘有什么吩咐?”蔻儿梳理青丝的手一顿。
第453章 新的镇南王
梳妆镜中的少女神情淡漠,语气平静:“把皇上为镇南王府沉冤昭雪的仁善之举传扬开来。”
既然永安帝不做,那她就用民意逼着他去做,让他尝尝赶鸭子上架的滋味。
蔻儿应了一声是,想了想道:“姑娘,这种传闻涉及皇上,大都督会知道的——”
“无妨,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蔻儿不再多言,轻轻为骆笙梳理一头青丝。
京城的大街小巷很快有了一则传闻:皇上早就怀疑镇南王府是被平南王府诬陷的,所以去年镇南王幼子被找到后才没被处死,而是以软禁的名义保护起来。如今平南王府倒了,镇南王府终于沉冤昭雪,后继有人……
消息传到骆大都督耳中,骆大都督久久沉默着。
“流言传得很快,请义父放心,孩儿正在追查源头。”
骆大都督回神,深深看了云动一眼,拍着他肩膀道:“查吧,不过流言就如无根浮萍,源头哪是那么好查的,量力而行就好。”
云动觉得义父这话有些深意,一时不大理解。
落在他肩头的手加重了力气:“去吧,你是义父最信得过的。”
“孩儿告退。”云动抱拳退出书房,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顿,回头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
义父的意思……是让他不必深查?
这是为何?
好奇一闪而逝,云动面无表情向前走去。
无论是什么意思,总之他照着义父的吩咐办就是了。
骆大都督立在窗边沉思片刻,推门而出。
“皇上,骆大都督求见。”
永安帝刚从萧贵妃处回到养心殿,便听到了骆大都督求见的禀报。
“传。”
不多时骆大都督进来,躬身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有什么事?”面对近臣,永安帝开门见山问。
“外头都在传镇南王府昭雪平反了……”骆大都督把听来的传闻讲了,分明看到永安帝脸色一沉。
好一阵,永安帝淡淡问:“流言是怎么来的?”
“微臣正在查。”
永安帝皱了皱眉,对能查出第一个传流言的人不抱期望。
流言就是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想要追溯源头太难了。而一旦传开便如星火燎原,最是令人头疼。
打发骆大都督下去,永安帝来回踱步,衡量着镇南王府的事。
周山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周山,你说为何会起这样的流言?”永安帝忽然问。
周山低头道:“奴婢觉得百姓多愚昧,往往听风就是雨,最爱想当然。见平南王府被处置,就想到镇南王府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