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点点头:“嗯。”
这么说着时,她就感觉到了一丝嘲弄的目光。
抬眼看过去,是王翠红。
王翠红微微昂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个样子,好像是在告诉她,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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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心里闷得很,但是又没什么好说的,她只能低头弯腰拔草。
把那草当成萧九峰,当成王翠红,一把薅下来,一把薅下来。
薅了很多草后,神光累得要命,抬起头来看,只见周围的妇女拔了一阵草后,就过去歇着了,蹲坐在田垄头,一个个拿出自己的水来喝,一边喝一边擦脸擦手。
神光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她发现她也渴了。
天很热,被这么晒着,后背那里都已经渗出汗来,至于头上捂着的头巾更是潮乎乎的,但是她不敢摘下来,也不敢用那块头巾擦汗,摘下来,别人会笑话她的头发。
当觉得自己又渴又热这个念头起来后,神光发现自己更加渴更加热了,她浑身难受,喉咙干渴,就像一口气背了许多经书,恨不得马上咕咚咕咚大口喝水。
但是她没带水。
别人都有一个玻璃瓶用来带水,她不知道,根本没有带这种东西。
她咬着下唇,看向人群中,只见不少人围在那里,忙前忙后,还有一个妇女笑哈哈的要帮忙,王翠红也站在旁边,依然眼巴巴地盯着萧九峰。
从神光这个角度,王翠红距离萧九峰特别近,简直是都要挨着了。
神光一下子好生气,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不让王翠红离远一点?
不能气,不能气。
神光攥着小拳头,在心里开始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
□□着,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轰隆声,吓了一跳,忙头去看,只见那个发动机一头的水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往外冒烟,发动机上的罩子也剧烈地震动着。
而萧九峰,赤着胳膊,抹了一把额头上大滴的汗珠,喊道:“拉闸!”
这声令下,就有人过去拉闸,过了一小会,就听到那边的人轰隆一下子地兴奋起来。
“我的老天爷,真得上来水了!”
“神了神了,这玩意儿可真神了!九峰真能啊!”
“哈哈哈就那个王楼庄的,看他还摆架子,请他们过来帮忙,人家根本不搭理咱,现在咱不用靠他们,咱们有九峰,不怕了!”
神光瞅着那边,只见那塑胶皮的软袋子里竟然真得冒出水来了。
太稀罕了,简直是菩萨显灵,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神光太好奇了,而且她渴了,那边哗啦啦的水声真是诱人,她更加渴了,她想去看看,但是……想起之前萧九峰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去。
神光正纠结着,要不要再次凑过去,就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响起:“给。”
神光忙抬头看,是萧九峰,手里拿着一个军绿色的水壶。
神光:“我,我不渴……”
萧九峰:“要我喂你?”
神光赶紧接过来了,接过来后,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这水是井水,刚从井里头上来的,还带着冷冽的甘甜,神光喝了个痛快,喝饱了,这才满足地舔了舔唇:“真好喝。”
萧九峰:“你傻啊,拔草拔到现在?”
他那边忙着摆弄发动机,偶尔抬眼看,别人都已经歇着了,就她傻乎乎地站在大太阳底下拔草,汗滴滴往下淌,还要使劲地按住她的白头巾。
神光嘴巴微嘟,小声说:“是你让我拔的啊!”
萧九峰看着她那气鼓鼓的样子:“笨死了。”
神光眼里顿时浮现出雾气,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我才不笨,师太说,我是我们云镜庵最聪明的小尼姑!”
萧九峰哑然失笑。
神光眼睛圆圆地瞪他:“你还笑,你不信?”
萧九峰眼中依然带着笑:“我信,聪明的小尼姑。”
神光歪头看他,他说他信,但是神光还是觉得,他是在哄自己玩。
萧九峰却笑说:“你先去那边树荫下歇会,我再过去看看发动机。”
神光嗯了声,把水壶还给他。
萧九峰却不要:“你拿着吧,等下渴了喝水。”
神光低头看看这水壶,这种军绿色的铁水壶很少见,上面还带着厚帆布的墨绿色带子:“这是什么水壶啊,哪来的?”
之前没注意他竟然带水了,该不会是别人给的吧?
萧九峰:“我以前用的。”
神光顿时放心了,乖乖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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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晚炕上的交流”
神光喝了水后,总算不渴了,身上也觉得有劲了,她就继续低头拔草。
干了一会,其它妇女歇过了,也都过来继续干活了。
旁边宁桂花家的看着她,突然说:“你咋也不歇歇,多累啊!”
神光抹了一把汗,轻笑了下:“其实也还好……”
宁桂花叹了口气:“你倒是还挺勤快的。”
旁边几个干活的妇女也都赞同,一时大家拔着草,就和神光说起话来,话题自然还是围着萧九峰转。
一个妇女打听说:“刚才他过来给你水喝,都和你说啥了?”
神光看了一眼旁边,王翠红就隔着她一茬地,在那里低着头拔草,一根草捏在手里,也没见怎么拔,这肯定是听着这边的动静呢。
神光想了想,就说:“他夸我勤快,能干。”
宁桂花:“还说啥了?”
神光:“还有就是让我喝水了。我渴了,他让我喝水,我就喝水呗!”
大家那眼神就落在神光背着的那水壶上,大家都用玻璃瓶,最廉价便宜的二锅头喝了后剩下的酒瓶子灌水,这个肯定和神光那种军用绿铁水壶没法比,那种水壶看着多风光多体面啊!
关键是,那绿色铁水壶还是萧九峰的,现在挎在这么一个小尼姑身上。
宁桂花噗嗤笑了:“他对你可真好,还挺疼你的!”
神光其实是吹牛了,吹牛的她面上泛热,有些心虚地说:“嗯,他对我挺好。”
旁边几个妇女听到这个,都笑起来:“他刚才这是特意灌了满满一铁壶的水,过来给你送水喝的,这是多疼你啊!”
也有人眼尖,捂着嘴笑:“你们没注意吗,刚才小尼姑过来拔草,那边九峰动不动抬头看一眼,他脸上好像随便看过来,其实就是特意要看他家小媳妇!”
大家听到这个,更加哈哈笑起来,有人越发开始打趣,甚至有人开始猜:“刚才他干嘛对小媳妇这么凶,你们猜为啥,我突然想到了!”
几个妇女都问:“为啥啊?”
那女人卖了一个官司,才得意地说:“小媳妇虽然瘦,但是那眉眼还是挺好的,你看人家这脸上长得多白净,那边几个干活的汉子也不是傻子,都看到了,那眼睛一个个黏小媳妇身上不放开。你说九峰那里能不急吗?他这是不舍得别人看他媳妇!”
她这一说,大家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境,好像还真是,一时恍然大悟,又打量着神光,一个个啧啧啧地叹。
神光听了,心花怒放,管它是真的假的,反正之前萧九峰凶她的所有不快已经烟消云散,她暗暗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王翠红,只见王翠红那眼神就跟蒙了一层灰一样,低着头,手里攥着一根草,好像要把那根草掐烂了。
神光看到她那个样子,简直是想直接告诉她,不要惦记了,我才是萧家的女人,就算死了也要当萧家的鬼,你没份了!
不过她拼命忍住了,佛曰,若以诤止诤,诤竟不见止,唯忍能止诤。
她要忍住,忍住!
而这个时候王翠红也恰好抬头看过来,当她眼中的黯淡无光对上了神光眸中的心花怒放时,她一下子怔住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之后捂住嘴,突然说:“我先去那边看看。”
说完,人就一下子跑了。
她突然跑了后,几个妇女都愣了下,之后面面相觑,再之后都笑起来。
“她也真是的,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惦记着!”
“劝也没用,白搭!”
“就这么闹腾吧,回头她家铁栓知道了,还不给她急眼?打起来闹起来,日子也过不消停!”
“就是,都已经嫁人了,总不能离婚吧,咱花沟子生产大队,这么多年还没见离婚的女人!”
“离婚了又咋,人家九峰这里小媳妇都领进门了。”
就在这种七嘴八舌中,大家终于意识到了,小媳妇就在旁边,大家还是避讳一下吧,于是大家就笑:“神光,这些和你没关系,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们也就是说说。”
神光眨眨眼:“嗯,我知道!我不在意!”
反正王翠红已经跑了,难过的不是她。
虽然师太说,人不能苦了别人悦了自己,要舍我度人,可是神光觉得,她还想吃萧家的饭呢,还没吃够。
吃饭是大事,不能随便让给别人。
正想着,几个妇女的心思却又转开了。
宁桂花凑过来:“他晚上……厉害不?”
神光想了想:“其实也还好。”
这话说得,周围的几个妇女全都好奇地问:“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
神光;“看着厉害,其实一点不厉害!”
几个妇女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
宁桂花不敢相信,要知道在她们年轻那会子,萧九峰就是全村打架最狠的主儿,那身体又高又壮,哪怕后来他离开了村里,村子里也总是会提起当年萧九峰如何如何。
说实话,那个时候的姑娘,或多或少都会惦记萧九峰,毕竟他和别人不一样。
后来多少年过去了,大家都嫁人了,他回来了,已经嫁人生孩子的妇女心里不会起什么波澜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打听下,打听下当年那个能一个人打败好几个汉子的少年,现在到底怎么了。
特别是就在刚刚,那个曾经刻在她们心里的后生脱掉了褂子,露出来男人健壮的胸膛,一举一动都是力道,让人看得挪不开眼。
神光:“是真得啊……他其实人挺好的,我开始挺怕他,后来就不怕了。”
神光说的是确实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然而在场几个妇女的心思原本就是歪的,神光的“不怕”也被她们想歪了。
小尼姑瘦成那样,遇到一个勇猛的汉子,晚上她哪受得了,现在她竟然说不怕?
几个妇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虽然那个汉子永远不会属于自己了,但是想到自己曾经觉得无所不能的汉子,现在竟然连个小尼姑都降服不了,她们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神光看着她们失望的样子,有些不能明白了。
难道她们喜欢厉害的?
不会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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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快要收工的时候,大家陆续走了,神光便过去找萧九峰。
她过去的时候,萧九峰正在和人说话,半蹲在田垄,拿树枝在地上比划着,神光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在说什么浇水计划,意思是他们花沟子生产大队的地有多少,哪些棉花地在哪里,能不能够得着水井。
要知道塑料管子就那么长,能够得着水的田地就那么多,不是每个都能顾上的,这个时候就得挖水沟了。
“明天先把咱们大队里能用的水井都统计下,然后再规划下,通往各处的水沟怎么挖,要提前规划计划好,不能只顾着今年的棉花地,还得考虑其它的地,如果计划得好,咱们生产大队想办法再要两台发动机水泵的指标,到时候全生产大队的灌溉问题都可以得到自动化解决,不用人力,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萧九峰望着眼前几个人,这么说。
萧宝堂自然是没话说,别看他这叔比他还小几岁,但是他从小就是一个大写的服气,心服口服,他家这堂叔干起架来狠,做起事来也有想法,如果不是这堂叔离开老家多年,这大队长的职位肯定轮不着他,怎么也得给他叔准备着。
现在堂叔回来了,那见识,比年轻时候当然高了一截子,做事说话不太一样了,但他叔永远是他叔。
这事他一听他叔讲,就觉得行。
其它几个干部听着,也是连连点头,都觉得如果这件事能做成,那以后大队里的庄稼产量肯定能提高不少。
于是萧九峰又开始说,这沟应该怎么挖,这灌溉计划应该怎么做,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听得周围几个干部除了点头,都不知道说啥了。
一时惊叹不已,想着原来以为萧九峰出去参军,现在退役回来,无非是增长了一些见识,现在才知道,人家那见识,简直是比山高!
萧九峰正这么说着,就听到萧宝堂突然说:“叔,要不然咱今日个先说到这里吧,明天我把咱大队里的耕地和水井分布图都拿来,到时候咱再划出来一个道道。”
萧九峰抬头,见自己堂侄子正望向自己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他看过去,是神光。
神光正在那里,抱着他给的那军绿色水壶,乖乖地等着他。
就像一个等着哥哥放学的小乖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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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是不是曾经想娶她?
萧宝堂是有自知之明的。
别看自己堂叔说什么人家还没满十八岁呢现在还不能登记结婚,说什么等到十八岁了再让她看看去留实在不行给她找个男人配。
依他看,那小尼姑长得真不差,不但不差,还好看着呢,就是太瘦了,瘦得乍一看不入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