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依旧是激烈的。
岭南头也没转,用骤然赤红的烧火棍挡住赤炎峰师兄朝她挥来的一粒丸药。在烧焦香味中沉声道,“躲远一点。”
岭南在帮她抵挡因剑发疯的赤炎峰师兄。
岑歌不站在原地碍事,挪到松鼠旁边,专注和魔焰剑的灵识连接,吸纳。
连接的过程却并不顺利。
魔焰剑叽里咕噜:“……%¥%%¥%”
旁边的松鼠又叫又跳:“吱吱吱吱!!”
岑歌:“……”
好无奈,和即将融入体内成为本命剑的灵剑语言不通怎么办?
岭南和赤炎峰师兄的战斗已经转移到一个角落,战况汹汹。
符咒灵药迷粉纷扬如雪,灵石被击碎,蓝色的幽光在迷蒙的尘土中有如繁星。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在“叮当”声不绝的刀戈相向中,有血液滴落地面,啪嗒啪嗒响起,随即蒸发成血雾。
迷雾之中的画面蒙昧混乱,岭南苍白的脸一晃而过,随即缠入红黑交错中。
岑歌余光瞥见,心下一窒:岭南这几天流多少血了?
魔焰剑还在叽里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松鼠也吱吱吱个没完。
剑依旧泛着红光,焦躁人心,放大人的负面心绪……惶恐、不安、卑劣,贪婪……
岑歌受不了了。
“别吵了!我特么的听不懂!要干什么直接做!!!”
脑子乱嗡嗡一片响,岑歌全数吼将出来。
又咬牙切齿地用行动发泄——举剑狠劈向地面!
这一劈,石室摇晃,岩石地面也在血色剑光下噼里啪啦地裂开好大一条缝,一直连绵到刀戈尘土前。
魔焰剑:“……”
松鼠:“吱……”
赤炎峰师兄顶着满脖颈被烧火棍敲出来的包,举着滴血的剑虚晃一招,赤红的眼睛已经怔怔黏向地面,神色是本能的畏惧。
岭南轻盈侧身闪过剑招,因着匆忙,只给她个欣慰的眼神。
……酷似抛媚眼。
烟尘蔓延中,岑歌分心回顾岭南的那一瞥,任由魔焰剑飘起,红光闪烁——
松鼠忽的跳起来,朝她左手的无名指猛的一咬。
岑歌吃痛:“嗷!”
松鼠咬她手指的力度比磕瓜子的力度大多了,鲜血霎时流了下来,血腥味弥漫四周。
岭南先急了:“岑歌?!”
他挥棍又狠狠敲了一下赤炎峰师兄后脖颈,飞脚一气踢开。也顾不得对方可能会有的反扑偷袭,急着回身奔向她。
岑歌木愣愣地看着他,连手上的伤势都忘了处理。
这么着急,是因为……
魔焰剑自顾兴奋颤抖,剑尖“啪”的一声贴在她被咬破的手指上,吸纳着指尖流出的血液,懒洋洋地亮起血色的莹光。
有暖洋洋的血色气息包裹住锐利的魔焰剑气从她的指尖流入,顺着筋脉融入丹田中,留下印记。
她的脑海中,也多了魔焰剑的灵识,捆为一体。
她依然不知道魔焰剑要说的是什么,但已经能隐约猜测,魔焰剑先前要的是她的血液,以血液为媒介,从而绑定成为她的本命灵剑。
不管如何,人飞鼠跳之后,一人一剑终于绑定成功。
随着魔焰剑的认主,鬼魂哀嚎的声音渐渐在石室中消亡。它也浑身发烫着融炼变形,贴在她的无名指上。渐渐凝化成一枚嵌刻着血蕴石的寻常戒指。
四周的戾气都渐渐消退,岑歌摇摇头,把脑子里残存的鬼魂哀嚎声都摇散,捧起松鼠,站起身来。
体内的灵力因为突兀多了个本命灵剑,有些混乱,眼下正在运转调息着。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岔气。
她的身体晃了一晃,靠着墙,站稳。
岭南就见着,她脸色苍白,如黑曜石般澄亮的眼睛朝他担忧地微笑:“你现在怎么样?我这里有调息的丹药,你吃两粒?”
“……”
赤炎峰师兄终于顶着满脖颈的包晕过去,他却觉得不够,仿佛是深怕师兄会清醒一般,伸手解开黑袍的腰带,让腰带“呲溜”飞过去将赤炎峰师兄捆住。
黑袍失去腰带的束缚,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侧,露出一点素白中衣的影子。
他只朝她走去,走完剩下的几步路。
脸上鼓噪着一阵阵的热气,眼睛开始发烫,舍不得闭上眼。
走到她的面前,一手按在她肩旁的墙上,一手捧起她多了一枚戒指的左手。
松鼠连忙闷不做声地跳到地面上,一溜儿跑出石室。
不算宽敞的石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灼热又潮湿的呼吸喷洒在她骨节分明又细腻如玉的手指上,仿佛下一刻就会亲吻上。
“这枚戒指,能算是我送你的吗?”
气氛有些燥热。
第33章 松鼠:跳跳虎附体
魔焰剑引发的余韵仍存,一切不堪表露的心绪都可能会爆发。
岑歌每天都吃着清心丸,内心清明,理智通透,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但满身血腥风尘的人用暗沉如墨的眼睛看她时,终归难免心如擂鼓。呼吸都在对方的迫近中不由放轻。
戒指算是他送的吗?
这话……算是告白吗?
这个世界有送戒指的说法吗?还是无名指的戒指……
单论戒指本身,这把魔焰剑的确是岭南的,剑化就的戒指,自然也算的。
她不由自主地小声回答:“算……算吧。”
岭南轻声笑了,睁着几近猩红的眼欺身侵来,把她的手扣按到莹蓝色的石墙上。
他低头,鼻翼几乎相触,温热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相合。
燥热的气氛要将两人融化。
岑歌垂下眼,预想着几乎是注定的亲吻。面前的家伙已经被魔焰剑迷住了,无法在不伤害他的前提下挣脱开……那就算了吧。
她屏气凝神地将一只还有幸未受控制的手伸向储物袋——
“唔——”
岭南抱住了她。
并不是预料之中的亲吻,他放开了按在墙上的手,双手环过她的肩,十分用力地抱着她。
环抱的双臂把她勒得很紧,比蛇金绳还紧。头靠着她的肩膀,脆弱又炙热的脖颈相贴。
岑歌只感觉她要被岭南身上的热意给融化了。
肩膀被环住,手被压着无法动弹。
她被迫听着岭南霸气无匹的宣言:
“我不再问你‘能不能’‘好不好’了,你必须和戏无衡这个招蜂引蝶的家伙离得远远的!”
“……我不想再当在暗处里思念你到近乎发疯,却都不敢和你见一面的可怜虫。”
“从今往后,我会坦白我的贪婪,得到你的全部。”
岑歌:“……”
这效果比醉酒还凶啊?
岭南松开让人喘不过气的怀抱,双手撑墙,彻彻底底把她圈在狭小的范围内。
灵石铺就的墙壁泛着幽蓝的光亮,他漆黑的眼眸像一面镜子,将她的脸庞尽数清彻映出。
他已经俯下头:“我不允许你拒绝我……”
她余光瞥见已经醒来的赤炎峰师兄近乎惊恐地看着他们俩,毛发蓬松的松鼠十分无力地在他面前跳着,试图遮挡视线。
岑歌,面无表情,眼疾手快塞一粒清心丸到他的嘴里。
“醒醒,”岑歌虚起眼,敲了敲他的头,“不要醉酒装疯,在小孩子面前上演少儿不宜。”
小孩子松鼠:“吱吱!”
“小孩子”赤炎峰师兄:“……”
小说里,原身意图抢魔焰剑,是因为魔焰剑蛊惑人心的能力,眼下,岭南意图……呃,大抵也是因为魔焰剑吧。
魔焰剑让一个普通人变成动物,而清心丸让一个动物化的家伙重新清醒,变成人。
岭南被敲了一下额头后还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摆着壁咚的样子。
距离依旧很近,清心丸的清香隐约从他的唇舌溢出。
岑歌后知后觉有些紧张,抿住嘴放缓呼吸。
就这般眼见着,岭南脸上和眼里的血色……渐渐褪去。
他看起来有点想自裁谢罪。
片刻的尴尬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醉酒的人宿醉醒来,首先会头疼,捂住额头,思索着自己在醉酒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之后,记忆会像玻璃碎片一样在脑海里刮剌,引得人头更疼。
玻璃碎片反光出的记忆会让脸色变幻不定,宛如冰火两重天。
最后,玻璃碎片拼凑起来,变回一面完整的镜子,将人或卑劣或好笑的形象一览无遗地照出来。
当人裸|体而见人的时候,手该捂着哪里?
——捂脸。
岭南靠着灵石墙壁,双手抱膝,瑟瑟发抖地把红透了的头闷在膝盖上,一副要把自己憋死的架势。
衣衫齐整的岑歌看着他红透的脖颈,思忖了片刻,给自己也喂了一粒清心丹,好笑地看着他,等他自己想通。
对于先前的事,她原本还有些着恼,见岭南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样子,她自己实际上也无事发生,就无所谓了。
不是清醒状态下的表白,一律清心丸伺候,完毕。
赤炎峰师兄眼见着僵持场面,不敢说话,在石室门口忍着脖子痛,战战兢兢地躺着。
他的身子原被黑色袍子的腰带捆绑,现在已经解开,重新缠回岭南的腰间。但他看着自己滴血的剑,还有处于诡异状态下的岭南——
不敢动不敢动。
松鼠:“……吱吱……”
时间如此静谧度过。
岑歌等了一会儿。
看着岭南乌龟壳一般的黑色袍子,仿佛要石化当场、一辈子不露头的架势,她觉得无聊,又感觉体内灵力有波荡的架势,索性盘坐调息。
调息过程中,石室里的灵石熠熠闪烁,充裕的灵力一跳一跳的,勾人去吸收他们。
岑歌没忍耐住修炼的冲动,依稀记得书里写着,石室里是有个机关,注入灵力后能关门。
她摸索了半天,找到小机关,注入灵力,按下。
石室四周的数道门轰隆隆地动弹,折腾出无数烟尘。
在赤炎峰师兄的迷茫注视下,石门遮住了他的视线,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让他们都冷静一下。
岑歌稳定心神,打坐修炼。
魔焰剑化身的无名指戒指折射着血色光芒,岭南悄悄抬起头来,望向她的眼神漆黑空茫,不时闪烁着红光,又被属于清心丹的白色压制下去。
……他的心神激荡,源于他自己的心魔,与魔焰剑无关。
他定了定神,拿出柴火掐诀燃烧,再拿出丹炉摆在上面,迅速放几味药石进去。
感受着丹炉里稳定的灵力波荡,他缩成更小的一团,缩到墙角。
体内灵力随丹炉灵力波荡流转压制心魔,黑袍的腰带也悄然无声地解开,捆住了他自己的手脚。
像是海啸来临前的海洋,海面平静,海底却暗潮汹涌。
.
“……”
“轰隆……”
“轰轰隆隆——”
岑歌终于补齐磨合魔焰剑的灵力,同时也因为本命灵剑的契机,升到了筑基八层。
等她醒过神时,石门外隐约有爆炸的声响。
石室里没有受影响,烟尘都没有抖一星下来。
只是声音听着有些烦,让人想带耳塞。
她打算从储物袋找,找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修真界没有耳塞,只有闭耳塞听诀。
岭南已经从乌龟状态中脱离出来,只是目光依旧闪躲着,期期艾艾地递给她一粒丸药:“吃药。”
“干嘛?”岑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静气丸的解药,解决掉门口的人。”岭南道。
几天前,岭南就用静气丸的迷药版——静气散,解决掉海滩上一批想闹事抢船的人。听着外头闹哄哄的动静,岑歌略一闻,无误,就咽了下去。
岭南把头扭向石门,神色由不安渐渐化成他面对外人时的冷肃。
门外的狂轰滥炸,于他而言不是天壑,是挑战,是需要认真应对的挑战。
“我要开门了。”
“嗯。”
“……”
“你开吧。”
“……”
“怎么了?”岑歌发觉不对劲。
岭南在灵石开关的附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摸了一圈。
他本想无视岑歌的问题,但开关摸不出所以然来,最终只能瑟瑟回望向她眼前的地面,“开关在哪?”
岑歌克制自己调笑的冲动,憋笑走过去。
她走一步,岭南退一步。
像是黑暗生物退离不断迫近的炽热光芒。
看着岭南真实一副不敢面对不敢负责甚至要躲到地缝底下逃避到底的怂货架势,岑歌忽然心头恼起:“拜托——”
“对不起!”
她的话被打断了。
岭南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羞愧的红晕,诚恳地道着歉,“我的身体一直都有隐疾,师父知道,但还是愿意依照宗门要求接收我成为峰门弟子,要求只是不要接近你……”
岑歌停住脚。
……书里好像是有这个设定,是师父兼峰主私下里同他提出来的。
因着这个要求,书里的岭南只在进入峰门的时候远远看了一眼在师父旁打趣卖乖的娇俏姑娘,之后就躲进了他自己的丹炉房,寻常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