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布恬按着杯子直摇头。
店里人少,也没什么人认识她,她索性连帽子都没戴。
老式铜锅端上来,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倪布恬捞了块小小的骨头,慢慢地咬。
苏叶和小可碰了下杯子,灌了口冰凉的啤酒,看她:“上次不是说要尝试喝酒吗?”
倪布恬:“反悔了。”
“说真的,你到底为什么喝不了酒?以前喝伤过?”
倪布恬用筷子戳着骨头缝,没抬头:“就是受不了酒精的味道,一闻就反胃。”
“嗨,”苏叶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不会喝酒也没什么,反正咱们又不是靠陪酒上位,来,吃菜。”
倪布恬双手捧着陶瓷碗接过她夹来的菜,笑意盈盈地说:“谢谢老板。”
随便吃了点青菜,倪布恬放下筷子,隔着玻璃向窗外望了眼,无意中看到对面那家甜品店,玻璃窗上贴着醒目的菜单,她看到年糕红豆汤的字样。
原来上次顾辞年就是在这里给她买的红豆汤啊。
回想到那天的场景,她眼睛不由自主地弯起,低头笑起来。
“喂!”苏叶的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倪布恬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荡漾。”苏叶斜着眼睛打量她,意味深长地问:“别是偷偷谈恋爱了吧?”
倪布恬耳根一热,犹豫着干脆直接借这个机会告诉她们好了。
却听苏叶又说:“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可不能谈恋爱。誒,这家小店味道不错,你再来一块?”
倪布恬几欲涌到唇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咽下了。
******
三人回到酒店时,剧组还没有收工。
倪布恬洗完澡,掐着时间给倪不逾打了个电话,叮嘱他照顾好自己,记得写作业,被少年三两句敷衍过去。
她摇头笑了笑,吹干头发躺到床上。
难得不熬大夜,她却有些失眠,在床上滚了会,她打开灯,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上的视频软件,左挑右选,最后找了部顾辞年的电影来看。
黑色的屏幕从中间撕开一道昏昧光线,而后慢慢向上下两边拉开帷幕,淅淅沥沥有节奏的雨声中,穿着黑色夹克的顾辞年出现在雨幕中,直视镜头,眉眼深邃,一步一步走近。
雨水顺着他的面部线条一道道往下滑落,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忽然扯唇笑了下,笑容颓唐又带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恶,一张冷白的脸,英俊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画面定格在他的邪笑上,镜头快速一转,影片开始……
倪布恬本意是想找部电影随便看看来催眠,没想到剧情太精彩,不断反转,她反倒越看越精神。
不得不承认顾辞年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才型演员,每一个眼神动作都拿捏精准,表现浑然天成,即使后期配合剧情刻意换上邋遢的衣服,化上了疤痕妆,却还是能从眼睛里透出一股子勾人的劲儿。
倪布恬将他一个回旋踢的动作拉过来倒回去地重看了三四遍,咬着手指打开了弹幕,然后躲在被窝里低调地随弹幕上的花痴姐妹们“啊啊啊啊”地土拨鼠尖叫了一回。
看着弹幕上从外貌到演技、几乎盖住演员全脸的花式彩虹屁,倪布恬油然而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的骄傲——
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的小阿忍。
顾辞年的微信进来时,影片里正播到他拽着女主角进了狭窄/逼/仄的小房间。
房间光线昏暗,他把女主角压在了角柜上……
手机“叮当”一声弹出一条微信提醒,倪布恬吓得手腕一抖,这才发现自己脸颊有些热,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
她捂着脸摇了摇脑袋,看到顾辞年发来的微信:【开门。】
她怔楞了一瞬,抿了抿唇,将页面又切回到电影上,没有回复。
心想着,等不到她的回复他大概就会回去睡了。谁知,她点了下暂停键,正打算接着往下看时,顾辞年竟直接给她打来了电话。
倪布恬心头一跳,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接通了。顾辞年的声音低压着,从听筒里传出来,莫名有些禁欲:“宝贝,开门。”
倪布恬头皮跟着麻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此刻正明目张胆地站在她的房门前给她打电话,还明目张胆地叫她宝贝!
倪布恬脑子嗡的一声,丢下手机跑到门后,将房门打开一条缝。
门外人影一闪,顾辞年闪身进了房间,房门迅速“咚”的一声关上,她被他压在了门口柜子上。
一如电影里的那个镜头。
只不过他此时没有化颓丧的疤痕妆,刚洗过的脸上还带着些微湿意,皮肤干净白皙,额发上有细闪的水珠随他的动作“嘭”一下滴落到她的鼻尖上。
倪布恬下意识皱了皱鼻子,眼前光线一黯,顾辞年俯身低头,将她鼻尖上的水珠舔去了……
一种酥麻的战栗从脚底叫嚣着直接攀升到头皮,倪布恬觉得自己好像熟了……
她用力推开顾辞年,扭头溜走,又被他拽过来,搂在怀里。
他俯身,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肩,深深吸了口气,轻声缱绻道:“好甜。”
“甜甜,好想你。”
“让我抱抱。”
倪布恬张了张嘴巴,本沸腾的一颗心随着他的低喃软下来,化成了一滩水,拒绝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她安静地任他抱了会,手臂慢慢抬起来,想环上他的腰,他却不正经地在她颈后呼起了热气,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她。
双唇也在她颈侧蹭来蹭去……
倪布恬手指一缩,猛然推开了他。
“抱够了吧,你该回去睡觉了。”
“不够。”顾辞年微歪着脑袋直直地看她,“还要抱。”
倪布恬心底没出息地小鹿乱撞,表面上维持镇定,绕开了他。
顾辞年视线随着她,慢悠悠落在她随手丢在床头的手机上,看到那还未自动熄屏的画面,眉梢一挑,唇畔慢条斯理地勾起一抹笑。
像个藏着 欲/念的斯文败类。
“你在看这个啊。”
倪布恬刚才怕他在门外被人看到,急着去开门,便把手机随便丢在了床上,这会猝不及防被他看了个正着,脸颊登时热了起来。她一把抓过手机,强装镇定地关掉视频,“听说这部电影不错,我就随便看看。”
“知道通常情况下这种镜头后面应该发生什么事情吗?”顾辞年上前一步,搂过她的腰,不由分说俯身往下一压。
“不过我没拍。没关系,”他低笑了声:“现场表演给你看……”
倪布恬失去重心,下意识伸手,想扶住床头,没想到冲劲太大,木质床头倏然发出“咚”的一声响。
脚随之往后退,踢到床头柜上,又是“咚”的一声撞击声。
橘黄灯光勾着男人深邃的眉眼,勾出眸光里那直勾勾的欲/念,是直白又压抑的诱惑,倪布恬垂下眼睑,感觉眼皮都在发烫。
耳边,顾辞年忽然低沉颓丧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甜甜,别推开我。我今天很难过。”
倪布恬胸口揪了一下,手指顺从地抚上他的背:“你……怎么了?”
“我都五天没和你独处了,你好像一点都不想我。”
“盛望舒过来探班看我,你也不吃醋。”
“甜甜,你好像总是不需要我,一直是我喜欢你更多。”
他竟然一句一句地,认真地抱怨起她来。
倪布恬睫毛颤了颤,紧抿着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再上扬。
她轻吸口气,双手捧住他的侧脸,主动踮脚吻了吻他的唇。
轻轻软软,一触即离。
顾辞年低垂着的眼皮忽而抬起,眸底漆黑幽深,像是蕴着火。
他唇角轻勾着,藏着得逞的笑意,又向她逼近了些:“你是不是应该弥补我?”
倪布恬:“??”
他一脸理所当然:“补偿我今晚抱着你睡。”
下一秒,又是“咚”一声巨响——倪布恬不知哪来的一股羞愤的蛮力,直接将他推开,他猝不及防向后一退,又撞到柜子上……
“别装了。”
顾辞年手肘向后撑,懒懒散散地斜靠着柜子看她,“你明明想我想得要死。”
倪布恬简直没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人,又被他逗弄地无力招架,干脆背过了身去不理他。
沉默片刻。
顾辞年抿唇轻笑,俯身从背后抱住了她。
“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只是,有点想你。”
“……”
“哪怕你现在就在我面前,我还是想你。”
这句话轻飘飘的,落在倪布恬心上,像一片温柔的羽毛,又像一招剑走偏锋的剑法,精准无误地戳中她的软肋。
“你习惯睡哪一边?”沉默片刻,倪布恬听到自己轻声问。
……
台灯关掉,室内陷入黑暗,影影绰绰的光线里,顾辞年眼睛很亮。
倪布恬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阿忍,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事情吧。我都不知道你后来过的好不好。”
顾辞年牵过她的手指吻了下:“好。”
******
倪布恬不知道自己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她被顾辞年紧紧箍在怀里。
她额头蹭在他胸前,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她安心地拱了拱脑袋,又昏沉阖上了眼睛。
凌晨,倪布恬还未睁开眼睛,顾辞年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仔细算起来,他昨晚一共也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白日在片场里,倪布恬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心疼得不行。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旁雷雪忽然悠悠出声:“昨晚没睡好吗?”
倪布恬:“还行。”
两人并肩坐着等戏,周围没其他人,倪布恬端起水杯慢慢喝着水。
雷雪又说:“影帝好像也没睡好。”
倪布恬:“……”
不知怎么的,她感觉雷雪今天好像怪怪的,说话语气也怪怪的。
她心里有鬼,便专注喝水,不置一词。
雷雪清了清嗓子,悠悠地,继续说:“看他眼底的青色,像不像熬夜开车肾亏的样子?”
“……”
倪布恬一口水呛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捂着嘴巴直咳。
雷雪老神在在地帮她拍背,等她好不容易把气顺匀了,才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压抑又赞叹地吐出那句憋了一夜零一上午的话:“能把这朵高岭之花勾到精尽肾亏,姐妹你太牛/逼了!”
“!!!”
“咳咳咳——”
倪布恬一瞬间瞳孔地震,耳朵着火,几乎要把心肝脾肺肾全都咳出来。
她咳到眼尾泛红,眼睛里泛着水光,坚决否认:“你在瞎说什么啊?”
“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他昨晚在你房门前给你打电话。”
雷雪吸了口气,胸口气血翻涌着,回想昨晚那个让她心脏骤停又少女心沸腾的画面:“他叫你宝贝。”
倪布恬瞳孔持续地震,完全失去了表情,整个人呆若木鸡。
雷雪转头看她,压抑着雀跃和兴奋,眸光灼灼:“我还听到了撞床的声音——”
“——你们昨晚,一定很激烈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影帝:会说你就多说点,来,给雷雪加片酬!
竟然写到了两点半,困晕了QAQ
第65章 赴宴
周围的声音在瞬间全都远去, 只剩下雷雪隐秘、压抑、抱含着难以按捺的八卦兴奋的声音在她耳边360度立体环绕着来回激荡——
“你们昨晚一定很激烈吧?”
“昨晚一定很激烈吧?”
“很激烈吧?”
“激烈吧——”
倪布恬整个人都石化了, 大脑宕机, 感觉自己像是漫画里浑身僵住的小人, 下一秒就能一分两瓣从中间裂开。
不知过了多久,她木然地拍了拍额头,拉住还在不住脑补吃瓜的雷雪:“我们没有……”
雷雪一副地下党接头的模样直直盯住她, 低声而快速地说:“别说你们俩什么事都没发生, 昨晚我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
其实那天听说倪不逾深更半夜睡进了顾辞年的房间时雷雪就有过一瞬的怀疑, 只不过她当时随便一想转头就忘记了。
如果不是昨晚亲耳听到顾辞年低声叫倪布恬“宝贝”,她最多以为两个人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的露水情缘,这种情况在这个圈子里也并不罕见。
可那人是顾辞年啊,是平日里疏淡冷漠、骄傲寡言、高贵冷艳的顾辞年啊, 谁能想到他眉眼含笑, 深情缱眷,磁哑性感哄着女人叫宝贝的模样?
这他妈要不是爱情她能当场把头拧下来!
雷雪撞鬼似的缩回脑袋, 把那条刚拉开的门缝又轻轻合上。她偷偷摸摸地靠着门板, 摸着雀跃的小心脏, 脸红心跳的模样好像不是无意间撞见顾辞年的地下恋情, 倒像是自己正在偷/情。
她抚着胸口默默沸腾了会, 好不容易稍稍平复了下情绪,耳边又传来“咚”一声木头撞墙声。
没一会,又一声。
震得她眉心一跳,心脏也跟着砰砰乱跳,只随便脑补了一下画面, 耳根就热了,活像是看了什么限制/级不可描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