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盛三郎兴奋抚掌:“对,酒肆岂能无酒。那咱们酒肆到底什么时候开张啊?”
  红豆忍不住提醒:“表公子,您是小二。”
  明明是姑娘的酒肆,怎么就成咱们的了?
  盛三郎压根不理会小丫鬟的胡说八道,巴巴等着骆笙给个准话。
  “就下月初八吧。”
  下月初八?
  盛三郎忙掰起手指算起来。
  度日如年,他得算算为了吃上表妹做的菜还要等几年。
  “请问是骆姑娘么?”骆笙几人走出酒肆,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
  “我是。”
  丫鬟屈了屈膝:“我们姑娘在对面茶楼里,想请您喝一杯茶。”
 
 
第113章 靠近
  骆笙扫量丫鬟一眼,并未开口。
  红豆眼一瞪:“你们姑娘是谁呀,想请我们姑娘喝茶我们姑娘就要赏脸?”
  丫鬟低声道:“我们姑娘姓许,是诚心——”
  “带路吧,”骆笙一听姓“许”,直截了当道。
  丫鬟不料如此顺利,愣了愣才道:“请随婢子来。”
  骆笙对盛三郎道:“表哥,你先在酒肆坐坐,我带红豆过去看看。”
  “行。”盛三郎迟疑了一下,点头。
  本来担心表妹的安全,一想到进京路上遇到的那次打劫,他觉得多虑了。
  目送骆笙随丫鬟进了对面茶楼,盛三郎这才走进酒肆随便拣了一条长凳坐下,起了好奇心。
  “蔻儿。”盛三郎冲不远处站着的蔻儿招招手。
  蔻儿绷着小脸走过来:“表公子有事儿?”
  “知不知道是谁找你们姑娘?”
  蔻儿扯扯嘴角:“婢子哪知道呢,姑娘又没带婢子去。表公子,您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是不行的呀……”
  盛三郎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看出来这小丫鬟心情不太好,他还是不招惹了。
  茶楼雅室里,骆笙见到了丫鬟口中的许姑娘。
  许姑娘瞧着十七八岁,明眸皓齿,乌发如云,是个明艳的美人儿。
  可她黛眉下意识轻蹙着,气质与样貌有些格格不入。
  见骆笙进来,许姑娘忙起身相迎,有些局促道:“我还担心骆姑娘不来……”
  骆笙深深看许姑娘一眼,唇畔含笑:“许大姑娘相请,我怎么会不来。”
  眼前少女正是华阳郡主留下的女儿许芳,骆笙的外甥女。
  许芳冲骆笙福了福身子:“舍弟的事儿我一直想亲自对骆姑娘道谢,奈何现在才得了机会,还望骆姑娘勿怪。”
  “先坐下再说。”骆笙径直走至茶桌旁坐下来,悠然自得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许芳在对面落座。
  骆笙捧着茶盏看着她,越看越觉得与长姐相像。
  血脉传承就是这么神奇,当那个人不在了,她的骨血孕育出来的孩子总会有着她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痕迹。
  被骆笙这般看着,许芳越发局促。
  骆姑娘的凶名她是知道的,以前连阁老家的千金都打过,更别说刚把她继母弄了个灰头土脸。
  也正是因为继母在骆姑娘这里吃了瘪,才有她鼓起勇气的这次邀约。
  骆笙把玩着茶盏,语气随意:“许大姑娘为何谢我?我以为你会怪我,毕竟我把令弟强带回了大都督府。”
  许芳望着她,神情郑重:“可以后没人欺负我弟弟了。即便有人欺负,也会有人替他做主。”
  经过骆姑娘这一闹,就算弟弟被人欺负了不吭声,父亲和继母也不可能再视而不见。
  骆笙眸光微闪,有那么一点点庆幸。
  比起被养歪的外甥,外甥女瞧着倒是个通透的。
  “我还收了你家五千两银子。”骆笙啜了一口茶。
  许芳笑了:“骆姑娘也说,是收了我家的。”
  即便不收,五千两银子也不会落到她手中。
  骆笙黛眉舒展:“那我就收下许大姑娘的谢意了。”
  许芳端起茶杯,冲骆笙举了举。
  骆笙喝了一口茶,似是随口提起:“听说许大姑娘不常住在侯府?”
  许芳不料骆笙问起这个,略一迟疑点了点头:“嗯,表姨时而会接我去国公府小住。”
  许芳口中的表姨就是宁国公夫人,与华阳郡主是远房表姐妹的关系。
  勋贵百官关系错综复杂,随便拎出来两家都沾亲带故,是以镇南王府以谋逆罪灭门并没有牵连到这样的远亲。
  骆笙还在王府时,从华阳郡主的来信中就知道长姐与宁国公夫人关系不错。
  “干嘛总跑人家家里去住呢?”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无礼。
  许芳脸上难堪一闪而逝,维持着平静道:“自小表姨就疼我,小时候母亲常领我去表姨家玩,习惯了。”
  骆笙缓缓点头:“想起来了,你们姐弟与我一样,都没有娘。”
  她说得随意,甚至有些冷淡,却莫名触动了许芳的心弦。
  是啊,他们都没有娘……
  骆姑娘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也是因为没有母亲好好管教吧。
  许芳怅然想着,对骆笙刚才尖锐的问题没了芥蒂。
  “许大姑娘知道令弟经常被欺负吗?”对面少女又一个尖锐问题抛了出来。
  许芳脸色微红,压下尴尬:“曾经撞见过一次,他不愿让别人知道……”
  沉默了半晌,她垂眸道:“弟弟与我不大亲近。”
  “那么你呢?”
  “我?”许芳一愣,抬眼与骆笙对视。
  骆笙面上没有多余表情,静静看着她。
  许芳轻轻牵动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言下之意,她自然是愿意与弟弟亲近的。
  骆笙捏着茶杯,心中微动。
  通过这番谈话,至少可以看出外甥女不笨。
  一个挺聪明的小姑娘跑来对她道谢,又透露出不少讯息,是为了什么?
  她那些问题十分尖锐,对方若是不愿,完全可以避而不答。
  骆笙心念微转,隐约有了答案。
  许芳在小心翼翼试探着向她靠近。
  而向她靠近的目的不言而喻:想要借助骆姑娘的威风对抗继母。
  骆笙对此自然欢迎。
  她决定再问一个问题。
  “许大姑娘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侯府,而自己时常住在国公府?”
  “我没有办法——”许芳似乎察觉到失言,咬了咬唇。
  至于是真的失言还是其他,那就说不好了。
  骆笙没有追问。
  当一个人主动向你靠近,你要做的是表达出一丝善意,给对方继续靠近的勇气。而不是太过热情急切,把人吓跑。
  骆笙放下茶杯,淡淡笑道:“这家的茶不大好喝。”
  见骆笙没再问,许芳神色有些复杂,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有些遗憾。
  “是么?我鲜少出来喝茶,不大了解。是我失礼了,回头选一家上好的茶楼向骆姑娘赔罪。”
  骆笙摆摆手,指向窗外:“何必那么麻烦。许大姑娘看到对面的酒肆了么?”
  许芳向外看了一眼。
  那是一间还没有招牌却粉饰一新的酒肆。
  “那是我的,下月初八开业,许大姑娘有时间可以去捧个场。”
 
 
第114章 有间酒肆
  五月初八,宜开市、出行,忌安门、修坟。
  青杏街上,原本售胭脂水粉的铺子终于换上了新招牌,满足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有间酒肆——”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字字念出幌子上的四个大字,连连摇头。
  一个不识字的壮汉好奇打量着酒肆,顺口问读书人:“请教一下,这家酒肆叫什么名儿啊?”
  “有间酒肆。”
  “我知道是酒肆,我是问酒肆的名字。”
  “就是有间酒肆啊!”读书人摇头叹气,背手走了。
  这么粗俗直白的名字,一看就是开给那些目不识丁的粗人的。
  罢了,罢了,还是去对面茶楼喝茶吧。
  留下的壮汉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大步走进去问道:“掌柜的,你们酒肆叫什么名儿?”
  正低头算账的女掌柜一抬头,壮汉眼睛立刻亮了。
  呦,竟然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有眼福了。
  还没等女掌柜开口,一道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你不识字吗,幌子上写着呢。”
  壮汉一听就黑了脸。
  哪来的小丫头说话这么难听?
  他闻声望去,不由呆了呆。
  这间酒肆有点邪门,有个漂亮的女掌柜就罢了,居然还有个娇俏可爱的女小二!
  女掌柜一见不对,忙打圆场:“好叫客官知晓,咱们的酒肆叫有间酒肆。”
  “这名字……”壮汉想了半天,憋出三个字,“真直白。”
  女掌柜听了这评价,嘴角飞快抽了抽。
  她也觉得太敷衍了啊,奈何店名是新东家取的,其他人都叫好,令她一度怀疑自己有问题。
  看这位客官的反应,明明她才是正常的。
  壮汉环视酒肆,见大堂窗明几亮,桌椅崭新,不由点了点头。
  店名虽古怪,但看在整洁干净的份上可以尝一尝,第一个客人说不定能半价呢。
  壮汉坐下来,摆出豪气干云的姿态:“有什么酒菜,拣拿手的上来。”
  他虽然不识字,但他有钱!
  女掌柜又飞快抽动了一下嘴角,才道:“咱们酒肆午间不开张,客官想吃酒菜不妨等晚饭时来。”
  “啥?”壮汉都听愣了。
  作为一个八面玲珑,把脂粉铺子打理得红红火火的能耐人,女掌柜都有些羞愧了,好脾气解释道:“咱们有间酒肆只做晚市。”
  她脾气也不是一直这么好的,奈何新东家规矩太赶客啊。
  壮汉用力一拍桌子,虎着脸道:“掌柜莫不是拿我开涮?”
  他就没听说过不做午市的酒肆。
  一定是欺负他不识字,不招待他!
  越想越气,壮汉又拍了一下桌子。
  一道旋风冲过来,喝声响起:“谁来砸场子?”
  壮汉看清冲到面前的少年又是一愣,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连打手都眉清目秀,这真的是一家酒肆?
  想到只在晚市开张的古怪规矩,壮汉恍然大悟。
  “我懂,我懂,晚间我再来。”壮汉冲俊美少年拱拱手,笑嘻嘻走了。
  盛三郎摸了摸下巴,问女掌柜:“掌柜的,你有没有觉得这砸场子的恶棍笑得有些不对劲?”
  女掌柜面无表情:“没有。”
  最不对劲的明明是这间酒肆!
  盛三郎见女掌柜这么说,呵呵一笑:“那我回后厨了。”
  红豆把汗巾往桌上一甩:“我也去看看。”
  眨眼大堂只剩下女掌柜一个,女掌柜沉思许久,默默关上了酒肆大门。
  不行,她要好好与新东家谈谈。
  盛三郎没有跑进后厨,而是停在后厨外头,眼巴巴看着并排三口大锅。
  三口大锅足有半人高,上面锅盖压得严实,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响传出来。
  盯着第一口大锅好一会儿,盛三郎扯着嗓子问:“表妹,卤牛肉什么时候好?”
  骆笙从后厨走出来,拿手帕擦着手:“这是为明日准备的,牛肉要浸泡足够时间才能入味。”
  盛三郎遗憾叹口气。
  他可是亲眼瞧着表妹把一根牛筒子骨敲断飞水后放入锅底,再加上数十斤牛肉与秘制调料一起煮的。
  想一想小火慢炖把牛骨髓熬出,再被大块牛肉一点点吸饱鲜美的汤汁,就知道有多香。
  盛三郎又扑向第二口大锅:“表妹,这锅烧猪头呢?”
  表妹带着秀姑一起做烧猪头时他也盯着了。
  这锅五香酱汤是昨日一早熬好的,一直放置到今日,再放入炸得红亮的数个猪头继续小火熬煮。
  这么热的天,他一直怀疑这锅酱汤会不会放坏了。
  虽然香味让他迈不动腿,可良心让他必须问清楚。
  恰好秀月走出来,听到这话正色道:“本来就要把汤放酸,烧出的猪头才会更加香糯软烂,这是这道菜的诀窍。”
  说到这,她不由看了骆笙一眼。
  昨日一大早骆姑娘吩咐她熬一锅五香酱汤留到开张备用,她就有所预感,果然今日的活计就是处理数个猪头。
  她比谁都想知道骆姑娘从何得知的这个诀窍。
  卤猪头的秘法是王府一位厨子从一本古籍上学来的,按说根本不会流传开来……
  秀月知道自己又想远了。
  “没有坏?”盛三郎听不得“香糯软烂”四个字,当即吞了吞口水。
  香成这样,就算坏了他也吃,大不了再请大夫!
  “表公子,您就别添乱啦,这锅烧猪头是酒肆要卖的下酒菜,怎么可能是坏的?”红豆丢给盛三郎一个白眼。
  “我就是问问。”盛三郎默默咽下口水,遗憾看了第三口锅一眼。
  这口锅就更令他心痛了。
  他不错眼珠瞧着表妹往锅里放了老母鸡两只,肥鸭两只,肘子数块,猪骨十数根……
  可最后居然把这些全都捞出去不要,只留下这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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