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几个人冒着班主任随时冒头的风险围在后门看连翘去送奶,听见连翘那样说,哄笑起来,前排听不见,就好奇问后边的人,后边的人卖关子,屋子里一瞬间闹腾得很,唐果性子软,被这么一闹,整个人都急了,气得直拍季峋:“我没有生气!”
又怕这样闹老师会怪罪,总觉得是自己捅的事,听见连翘站门口喊话乔艺璇,又觉得闹得过分了点儿,推着季峋说:“你快管管啊!”
唐果越急,季峋越不急,慢腾腾地问了句:“还吃醋吗?”
唐果哪里还顾得上跟他辩解,说了句,“不吃……哎,我没吃……你快点儿。”
季峋这才笑了笑,敲了敲桌子:“行了啊!起什么哄,上课了。”
教室里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还好班主任没来,等第一节下课,大家又兴致勃勃讨论起来,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连翘嗤笑一声:“你以为乔艺璇真是什么女神?虚荣怪罢了。”
边儿上人追问什么情况,连翘又不说了。
晚自习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了,下了课,照旧学习的留着,不学习的着急回宿舍,季峋最近没贪这几分钟时间,一下课就窜了,唐果总是收拾收拾东西,慢悠悠地跟齐悠一块儿回宿舍。
两个人并排走,日常聊着无关痛痒的废话,哪个老师又骂人了啊,哪个同学又做了什么糗事,甚至今天谁穿了新衣服,上课偷吃零食……这种屁事,总之和学习无关的话题,都有趣。
齐悠和唐果正说着明天一起去二食堂的酱肘子,齐悠忽然话题一转,偏着头问她:“你觉得蒋昊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唐果发现蒋昊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坏,但肯定也不是个好学生就是了。最近齐悠好像老是问到他。
“我就问问,好奇,你初中不是跟他一个学校吗?”
“啊,是。”唐果点点头,那会儿蒋昊要比他们高一届,风声极坏,好像从来没干过什么好事,违规乱纪是家常便饭。
齐悠倾身,竖着耳朵,一副极好奇的样子。
唐果就跟她说了:“渠镇一中三霸,蒋昊谈晨郑天雅!我们那届的口头禅……”唐果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渠镇一中不比三中,三中也不算纪律严明,但同学老师目标一致朝着高考奔去的,一中完全就是个九年义务教育管制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摇摇欲坠的破尾烂楼,拆也没法拆,扶又扶不起来。
一些学生早早就闹着要辍学,所以肆无忌惮地捣乱违反校纪,要不是爸妈拿棍子在后面支着,早去江湖游荡了。
在这种背景下,总有些地头蛇充当校园“山鸡哥”的角色,能在众多刺头中脱颖而出,名声可见一斑。
季峋那种名声在外的都还排不上号呢!
齐悠捂了捂嘴巴,一脸惊讶,倒不是真的体会了,而是郑天雅这个人太出名了,猛一听见,吓一跳。
是个女生,出了名的恶劣,家里有钱,身边总是一大帮朋友,经常对看不惯的女生言语行为双重打击,有一次学生家长都报了警,她在里头还蹲了三个月,具体什么事情不清楚,据说赔了钱,还是双方家长私下协调了,不然在里面蹲更久。
已经不是普通的恶劣了。
齐悠又问:“他经常欺负别人吗?”
“那倒没确切听说过,”唐果歪头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给她形容:“但是那些经常欺负人的人都认识他,并且都很听他的。”
齐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
唐果劝她:“反正离他远一点就对了。”
齐悠漫不经心地“嗯”了句,不知道在想什么。
宿舍有单独的卫浴,但有时候时间紧,大家没办法一起洗,就会去公共洗水池洗漱洗衣服,唐果回去晚了,洗手池已经站满了,厕所和浴室都有人,她只好端着盆去公共洗水池那里了,公共洗水池也经常人满为患,不过幸运的是,唐果去的时候正好人不多,她挑了个水龙头,把脸盆放下的时候,身边跟着也放了个盆,水龙头哗一下拧开,水溅了唐果一身,唐果扭头看见乔艺璇,对方正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叫季峋把东西送回来的?”
唐果“嗯?”了声,一时没明白。
乔艺璇已经噼里啪啦开讲了:“别太得意了,得意容易忘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几斤几两,他不嫌弃你,你真当自己配得上他了。”
说完她把水龙头啪一关,扯着盆就潇洒转身走了,气势十足,可怜反射弧总有点儿长的唐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她送的酸奶被连翘送回去的事儿,莫名其妙被戳了一刀,还扎在痛点儿上,唐果气得要死。
搓洗完衣服她就不生气了,劝了句自己:“算了,人说得也没错。”
其实像叶桑那样的人才配得上季峋,温柔强大,像一只凤凰,高高地站在枝头上,别人只有仰望的份儿。印象里季峋乖戾又任性,爸妈都对他没辙,从小到大就是混世魔王,只有在叶桑面前,会装绅士,装得像个小大人,懂分寸,知道体贴。
唐果从小就没觉得自己是个人才,也没要求自己做什么人才,成绩不上不下,做事不紧不慢,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智商一般能力一般的普通小孩,季峋会敦促她多读书大概也是觉得她太差劲了?
成绩进了年级前一百就觉得自己相当了不起了,可季峋是那种稳定在年级前十,偶尔可以在全市排一排名次的人,不出意外他能考个重本,学一个冷门或者热门的专业,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唐果自己没想过自己,她做事总是马虎,走一步看一步,得过且过。
她从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这时候,她突然就觉得这样很差劲,差劲透了。
大概喜欢一个人最开始的迹象,就是自卑,害怕自己不是对方的良配。
喜欢……
唐果默默咀嚼这个词,脑子里是模糊的概念,还有若有似无的悸动,她觉得,她大概是很喜欢季峋的。
唐果并没有把乔艺璇放在心上,倒是把她话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她早早去了教室,想去多背两页单词。
季峋比她去得更早,他随便表面上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可都是该刻苦的时候刻苦换来的。
季峋调侃她:“今儿怎么这么用功啊?”
唐果没理会他,默默背自己书。
早自习下课季峋跟沈靖初和小喇叭一块儿吃饭,才听说昨晚的事儿。
沈靖初怕季峋狗脾气上来一点面子都不给乔艺璇,他可不是什么不和女人计较的君子,忙劝了句:“没多大事,你得教教你那位,跟你学学,嘴巴毒一点,别怕得罪人,这种事就得当场怼回去,过了时候再回头搬救兵,出了气也觉得不顺心。”
周子龙推了推眼镜,也说:“反正我是听说,唐果没什么反应,就是有点儿郁闷估计,没想到乔艺璇是这种人,以前还觉得她挺面善的。”
季峋倒是真的没整什么幺蛾子出来,唐果要奋发,他就在旁边提点着。
没几天就是月考,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唐果因为上次考得很差直接去了第三考场,季峋还是在第一考场,后面还坐着乔艺璇。
唐果数学考试前十分钟才发现自己准考证后面夹着季峋的准考证,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下季峋,他是猪吗?都快开考了都不知道自己准考证没了?
考场已经几乎全部入座了,大家都在抓紧最后宝贵的时间抱佛脚,唐果却抓着准考证噔地起身冲了出去,一路跑到一考场,敲季峋的窗户,把准考证递进去。
季峋倒是丝毫不意外,接过来,半探着身子出窗户,边交代她:“待会儿考试别紧张,把你会做的做完就可以了。”
唐果点点头,其实她确实有点儿紧张的,她其他科目都一直还发挥的比较稳定,每次都是成也数学,败也数学。
“别死磕一个题目,不会的先空着。”
唐果再次点点头,这毛病她早就改了好不好。
“多看几遍题目,别看漏条件就着急做。”
唐果一边点头一边推他回座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好啰嗦呀!”
季峋哼笑了声,顺从地跌回自己座位上,朝她打了个手势,叫她赶紧回考场。
一考场的学霸同学们也不都是木讷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总有几个活泼的爱起哄,比如连翘啊,连翘也是个学霸呢!
连翘跟沈靖初是好兄弟,沈靖初坐在前排,连翘在后边儿做,老早就看着乔艺璇跟一条毛毛虫似的蠕动着朝季峋那里靠,时不时说两句话,搭讪意图十分明显。
季峋懒得理她,就差直接让她闭嘴了,不过也只是漠视而已。
跟乔艺璇交好的朋友还替乔艺璇打圆场,说:“我们老班长还是老样子啊,话少,不爱搭理人。”
那话刚说没几分钟,唐果就来了,还嫌弃季峋啰嗦,连翘一听就乐了,等人走了,起哄。远远喊沈靖初:“沈二,我没听错吧?有人嫌弃我们峋哥啰嗦诶!你有这待遇吗?”
沈靖初“哈”一声,揶揄道:“我哪有这待遇,他只会翻我白眼,叫我滚。”
连翘咯咯笑:“你知足吧!班长区别对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不想理的人,白眼都懒得翻。”
连翘今天算是很给乔艺璇面子的,含沙射影的很隐晦,倒是八班一个认识乔艺璇且一直看不惯她的女生直接挑明了讽刺:“架不住有些人脸皮厚啊,非往人脸前凑,也不看人乐意不乐意硬刷存在感。”
考完试季峋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洗了手甩着手往外走的时候碰上刻意等在这里装偶遇的乔艺璇,她叫了声:“班长。”
季峋眼皮子撩了她一眼,意思是:有事?
乔艺璇摇摇头,她一脸纠结,季峋没空等她纠结完,脚步没停地走了,乔艺璇忙追上去,跟了两步,还是鼓起勇气问:“我想问一下,我给你的……那个……信,你看了吗?”
“没有。”季峋终于开了尊口。然后看她一眼:“还有,你这么优秀高贵的人,我配不上。”
他走路快,她跟不住,又恰好有人在身后叫她,一转眼,他就走远了,乔艺璇心里烦,冲身后人吼一句:“干嘛呀,叫魂儿啊,烦死了。”
被吼的女生一愣,有些委屈地抿了下嘴,本来想告诉她,她东西落下了,顿时也不想说了。
乔艺璇回教室后发现自己笔记本丢了,很薄一个笔记本,记的是自己总结的重点题型,到处找找不到,最后气得摔自己桌子上的本本卷卷,摔完了,趴桌子上哭,委屈铺天盖地兜头盖脸地砸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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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时两天的考试结束,大家又搬东西回座位,这天的晚自习照旧是安稳不了的,各个班都闹哄哄的,一些人得意,一些人懊恼,一些人趁人心浮动偷懒做小动作,还有一些人大隐隐于市似的在一片闹哄哄中岿然不动地保持学习的姿势。
唯独七班静悄悄的。
因为季峋刚才不耐烦地吼了句:“自己对自己答案,吵什么吵,有你们讨论的时候。”
因为是月考,老师们自己出卷,考试一结束,学委就去老师那里拿了答案,印刷好的,一个个发下去,先自己对答案,等上课了会有小组讨论,小组讨论的时候就能把大部分问题自行消化解决了,然后老师再强调一下重点难点就可以了。
刚考完,大家心情难免有些浮躁,被季峋一盆子冷水给泼下去了。
一群人下意识看了眼唐果,唐果很认真低着头在对答案。
大家不说话了,飞小纸条,讨论班长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唐果又招他惹他了。
还是周子龙消息最灵通,龙飞凤舞地在纸条上洋洋洒洒写:“吃飞醋了呗!他回来晚了,蒋昊帮唐果把书搬回座位的,唐果那会儿和蒋昊有说有笑,还请人吃糖,班长一进教室就踹了下门,别提多酸了。”
目睹过的同学纷纷附和,那场面真是相当难得一见,偏偏唐果是个屁也不懂的纯情小可爱,还以为季峋就是间歇性不爽症发作,毕竟他脾气臭又性格差,莫名其妙生气的次数太多了。
季峋一生气唐果就害怕触他霉头不理他,她不理他,他就更不爽,他不爽了,就爱找事,唐果下课要去厕所,他堵着不让她出去。
“季峋,我去上厕所,你起开。”
季峋斜看她一眼,表示自己听到了,但就是不起。
唐果戳了戳他:“你怎么了?”
“你觉得我怎么了?”季峋反问她。
唐果就纳闷了,“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唐果迟疑地问,并且在脑海里大肆搜补所有有可能造成他生气的原因。
今天上午考文综,下午考英语,两个人就中午午休的时候见了面,唐果困得要命,她英语一向不错,就放松心情,一觉睡到午休结束,还是季峋把她叫起来的,一本正经让她擦擦口水,结果唐果发现他在逗她,气得拍了他两巴掌。
那会儿他还好好的来着,考完英语她把东西放教室就跟齐悠一块儿去吃饭了,回来之后她把东西收拾完他才回来,一回来就踹了下门,满脸写着不爽。
唐果思前想后也想不出来跟自己有关系,最后大胆猜测:“你是不是英语又考砸了?”他所有科目都很强,唯独英语成绩跟过山车一样,时好时坏,唐果安慰他:“没事的,我可以给你补英语,我英语应该还……还可以。”唐果有些心虚,毕竟总体和他差很多,唯独这一科比他强一点,也觉得自己不配教他。
看她一脸真诚地担心他英语考砸了的表情,季峋蹙着眉头拿头撞了下桌子,起身给她让了路。
然后顺势坐在了桌子上,一脚踩在凳子上,大刺刺地坐着,问身后林木阳:“你说唐果的脑子,是不是榆木疙瘩?”
林木阳突然被cue,一脸愕然懵懂又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季峋抬头给自己灌了大半杯水,在唐果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说:“咱俩讲讲道理吧!”
唐果点点头,疑惑看他。
他说:“我对其他女生,如严冬般寒冷,你对其他男生,如春天般温暖,你这样,我很没安全感你知道吗?”他一本正经的,害得唐果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去捂他嘴巴,脸霎时红到耳朵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