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女猎人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紧锁的铁门挥了挥手中的白色丝帕。
吱嘎一声,大门向内打开,露出严阵以待的治愈教会大教堂。
“呵,没错,等我突然被教会那些人请来之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个野心勃勃的劳伦斯,他变成了野兽。”
“难道是那些血让人变成的——”
话音未落,罗玛尼·阿基曼忽然伸手揪紧了她肩膀处的皮衣,额头冷汗直流。
“那些家伙提着的东西,是什么啊!”
一块带着淡淡香气的绸缎紧随其后遮挡了他所有视线。
“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要想。”
她说,散落的发丝在风中飘动。
“在猎杀之夜里,唯有最痴愚顽固的人才得幸免。”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打血源了,有些地方忘了,有些地方做了魔改和延伸。
听说PS5出来的话,也许会重制老贼的恶魔之魂,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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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被绸缎蒙住的双眼一片漆黑, 但在蒙眼一刹那所见的事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浮现在眼前,乃至于每一处细节都纤毫毕现。
罗玛尼·阿基曼无法抑制地颤栗着, 就连抓住伊芙琳皮甲的手指也寒冷如冰。
那些身材高大而面色苍白的教会巡夜人手里提着的灯笼, 上面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珠, 寒冷的蓝色磷光从眼珠未曾遮蔽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透而出, 无数条由光组成的滑腻触手铺天盖地地伸展过来,缠住他的灵魂。
明明是如此怪诞畸形的场景, 可冥冥中自己的意识告诉自己,他之前看到的东西,是假的,而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现实的场景。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张开了嘴, 还是没有张开嘴。
“那些灯、那些灯笼……咳,发出蓝光的灯笼, 上面有、有眼珠。”
“啧,你的灵视怎么涨得这么快?”
耳边朦朦胧胧的语音传来,缠在腰上的触手猛地发力把他向后拉去,身后便是由无数眼珠和光球组成的海洋。罗玛尼想要挣扎, 但身后的束缚却格外坚实有力, 最后,扭曲在一起的色彩发出黏腻的水声淹没了他。
……
“呼——呼——呕——”
某个误入亚楠的新手猎人痛苦地弓起身,双手扶着膝盖不住干呕,几乎要把胸前和腹腔里的东西一起倒出来。
“你的灵感太强了, 简直是前所未见的通灵之人, 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要直接冲过去自投罗网了。”伊芙琳捏起他的下巴往里扔了一块硬糖, 清凉而灼热的感觉渐渐在青年口中蔓延,“可惜你生错了时候,要是在几十年前,威廉大师一定很高兴收下你这样天才的学生。你的灵感再挖掘下去,甚至直接和那些上位存在沟通也不是不可能。”
“呕——”
罗玛尼蹲在地上,五官几乎全都皱在一起,夜风一吹,才猛然感到贴身衣物早就冷冰冰地黏在身上。
“如果天才就是看到那样的东西,那我宁愿做个什么都看不见的蠢材。”
“如果你是在接受血疗之后说出这样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假如你拒绝看见那些东西,你就只能做一只野兽。而我,作为亲手教会你猎人技巧的导师,非常不介意和艾琳抢抢生意。”
“至少,我会让你保持着人类的尊严死去。”白发女猎人松开捏住罗玛尼·阿基曼下巴的手,“亚楠就是这样一个扭曲的地方,你总得学会接受,然后,对他们视而不见。”
似乎是薄荷加了其他香料的硬糖渐渐在嘴里化开,温暖而甜蜜的汁液顺着喉咙淌入胃中,有效缓解了青年肠胃抽搐所带来的疼痛。罗玛尼·阿基曼掐了掐虎口,适量疼痛让他稍稍收回了离散的神智。
“那些灯笼上的眼珠……是教会某种特殊的装饰吗?假如灯笼上会生出眼珠,那简直……简直是违反常理,我、我怎么会看见这些东西,是我受到什么幻觉干扰了吗?”
“不,那就是你看到的,在亚楠,特别是在入夜的亚楠,随时随地都有这样奇异诡怪的非人之物。”
伊芙琳看了一眼犹自惊魂未定的新手猎人,把他往离教会大门远点的地方带了带。
“你之前看不见它们,是因为你面对了太过恐惧的事物,你的脑子为了保护你,将这一切都模拟成了常见事物的样子。你可以毫无顾忌地从它们身边走过,对它们视而不见,却不代表它们不会伤害你。”
“那我能申请就在门外等你吗?我实在是有点……有点怕那些东西,万一教会里还有衣服上长满眼珠子、脑袋上全是眼珠子的修士和主教,我觉得我会当场暴毙。”
白发女猎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别说,衣服上长满眼珠子,脑袋上全是眼珠的东西……还真的有。
“不行,身为猎人,无论是人还是非人之物,都在狩猎范围之内,你不能因为害怕就拒绝战斗。”
猎人的命运,便是战斗、猎杀,直至流干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不过,我可以允许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
罗玛尼·阿基曼最后是以一种相当丢脸的姿态被伊芙琳拎着后领走进治愈教会的大教堂的。
越过高耸漫长的阶梯,从那一柄柄悬于空中的利刃之下走过,昔日熙熙攘攘的殿堂空空荡荡,花窗洒落的月光落到祭台前主教破碎的白衣上。
“寻求古老之血,让我们祈祷……让我们期望……参加圣餐。让我们一起领受圣餐……享用古老之血……”
“我们对血的渴望满足了我们,缓解了我们的恐惧。寻求古老之血……但要当心人的弱点。他们意志薄弱,思想幼稚。肮脏的野兽会悬挂起甜美的花蜜,将温顺的羔羊引诱至深处……要警惕人类的弱点,他们意志薄弱,思想幼稚。”
“如果不是因为恐惧,死亡将无人悲悼。”
沾满野兽腥臭血液的皮靴走过花纹繁复的地板,清冷跫音将恐怖而绝望的祈祷骤然打断。
那不知名姓的女性主教缓缓转身,枯槁死灰的面容在兜帽下一闪而逝,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而曲折的尖叫。墙上纤瘦的女性影子关节扭曲,继而逐渐撕裂,肮脏的风帽里伸出一对庞大鹿角。
浓厚鲜血泼洒到祭台,无头天使手执水壶,古老之血正从中倾倒而下。
白色的主教倒下了,从她身体里诞生出来的,是头顶鹿角,身披如绵羊一般羊毛的野兽。它张开布满利齿的狼吻,低低喘息着,仿佛还持有人性一般,紧紧握着一根细细的金链。
凄冷月光从窗外照入,弥合了人与兽的距离。
刚刚诞生的白羊野兽垂首紧握着手中事物,在足音接近后,猛然发出一声尖利嚎叫。
……
“阿梅莉亚……她也堕落了。”
罗玛尼·阿基曼站在伊芙琳身边,看着她从那头死去的野兽手中拾起一块金表。
白发女猎人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
“不,从她爱上劳伦斯并毫无条件追随他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注定了。”
火焰从浇透了油脂的野兽皮毛上升腾起来,冒出滚滚浓烟,
“她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意志坚定,不过,再深刻的眷恋,再狂热的信仰,永远都抵不过野兽的邀请。安息吧,阿梅莉亚,下辈子可千万不要遇到劳伦斯。”
伊芙琳一瓶接一瓶地往野兽身上砸燃·烧·瓶,直到火焰完全吞噬它,才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本来想找阿梅莉亚问点事情的,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控制不住自己,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就只有我自己来找了。”
明明是在密不透风的室内,身边又有一团大型篝火,罗玛尼却陡然感到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
外界的眼珠灯笼,还有变成野兽的大主教……仅仅是刚进入教会控制区域,就已经出现如此多的异象,那在他们还没探索的更深处,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还没等他使劲把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搓下来,被阿梅莉亚主教供奉在祭坛上的一个诡异头骨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个头颅看上去不像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动物,除开大量异常增殖的痕迹外,表面上还有大量刀削斧凿以及火焰烧灼的痕迹。几大块骨头碎片被钉子和粘胶重新组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或其他猛兽)用手(或爪子)挖出双眼,活活掀飞了头盖骨。
也许之前,他还会天真的认为这只是在亚楠生活的某种特殊动物,被人捕猎之后作为供神的祭品摆放在这里,但有阿梅莉亚主教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绝对是教会人员兽化之后残留的头骨。
对面的头骨仿佛有一种难解的魔力,驱使着他神差鬼使地走向祭坛,把手放到头骨上。随后一股久远的记忆就从中流入了他的脑海。
……
他仿佛成了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幽灵,默默看着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学者模样的年轻人走向摇椅上的老人。
“威廉老师,我是来向您告别的。”
摇椅上的老人失望地摆弄着掌心的手杖,当罗玛尼打算仔细观察他时,发现老人的眼睛处,蒙上了一个奇异的眼罩。
某些本该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罗玛尼在脑海里把他的眼罩取下,忽然发现,“威廉老师”和自己在亚楠醒来前那个怪梦里见到的老人有些相似。
在那个梦里,威廉和他的学生们待在一起,仔细研读着一具年代久远的石棺。
“哦,我知道,我知道,你也要背叛我了吧?”
“老师,您的固执还是一点都没变,不过,您对我的告诫我是不会忘记的。”
依旧是低沉而柔和的男中音,儒雅的书卷气很好地掩盖了言辞里勃勃的野心,以及,带有一丝疯狂意味的兴奋。
“我们生于古神之血,在古神之血的陪伴下成长,最终也因它而毁灭。无知的人啊……”
这对即将分道扬镳的师生最后站在一起,如唱圣歌般共同吟诵着:
“敬畏古神之血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里突然出现了好几个打广告的,是我要火了吗?
突然收到火箭炮,好惊喜呀,我会在周六日双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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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敬畏古神之血吧!”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 脑子里还嗡嗡回荡着劳伦斯和威廉大师的双重唱,而伊芙琳站在身边,正举着刀柄打算给他后脑勺狠狠来一下。
兽化的阿梅利亚主教已经完全烧成了焦炭, 仅有零星的火光在漆黑的肢体上闪烁。盛满贡品的祭台, 那块布满伤痕的头骨静静躺在绒布上, 看起来毫无吸引力。
罗玛尼尴尬地收回动作, 欲盖弥彰地把手背到背后。
“呃,我只是摸一下, 摸一下而已,像这种东西,应该没有什么诅咒之类的吧?”
“你要摸就摸,反正被诅咒的又不是我。”
白发女猎人用一种“曾经我也手贱过,但是我现在金盆洗手了”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 才看向那具头顶上破了个大洞的头骨,怀念道:
“那是劳伦斯的头骨, 他是我和布拉多杀死的。”
罗玛尼·阿基曼悚然一惊,继而用一种更加复杂的眼神看着伊芙琳。
“那时劳伦斯狂性大发,杀死了不少前来围捕他的猎人,只有我, 还有布拉多活到了最后。可惜, 在杀死劳伦斯之后不久,布拉多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趁着教会疏于防范的时候,冲破教会的监视逃了出去……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我知道, 他最后被教会抓住,囚禁至死。”
白发女猎人伸出手, 指尖沿着大洞边沿缓缓划过,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怀念某些已经逝去的人和事。
“那是一段难堪的过去,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伊芙琳,那块头骨,向我展示了一段过去。”罗玛尼余光偷偷瞥着祭坛上的骨头,生怕什么时候那块骨头给他讲完故事,又跳起来给他们来段太鼓达人,“是劳伦斯,他正在和威廉大师告别。”
“是劳伦斯的亡灵作祟么?”
伊芙琳眼光微寒。
“也许你得到这段信息,也并非没有理由,暂且好好记住这段画面吧。假如劳伦斯的亡灵想要复苏,也要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罗玛尼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并在心里发誓再也不手贱。
……
劳伦斯头骨的小插曲并没有成功拖延两人向教会内部进发的脚步,伊芙琳只是用一根勾爪,就轻松把人带到了大教堂的第二楼。
推开大门,古旧的城堡在晦涩迷雾里若隐若现,年久失修的石桥上布满枯藤,一切都静悄悄的。
天上明月高悬,浓云在深紫色的天幕下发出红光。
粉毛的猎人踌躇地停下了脚步,紧紧抓住伊芙琳的手腕。
自我深处的灵性在他脑海里疯狂示警,要不是他身边这个人,他早就头也不回地跑回猎人工坊了。
“伊芙琳,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这些桥面上的东西……是婴儿、绝对是婴儿吧!!!”
白发的女猎人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半蹲下来,凝视着那些孱弱又畸形,却像蛞蝓一样爬满了整个桥面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