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套黑色暗花长袍,腰间系一条同色宽腰带,腰身劲瘦,比例优越,显得整个人挺拔厮称,意气风发。
这场是打戏,宁王揪出手下叛徒,追踪其至房梁,两人在房梁上大打出手,刀光剑影地过了十几招,叛徒被他一剑挑下房梁。
打戏部分已经拍完,此时正在拍摄的,是顾辞年的镜头特写。
倪布恬跟导演打了个招呼,坐在了监视器后面。
镜头里,男人黑发高高扎起一束,剩下的一部分披散在肩头,一双深沉的眼眸如冰潭般冷厉、深邃,唇轻轻翘起,嘴角一抹讥笑。
风拂过,发梢与衣角齐齐飘舞,遥相呼应。他垂眸,冷淡地瞧着躺在地面上的叛徒,像瞧着一坨死物。
因为是补拍个人特写,这会儿地上实际躺着的不过是一瓶透心凉的雪碧。
可这丝毫没能影响他的情绪。
剑光一凛,威亚老师在下面拽紧了绳索,男人脚尖一踮,轻盈飞起。黑袍像暗夜里静开的昙花绽放花瓣,他动作干脆利落,翩然旋转着,快速飞落地面。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画面里,镜头定格在滴血的剑刃上,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掉落地面,像随意甩开的墨点。林以平喊了“卡”。
倪布恬的视线还牢牢粘在监视器上,眼睛一眨不眨。
镜头里的男人如遗世独立,好看得像一幅山水画。
男人收起情绪,执剑朝这边走来,便像是从画中走了出来。
倪布恬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蓦然加快了些,却一时间分辨不清,自己这一刻究竟是清荷,还是倪布恬。
******
监视器上,顾辞年的视线正直直落在镜头里。倪布恬轻吸了口气,抬起眼眸,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她扯唇朝他笑了笑。
顾辞年径直在她面前站定:“终于醒了?”
倪布恬:“……嗯。”
明明是句挺正常的话,却生生被他说出几分暧昧的意味。她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留意,林以平的表情也挺平静,才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
仿佛她和他之间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辞年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她,转头认真看起了监视器。
片刻后,他眉头轻蹙,说:“这个地方拍的不好,我再来一遍。”
倪布恬趁机溜走了。
******
等倪布恬做完妆发,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小可帮她拿来盒饭,她坐在休息室里随便吃了两口,又拿出感冒灵颗粒。
感冒一触即发,经过这一下午的酝酿,反而更加严重了。
休息室里只有她和小可,她叹了口气,撕开包装袋,仰头,闭眼,苦大仇深地把那些褐色颗粒倒垃圾似的往嘴巴里倒。
刚倒了一半,小可在身后叫她:“老板,老板!甜甜姐!”
她倒得认真,懒得理会,小可又做作地清了清嗓子。
倪布恬倒完了药,抄起手边温水猛灌了几大口,等终于将那股别扭的清苦味道冲淡了,才慢悠悠转过头去:“干嘛?”
一转头,身后蓦然多出道男人的身影。最后一个尾音被吞进肚子里,她瞪圆了眼睛,险些咬到舌头。
小可微笑脸:我明明已经疯狂提醒过你了……
倪布恬干笑:“顾老师。”
“你感冒了?”顾辞年目光略过她,落在桌上的空药袋上。
注意到他蹙起了眉头,倪布恬手指伸向口袋掏了掏,摸出个黑色口罩,利索戴上。
唇鼻被牢牢遮住,只露出双黑亮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红,她笑了笑,灯光下眸底水光波动,“我已经吃过药了,保证不会传染给你。”
顾辞年:“……”
他在她眼里究竟有多不近人情?
得不到男人的回应,倪布恬尴尬地眨了眨眼睛。
一秒,两秒,片刻后,顾辞年舌尖顶了下腮帮子,轻呵了声,气笑了:“最好是这样。”
他转身走了出去。
倪布恬尴尬地拽了拽口罩,拉下来丢到桌上,问小可:“我吃药的时候他一直在?”
小可亲身经历了CP be现场,一颗少女心稀碎:“一秒不差,全程目睹。”
那就是说,他同时也欣赏了她不小心将几个颗粒倒进了鼻孔里又低头倒出来,以及她倒完药揪着衣领抖药渣的粗糙画面?
倪布恬紧紧抿唇,无语地闭上了眼睛。
怪不得他满脸嫌弃……
******
庆幸的是,今晚没有和顾辞年的对手戏,这让倪布恬的心理压力减轻了许多。
晚饭后,顾辞年拍完最后一个特写镜头便收工了。
倪布恬静静坐在角落里,目送他走出去,默默吸了吸通红的鼻尖。
随后,她合上剧本,走到散着金光的“小太阳”附近,戴上口罩坐下。
她同等下要对戏的几个演员聊了会,又低头看起了剧本,“小太阳”的暖光烤得她昏昏欲睡,思绪开始神游,她左右晃着脑袋,突然瞪大眼睛望着“小太阳”,陷入了沉思。
昨晚顾辞年凶巴巴地命令她站在这里思考问题,该不会是怕她冷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只飘过一秒,便被她紧急摇了出去。
她大概是疯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五分钟后,场景灯光调试完毕,正式开始拍摄,倪布恬收起杂乱的思绪,专心投入到拍摄中。
今晚和她演对手戏的女演员频频失误,拍摄进程缓慢,等她再拖着沉重的身子瑟瑟发抖回到“小太阳”前,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
小可给她递来热水和几粒感冒药,“老板,感冒灵效果可能不太行,你要不要吃点药?”
她接过来,顿了下又推回去:“算了,吃药会困。”她现在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好吧,那你多喝点热水。”小可巴巴地把水杯递过去,水温刚刚好,倪布恬接过来,仰头猛灌。
正灌着,周围忽而一阵骚动,小可“诶”了声,“是阿远,他怎么又回来了?”
倪布恬放下水杯,应声偏头,明黄光影中,一抹清俊身影闯入视线。
是顾辞年。
他单手抄兜,信步游闲地走来,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好些人。
仔细一看,那些人还抱着些大箱子。
现场道具迎上去帮忙,小可打探完消息回来了:“影帝自掏腰包,买来了好多取暖器。”
某个念头又在脑海中蠢蠢欲动,倪布恬眨了眨眼睛,嘴巴微张,难以自持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震天响。
数道目光瞬间涌来。
林以平问:“感冒啦?”
“凑巧,”他笑了笑,下巴往前方一扬:“顾老师给我们买了高科技取暖器。”
倪布恬讪笑一声,转眸撞上顾辞年的视线。
男人眉梢微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是挺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都送红包,感谢我的小仙女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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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写《一分钟抱紧》,求个收藏~
文案:【一分钟抱紧,接十分钟的吻。你是我日日夜夜的梦中人。】
再见陈宴,是在一场婚礼上。
男人穿着修身笔挺的西装,白衬衫松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锁骨下那颗浅褐色的痣隐隐可见,清俊又禁欲,男人味十足,再不见彼时少年不羁。
周知意遥遥看着他,脑海里却只有她轻咬他锁骨的画面。
男人手执酒杯,穿过人群走到近前,开口便是:“他对你好吗?”
周知意:“谁?”
他眼尾微扬:“听说你要结婚了?”
周知意视线落在他锁骨上,脑中画面还在继续,“被人问烦了,随口瞎编的。”
他敛眉,笑了声。
“想不想圆上这个谎?”
周知意瞥开视线,“怎么圆?”
陈宴单手扯着领口,喉结上下滚着,混不吝地笑:“不如,嫁给我?”
周知意眉眼轻弯,笑得无辜又纯良:“陈宴,你这些年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爱做梦。”
她转身就走,腰肢轻摆,万种风情,“不劳费心,你很快会喝到我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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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贴心
明亮光影下, 男人瞳仁清亮, 仿佛能透过空气介质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不知是因为感冒发热还是因为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倪布恬觉得自己的皮肤在隐隐发烫, 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她咳了声,有些无所适从地戴上了口罩,将大半张脸捂起后, 人才稍微松弛了些。
她眼角向下弯了弯, 配合着吹起了彩虹屁:“顾老师真是人美心善, 雪中送炭。”
还挺押韵。
顾辞年唇角轻扯了下,自嘲道:“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美好。”
倪布恬从善如流:“影帝,你在我们大家心里都这么美好。”
“是吗?”顾辞年眸色微黯,唇角的笑意就淡开了。
工作人员热火朝天地将取暖器都抱了进去, 一一连上电源线, 打开,不消一会, 整个片场就热了起来。
倪布恬抱着保温杯缩在“小太阳”前, 继续看剧本,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五六分钟, 剧本都没能翻过一页。
周围人来人往, 交谈声在耳边环绕着,却没一句能进到耳朵里,一个个个黑色字体像小蝌蚪般在眼前游来游去,她满脑子都是晚饭时间在休息室里的画面——
“你感冒了?”
难道他当时的表情并不是嫌弃?
难道他昨晚真的是故意让她站在“小太阳”前取暖?
又或者是,正如他所说, 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
两个念头在脑子里来回打转,像在擂台上PK的小人,倪布恬左右想不清楚,心绪复杂地合上剧本。
她起身,想独自去外面走走。脚才刚迈出台阶,顾辞年就和林以平低声交谈着从外面走进来。
她下意识向旁边挪了挪,让出通道。擦肩而过的瞬间,顾辞年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身回头,“今晚会早些收工,我让统筹换了更安全的酒店,今晚剧组全部搬过去。”
倪布恬:“……哦。”
顾辞年:“你对房间有什么要求吗?”
倪布恬松了松口罩,摇头:“没,我都可以。”
顾辞年淡淡点头,“好。”
说完,他转身走了进去。
倪布恬摸了摸鼻尖,扯下口罩,独自向外走。
夜幕低垂,像浓稠的巧克力汁,将灯火通明的影视城牢牢包裹住。倪布恬甫一出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关荷。
关荷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甜甜圈,踩着恨天高,不足一米六的身高愣是走出了一米八几的气场。
倪布恬转身就走,无奈还是被她发现了。
“甜甜!”甜腻腻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她头皮一麻,低头走得更快。
一秒后,身后又是一声:“小倪。”
倪布恬脚步一顿,关荷已经大步追了上来。
倪布恬转过头去,看到关荷春风得意的脸,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到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她了然一笑,明白了春风从何处吹来。
倪布恬朝身后那人点了点头,笑着叫了声:“杜总。”
杜总走上来,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剧组还好吗?好像瘦了点。”
倪布恬笑答:“还不错。”
杜总全名杜锋,是倪布恬前经纪公司的营销总监兼董事会成员,年届四十,保养得不错,就是头顶有些秃。
不过他人到中年地中海的事情还是个秘密,公司里没人知道,倪布恬也是某次偶然撞见他戴假发才发现。
因此,外人眼中的杜锋一直是风度翩翩的公司高层,是站在一堆肚大腰圆的中年老板里最亮眼的那一个,不乏有自我道德约束松懈、想一步登天的小姑娘蜜蜂采蜜似的往他身上扑。
作为其中翘楚,关荷对自己的成功采蜜洋洋得意,虽然这份成功不能光明正大地见人,但从中尝到的甜头让她总止不住翘起尾巴。
比如此刻,杜锋才只是逢场作戏地跟倪布恬客套了一句,关荷就嘟着嘴巴腻腻歪歪地凑过来:“杜总偏心,你都没说我瘦了。”
杜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哄着:“你也瘦了。”又去捏她的脸颊:“看,脸上都没肉了。”
关荷得意地哼了声,拿手指头尖戳倪布恬的手臂:“甜甜,看来杜总还是更疼我哦。”
倪布恬:“……”
倪布恬快吐了。
她敷衍地扯了扯唇,戴上了口罩。“我感冒了,别靠我太近,小心传染。”
说完,低头将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
杜锋深夜探班,给剧组带了三个餐车的宵夜,关荷热情又主动地给大家一一派发食物,像个名正言顺的老板娘。
宵夜派发到一半,阿远又带着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回来了。原来顾辞年今晚也给大家订了宵夜。
小可左手一盘水果沙拉,右手一碗鸡汤小馄饨,站在倪布恬面前:“甜姐,你要吃哪个?”
倪布恬怏怏耷眼,“没胃口。”
“好歹吃两口吧,你今天一整天几乎都没吃东西。”小可蹲下来,献宝似的把馄饨举到她鼻子下,“啊,这浓郁的鸡汤香味。你闻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