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我深入——闻笙
时间:2020-04-16 09:33:49

  分明今晚他们闹得不愉快,他却可以这样平静地坐在窗前品一杯红酒。
  可是顾新橙做不到,她在他面前单纯得像一个孩子。
  
  给她一个巴掌又喂她一根胡萝卜,她就是这么好哄。
  实在哄不好了,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办她一顿。
  反正最后屈服的人都是她,谁让她才是爱得更多的那一个。
  
  只不过今晚,他比任何一次都要疯狂,理智荡然无存。
  
  顾新橙光着脚踩上地毯,一步一步地挪到桌前。
  她刚要坐到傅棠舟对面的椅子上,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跌进了他怀里。
  
  傅棠舟抱着她,手扶着她的腰,柔声问道:“刚刚我弄疼你了?”
  被他这么一提,顾新橙委屈得眼底直泛泪花。
  
  傅棠舟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哄她说:“你乖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是啊,他对她好的前提是,她得乖。
  
  今晚她遭受这些,全是她的错,都怪她不好。
  怪她不在人前给他面子,怪她不肯在欢好之时取悦他。
  谁让她不肯乖乖的?
  
  顾新橙大部分时间都是乖巧懂事的,可这不代表她对那些事可以无动于衷。
  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即使是一只宠物,也会有不乖的时候。
  
  傅棠舟端来一碟红枣糕,拿了一个送到她嘴边。
  你看,对她好的时候他真的会亲自喂她吃饭。
  就像对待一只宠物,心情好的话可以帮你顺一整天的毛;可万一心情不好,就一脚踢开,理都不理你。
  
  顾新橙愣了三秒,才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分明是绵软甜蜜的红枣糕,不知为何,吃到口中只有干硬苦涩。
  
  “好吃吗?”傅棠舟问。
  顾新橙僵硬地点点头。
  
  “好吃就行。”傅棠舟将红枣糕放回碟中。
  他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她裸肩上的湿发,说:“一会儿把头发吹干,别冻着。”
  温柔得像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顾新橙眷恋他的,就是这么一点儿温柔。
  可现在,她发现他的温柔全是假象,犹如镜花水月。
  
  顾新橙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前胸,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鲜活而热烈。
  然而他这个人确确实实没有心。
  
  傅棠舟捉住她的手,说:“今晚早点儿睡。”
  言下之意,他今晚不会再要她了。
  多么体贴入微,又多么冷性薄情。
  
  顾新橙坐在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她不记得吃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只知道吃下去就对了。
  
  等到再上床时,傅棠舟已经盖好被子在床的一侧睡着了。
  顾新橙坐在床边看着他,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覆着下眼睑。
  鼻梁很高,嘴唇很薄。
  
  傅棠舟喜欢一个人睡觉,他并不喜欢被人打搅睡觉。
  而顾新橙喜欢被抱着睡,好在傅棠舟不会跟她计较这点儿事,每次她想要被抱着睡,他都会抱着她入眠。
  只不过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人总是相安无事,谁也不挨着谁。
  
  今晚顾新橙不想被抱着了,她兀自上床,裹了被子,离他远远的。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春晚小品里的一句话,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
  
  顾新橙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
  她望着天花板,那里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了。
  微信有未读消息,打开一看是爸爸。
  
  【顾承望:到学校了吧?好好准备毕业论文,不要懈怠学习,实习也要加油,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女儿,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拥抱][拥抱][拥抱]】
  
  文字消息下面是一笔转账,不多,六千六百块,甚至还不够在这样的酒店睡一晚。
  顾新橙猜测,这是爸爸从妈妈眼皮子底下好不容易攒出来的私房钱。
  
  在她父母的设想中,她此时此刻应该在宿舍里,躺在狭小的木板床上。
  而不是在荒郊野岭的度假中心,睡在柔软的双人床上,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望着这条消息,顾新橙积压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爆发。
  谁不是爸爸妈妈心爱的孩子呢?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被身旁的男人这样糟践?
  她缩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泪水模糊了眼眶,顾新橙始终不愿接受那笔转账。
  她欺骗了最爱她的爸爸妈妈,早早离开家只是为了来见傅棠舟。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她跟傅棠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不会对她很失望?
  他分明不爱她啊。
  
  顾新橙哭了好一阵子,被子都被洇湿了。
  她强忍着泪水,给爸爸回了一条消息。
  【顾新橙:知道了,爸爸。学校发奖学金了,实习也有工资,我不缺钱。】
  
  顾新橙好不容易克制住流泪的冲动,关上手机准备睡觉。
  这时,傅棠舟的手机却震了一下。荧荧的屏幕在黑夜里发亮,顾新橙无法忽视。
  
  那手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打算拿过来摁灭屏幕。
  谁知顾新橙却在屏幕上看到一个名字,窦婕,是这个人发来的微信。
  
  这个姓并不常见,可偏巧顾新橙在傅棠舟和他妈通话的时候听过。
  他妈妈说,“你窦叔叔有个侄女儿。”
  他妈妈还说,“放眼全北京城,还有几个姓窦的?”
  
  顾新橙无法忽视一个姓窦的女人给傅棠舟发消息。
  看一眼吧,就看一眼,她保证,绝不多看。
  
  她突然很想知道傅棠舟这些天趁她不在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能不能给她一个痛快,让她不要在这段无望的感情里继续煎熬?
  
  顾新橙知道傅棠舟的手机密码,他告诉过她,可是她从来都没看过他的手机。她觉得这代表着一种不信任。
  傅棠舟也从未看过她的手机,似乎对她放心得很。
  
  顾新橙颤抖着手,输入六位数的密码,手机一下子打开了。
  她戳开他的微信,窦婕的消息在第一位。
  
  【窦婕:棠舟哥,沈阿姨跟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现在才给你发祝福,会不会太晚了?】
  【窦婕:棠舟哥,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过两天能出来吃个饭吗?我给你呀。】
  【窦婕:棠舟哥,你睡了吗?】
  
  顾新橙还想往上翻消息,傅棠舟忽然翻了个身。
  她一惊,立刻把手机摁灭,放回原位。
  
  顾新橙不知道傅棠舟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光这三条消息就足以让她从头凉到脚,如坠冰窖。
  棠舟哥,叫得可亲热啊。她从来都没那么叫过他。
  
  顾新橙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傅棠舟送她回学校,把她压在车里狠狠地吻,告诉她:“别多想。”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吗?
  
  傅棠舟真的打算和那个女人交往吗?那她又算什么呢?
  他一边和家里介绍的女孩聊天,甚至约会;一边把她带出来见朋友,和她睡觉。
  
  呵,那女人一声声叫着他“棠舟哥”的时候,会想到他正在酒店把另一个女人压在身下么?
  
  顾新橙原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已经很难堪了,没想到还可以更不堪。
  从不清不楚的小女友,沦为不三不四的小情人。
  难以言状的羞辱。
  
  她抱着膝坐在夜色里,望着睡得正熟的傅棠舟,忽地冷笑。
  笑了一会儿,她又把头埋进膝盖,哭了起来。
  
  就这样,直到天明。
  
  *
  
  第二天一早,傅棠舟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摸床的另一边。
  被窝是空的,还很凉。他不记得昨晚有没有搂着顾新橙睡觉,可现在她的确不在床上。
  
  傅棠舟从床上坐起来,叫了一声:“新橙。”
  像是在唤一只小宠物,然而今天这只小宠物却没有现身。
  
  傅棠舟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顾新橙,却见微信里有一串未读消息。
  【窦婕:棠舟哥,早啊。】
  【窦婕:昨晚你是不是睡得早,没看见我的消息呀?不好意思,我昨天才知道你的生日,送祝福送得太晚了。】
  
  剩下还有几条消息傅棠舟根本懒得看。
  难怪他妈要介绍这女孩儿给他认识,唠唠叨叨个没完,看来是想再给他找个妈。
  
  一个妈已经够烦了,再来一个,呵呵。
  脑子得炸了。
  
  这么一想,还是顾新橙好。安安静静的,从不打扰他。  
  只是不知道她一早去哪儿了?
  
  傅棠舟拨通她的电话,手机却在枕头底下响了。
  既然没带手机,人应该就在附近活动,不用担心。
  
  这么想着,傅棠舟下了床,有条不紊地换衣洗漱。
  走进浴室,一室狼藉,温泉池边溅出一地水渍。
  昨晚和她在池子里的那一场,似乎有点儿失了力道,一会儿还得再哄哄她。
  
  傅棠舟一出门,瞧见顾新橙坐在游廊尽头的亭子里。
  一头长发并未打理,松松散散地搭在肩头,好似墨色的浮云。她的脸白得发光,却没有一丝血色。
  她只穿了一件乳白色的针织衫,雪纺的长裙落在椅上,眼神飘忽地望着亭外的一枝腊梅。
  
  楚楚可怜。
  他蓦地想起这个词。
  
  傅棠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
  这个季节,竟是要下雨了,也是难得一见。
  
  *
  
  顾新橙数着那朵腊梅的花瓣。
  一瓣,两瓣,三瓣……
  她默默地记着数,像是在印证着什么。
  
  忽地,肩头落下柔软的重量。
  顾新橙一回头,瞧见傅棠舟。他拿了一件外套,给她披上,说:“别冻着。”
  她轻轻颤了一下,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傅棠舟在她身边坐下,手自然而然地搭上她的腰。他问:“在这儿做什么?”
  顾新橙说:“没做什么。”
  傅棠舟把她搂进怀里,手掌揉了揉她蓬松的发,说:“像个小狮子。”
  
  顾新橙敛下眼睫,藏住眼底的脆弱。她说:“昨天我有两句话忘了跟你说。”
  傅棠舟问:“什么?”
  顾新橙说:“生日快乐。”
  
  语调温温柔柔,只是带了一点点沙哑,却意外戳中傅棠舟的心脏。
  他唇角扬起一抹淡笑,说:“我当是什么重要的话,也值得特地拿来说。”
  
  傅棠舟凑得更近了一些,在她耳边问:“那另一句是什么?”
  湿热的气息在这个寒冷的清晨显得格外暧昧。
  
  顾新橙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启唇说道:“我们分手吧。”
  到底是没有白跟过他,竟把他的本事也偷学了个七七八八——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语调都不带一丝情绪。
  
  傅棠舟望着她的眼睛,这才注意到她的眼底布满血丝,周围一圈还微微发肿。
  这是……哭了一夜?
  
  说实话,听到她说分手,傅棠舟波澜未惊。
  可看到她的眼睛,他的内心似乎并不能做到表面这般淡定。
  
  小家伙受伤了,想从他身边逃跑。
  又或者说,她想寻求他的关注和安慰。
  傅棠舟觉得是后者。
  
  “顾新橙,”傅棠舟叫她的全名,“你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什么?”
  顾新橙摇了摇头。她说过的话太多,谁会记得。
  
  “你说会一直陪着我,”傅棠舟提醒她,“这才一年。”
  “是啊,才一年。”顾新橙嘴角荡开一丝苦笑。
  
  都说男人薄情,可女人对自己情浓之时许下的海誓山盟,还不是说反悔就反悔?
  现在她想反悔了。
  
  “傅棠舟,”顾新橙叹出一口白雾,问他,“你有没有刮过奖券?”
  傅棠舟静静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这人运气并不好,从来没有撞过大运。”顾新橙说,“小时候,学校的小卖部卖一种干脆面,里面会放一张奖券。每次刮奖,我都是‘谢谢惠顾’,连纪念奖都没有过。”
  
  “后来刮得多了,每次我只要一看到‘谢’字,就会停下来。”她笑了笑,“因为我知道把后面的字再刮出来也没意义了。”
  明知道会是一场空,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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