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赢驷好奇地拿着草纸查看,丝毫没往写字方面想,毕竟草纸做工粗糙,表面坑洼不平,基本就是工部实验过程中产生的废物。
赢驷对这个草纸很好奇,魏纾让他试过之后告诉自己用后感,他也十分顺从地做了。
等出来后一脸惊喜地看着魏纾,“此物看着不起眼,但着实是个妙物啊!”
魏纾心里憋笑,一本正经问赢驷,“君上觉得此物拿出去贩卖,可有利赚?”
赢驷思考片刻,下了结论,“利润颇丰。”这草纸虽然看着不起眼,但一旦用过,相信有条件的都不会放弃,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
“那此物就交给君上处理了?”魏纾问他,现在工部□□乏力,忙得脚不沾地的,根本没时间管这些。
赢驷思考片刻,“寡人让治粟内史另辟一本帐,专记工部账务。”赢驷这样做也有他的考量,魏纾虽然任了工部郎中令,但多得是心中不服的,若是让他们亲眼看到或者亲自体会到这其中的好处,自然也不会那么反感了。
嬴驷拿了草纸先也不急,全都分发给各府,让他们先试试。
众大臣拿着这丑不拉几的东西,一个个无言以对,但是君上送的东西还是得用的。
拿回家一试,一个个眼睛顿时放光,尤其是那些年纪大的,那后面又有些难言之隐,偏偏吧这人有三急,躲是躲不掉的,于是只能默默忍受,结果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东西竟然有这样的妙用?
一下子就上头了,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人家工部的新成果,当初自己可也是反对的一员,一时也拉不下脸去要,让人好生难受。
等到草纸快用完了,一个个天天在朝上伸长脖子望,还有明里暗里变着法催嬴驷的,然而无论你说什么,嬴驷都能给你跳到别处去,就是不接你的话。
这怎么行?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大家都享受了一把了,你又不负责任了,这不是耍人呢吗?
偏偏这位还是君上,谁敢找君上麻烦啊,只能忍着了,不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很快第一个壮士就挺身而出了。
“君上”嬴华出列,“宗令大人前段时间托臣问君上,上次的那草纸可还有?他老人家...身体多有不便,就靠这个了...”
一时间众臣脸色五彩缤纷的,啧啧,没想到老宗令竟然是这样的宗令,想看看热闹,才想起老宗令已经几天没有上朝了,该不会...几人对视了一眼,给了彼此一个心知肚明的调笑眼神。
嬴驷知道这个嬴华又犯浑了,不说宗令有没有说这话吧,就算说了那也不可能跟这小子说,偏偏他还一本正经地在朝堂上说,这下就算没有也变成有了。
偷偷用手指遥遥点了点他,嬴驷一脸正经地接道:“哦?老宗令身体不适,寡人也倍感心焦,只是咱们国库空虚,工部又是个新成立的部门,若是一次两次倒还好,多了可就不妥了...”
樗里疾闻言立马顺着杆子接道:“君上,不如让大臣们自费买这草纸?这样国库有进账,工部也有了余钱可以更多地造,咱们也可以大大方方用啊!”
“是啊”“是呀...”
见底下一片赞同,嬴驷心里暗暗点头,脸上不露声色,装作一副不赞同的表情,“那可不成,咱们老秦人的东西还能让自己人吃亏?寡人想了想,不如将这些东西高价卖到他国,至于咱们自己人嘛,自然就便宜些...”
这话一出大家都心动了,其实现在秦国还是有很多老氏族的,这些人一向有些顽固不化,当年嬴驷刚继位,政权被氏族之首甘龙把控,整整蛰伏了三年才一举拿下。
因此嬴驷特意用这种方法委婉达到目的,至于以后,有了第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吗?
这事被通过后大家都欢喜,治粟内史很快安排了一批人出动了。
这边卖得热火朝天,那边工部的进度也在上升,早先用的麻做的草纸也被改进了,改用一些秸秆之类的东西,毕竟现在老百姓们穿的还是粗麻布衣,用麻做草纸还是有些奢侈了。
很快,其他种类的纸就一一问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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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魏纾看着眼前光泽颜色都不同的几沓纸,分别是竹纸、檀树皮纸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宣纸,还有楮皮纸、桑皮纸等等。
竹纸呈浅黄色,因为才刚刚做出来,还没有达到一丝纤维都没有的水平,但已经很让人惊艳了,宣纸是用青檀树皮所做,它闻名后世几千年是有道理的,颜色洁白,纹理细腻。
只可惜所耗原料太多,这也是后世宣纸很难买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后世所卖的宣纸基本都不是百分百的青檀皮所制,一般都是掺杂了麻、稻草等物,根本算不上正宗。
至于楮皮纸,在隋唐五代比较受欢迎,这种纸较为绵软、平滑且洁白,又被称为“蚕茧纸”
只可惜这些树皮所做的皮纸都所耗甚大,譬如桑皮,若用古法造纸,一吨桑皮经过种种工序,最终能用来造纸的部分其实只有20斤,产率之低实在不能不让人忧心。
所以魏纾和几位老大人们商量后最终决定大量生产竹纸,毕竟竹子这种植物生长地快,一年就可以长很高,至于在一些重大场合以及国君所用,就常备一些皮纸。
竹纸若是做得好其实也并不比皮纸差,只是如今没有漂白剂,所以是浅黄色的,说起来信口雌黄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
因为古人所用的纸基本是黄色的,写错的时候就用雌黄涂改,这样就看不出来,倒是和现代的涂改液有异曲同工之妙。
魏纾仔细看了一遍眼前的纸,确认基本无误后十分高兴地对一旁的石老道:“不愧是经年的老手,这么快就有了成果了,这纸做得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石老闻言也喜不自胜,说来这纸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有了现在的成果,如今被肯定,不仅高兴自己立了功,更重要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
“你们放心,我会禀明君上,为你们请功,你们是秦国的大功臣!”魏纾不住地夸道,接着又指出了一些问题,“虽说这纸已经做了初有成效了,但我希望接下来大家就将竹纸改进,做得更好,也让人有个选择。”
众人拱手应是,石老还真心诚意地赞叹,“大人,若不是您的巧思,咱们这些人苦干一辈子也就是个工匠啊,请受小老儿一拜。”说完郑重一拜,其他人也紧跟着道谢。
魏纾拦不住他们,也就受了,“好了好了,这拜也拜了,日后大家还要更齐心努力才是,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少的。”
这话一出大家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一亮,这次是造纸,许多别的工种的工匠没能参与到主线中,最多就是帮忙打下手,可现在魏纾说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了,一个个心里都觉得有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昂。
送走了这群人,魏纾就让喜妹拿着这些纸回宫了,现在她经常行走在外,喜妹也跟着她做简单打扮随身伺候,随着接触到外面的事情越来越多,喜妹也比以往更加成熟也更愿意动脑子了。
魏纾对她的转变很满意,只有这样她才能一直做自己的左右手,而不只是个侍女,毕竟侍女谁都可以当,而她的助手却不是。
魏纾心里觉得美极了,这纸总算是做出来了,笑容在脸上挂着就没下来过,又颇有兴致地到膳房亲自做了几样菜,就等着嬴驷回来了。
嬴驷一回来就见魏纾坐在榻上,身形优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桌上还有几样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甚至一边还有一壶酒。
惊奇地看了魏纾几眼,“纾儿这是有什么开心事?”净了手也往榻上一坐。
“臣妾有个惊喜给君上。”魏纾脸上笑容不变,甜甜暖暖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跟着挂上发自内心的笑。
嬴驷一听惊喜,脑子里飞快转过几个可能,突然整个脸都红了,眼睛亮得惊人,“纾儿,你是不是...是不是有孕了?”
魏纾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真是不好意思呢,臣妾没有喜讯。”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这几个字,心里也空落落的。
嬴驷自觉说错了话,立马握住了她的手,“是寡人心急了,孩子总会有的,纾儿别伤心。”其实哪能不急呢?他虽然不愿要别的女人,可孩子还是很重要的,毕竟国无储君,就如建再高的楼也是一碰就倒。
魏纾对此心知肚明,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违心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因此也不在这个上面纠结,主动转移了话题。
“君上,这是臣妾亲手做的,你先尝尝看,等吃好了我再告诉你是什么惊喜。”重新挂上笑意,只是却没了刚刚的喜悦。
“好。”嬴驷顺水推舟,将刚刚的事揭过,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嗯——”面上满是享受,“纾儿的手艺一向让寡人惊喜,百吃不厌。”
这话十分上道,看他吃得香,又倒了杯酒给他递过去,“来,君上,臣妾敬你一杯。”
嬴驷听话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她的杯壁,笑道:“寡人也敬纾儿。”
喝了两杯也就罢休了,毕竟魏纾不是想灌醉他。
吃完了饭,嬴驷斜躺在榻上,一脸满足地问道:“纾儿,现在可以告诉寡人你的惊喜了吧?”
魏纾俏皮一笑,将他拉到桌前,“君上,你好好看看。”说完就挽起了袖口,用笔蘸了蘸墨,凝神静气,提笔在纸上写着,随着嬴驷的脸色越来越惊喜,一个大写的‘驷’就跃然于淡黄的纸上。
放下了笔,魏纾笑着欣赏嬴驷一脸的似惊似喜,“纾儿,这、这是什么?”
“纸,这是纸。”魏纾郑重告知,“这也是咱们秦国一雪前耻的东西。”
看他还在呆愣,魏纾将笔塞进他的手里,鼓励道:“来,君上你自己来写个字,感受感受。”
嬴驷这倒是回过了神,提笔十分认真地一笔一划地落在了纸上,一个‘纾’字紧挨在‘驷’的旁边。
魏纾心里又喜又酸,喜的是他心里第一个想的是自己,酸的是这字却是别人的名字,若这‘纾’是那个‘姝’该多好,只可惜或许这辈子她都要顶着别人的名字了......
“纾儿,你看寡人写得如何?”嬴驷邀功似的问着魏纾。
“君上的字,一如君上的人,都特别好。”魏纾压下心里的那点酸楚,笑着夸他。
嬴驷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反而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哈哈一笑,“纾儿此言甚得寡人之心。”
魏纾又拿着其他的纸铺在桌上,“君上你看,刚刚的是竹纸,这个是宣纸。”
宣纸比竹纸貌美了不止一个档次,嬴驷一眼就喜欢上了,提笔一口作气就是一个‘秦’字,笔力劲挺,见字如人,一股雄心霸气扑面而来。
“这纸比那竹纸更好,下笔毫无凝涩,浑然天成。”嬴驷高度评价。
魏纾调笑他,“君上到底是生了一双利眼,这宣纸可比竹纸耗费多得多,可不是好用吗?”
嬴驷闻言皱眉,“既然如此,寡人还是用竹纸,秦国国库不充裕,寡人不能带头行奢靡之事。”
魏纾闻言十分欣慰,还是劝他,“君上放心,臣妾已经交代下去了,除了君上所用,还有一些祭祀之类的重大场合,其他都用竹纸。”见他还要开口,阻止了他,“君上别急,臣妾知道您的意思,只是有时候这些东西还是得用...”
嬴驷细想的确如此,又嘱咐道:“既然如此,那便少做些吧。”
“那君上,你说这纸可有大用?”一副我等着你来问的表情,看得嬴驷心里好笑不已,十分配和地拱手作揖,“还请夫人赐教。”
魏纾清了清嗓子,故意装作一副老夫子模样,“此事易尔,这纸一经发出,想必天下学子都要趋之若鹜,思之如狂了,对否?”
嬴驷配合地做正经脸,“正是如此。”
“那么学子士子们一来,岂不是天下贤才尽入君上囊中?”话音刚落,嬴驷已经意识到了这事的重要性,凝重着一张脸,仔细思索。
魏纾见状也不管他,继续道:“不仅如此,这纸可谓是文中至宝,文中至宝被我们秦国所制出,今后还有哪国敢鄙薄秦国?咱们就是文气汇集之地,否则咱们会有至宝出现?”
嬴驷听了心头大动,他知道魏纾还在为上次那个魏国士子对他口出狂言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才拼命做出了这纸,一时生出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温柔执起她的手,眉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纾儿,你的心意寡人都懂,谢谢你。”
魏纾笑着用手堵住他的嘴,“你我夫妻,何必言谢?”
嬴驷难得的感性,被她的动作一下子憋了回去,又恢复了以往的笑意,“好,不说。”
“对了君上,咱们工部的人立了大功,是不是该赏啊?”魏纾毫不客气地邀赏。
“你啊——”嬴驷点点她的鼻尖,“才当上了郎中令,就给寡人挖坑。”眉眼中满是笑意,眼底仿佛闪过细碎星光。
当然他只是故意一说,事实上就算魏纾不提他也要厚赏这些人。
第17章
第二日一早,嬴驷就和魏纾带着这些纸上了朝。
不出所料,这些大臣一看到这些纸,一个个激动地眼都红了,尤其是文官,更能理解这其中的重要性。
当听说这是魏纾带着工部做出来的,一个个看着魏纾的眼神就像见了亲娘似的,看得魏纾恶寒不已,恨不得大吼一声你们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恶寒的眼神看着我?
然而他们听不到魏纾的心声,反而十分整齐地郑重向她鞠了一躬,这倒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说这些人里面不乏对她有偏见的,但这次心里不约而同地为自己当初对魏纾为官的反对行为感到羞愧不已,幸亏君上一力坚持,不然他们可就是秦国的罪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