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目光有片刻的飘远,仿佛是在他身旁的黑气。片刻后,他才抠字眼反驳:“你当时只和她说好一起去秘境。”
言下之意,秘境已经到了,可以分道扬镳了。
戏无衡眼神幽怨地看着岭南,像是失宠正室看着得宠偏房。
岭南都被看着一阵恶寒,扭过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岑歌:……不是吧,才十九章就要我二选一了?
吓得她连忙吃一粒清心丸冷静一下。
清心丸入口甘甜清爽,顺唇舌化入五脏六腑,只觉一阵清流流过脑袋。
因为心绪迷蒙的理智回归,五感也清晰了。
她发觉……有人在戏无衡身后的树上,鬼鬼祟祟地窥视。
“谁?!”
岑歌拔出剑,灵力运转,金光闪动。
不远处的大树整整齐齐地齐腰砍断,轰然倒下,惊起飞鸟无数。
空无一人的草木之中,有姑娘半是痛苦半是隐忍地从树冠上跌落地面,无助地“哎哟”了一声。
岑歌:“……”
不分场合的话,这个声音还有点让人想入非非。
擦过戏无衡的肩膀,她持剑走上前,看着狼狈爬起来的姑娘。
——哦吼,萧婳啊。
萧婳的眼睛完全黏在她身后的戏无衡身上。岑歌见怪不怪,只问她:“有什么事?”
萧婳闪烁着无辜的双眼,磕磕巴巴地说着:“我……衡哥哥,若絮姐姐找你,说要商议一些护卫船只的事情。她说你超级厉害,没你不行……”
岑歌随手挥了一下剑花,吓得小姑娘往后退了好几步,还差点跌个踉跄。
尽管如此,小姑娘还是睁着泫目欲泣的眼睛,很勇敢地继续开口:“另外,北寒峰的师兄说,护卫船只这种事,可以让其他峰门的一起来帮忙,所以……岭南哥哥,你也可以和无衡哥哥在一块的,不用担心。”
岑歌:“……”
岭南:“……”
戏无衡:“……”
总感觉这个萧师妹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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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无衡在御剑飞行上是凌然大家的水平,有系统金手指的萧婳都不能一下子赶得上。
她跟得急,却还是没能听完完整对话。是从“你当时只和她说好一起去秘境。”这句话开始偷听的。
萧婳听出来的重点,不是“去”,而是“和她”。
在她的理解里,和戏无衡关系很好的岭南,只是犯了高冷孤僻的毛病,和他闹脾气。
岑歌……岭南附带的师妹而已,不是什么大人物。
三个人都听了出来,萧婳一定误会了什么。
但戏无衡已经发现萧婳对他图谋不轨,岭南盯着她身上萦绕不绝的黑气,岑歌回想起她早上骤然迸发的杀气。
没有人决定解释“戏无衡其实是想挽留岑歌”这个误会。
岭南干脆地拒绝了,他对于保卫船只这种任务毫无兴趣。
戏无衡人缘好,责任重,听说北寒峰的师兄已经把他打包出售,又还有千山宗的子弟在沙滩上等着,确实需要他去,也只能悲悲戚戚地和岭南岑歌(主要是岑歌)挥别,跟着萧婳离开。
能隐约看见,萧婳踩在剑上,青袖飘摇若仙,伸出玉臂,想拉着戏无衡的袖子,来一场御剑双人游。
戏无衡没问她方才一个人是怎么迅速飞到树上偷听的,左不过是因为不可告人的黑气力量。
他只随手招来一根树枝,递给萧婳,要她拿着。
萧婳可爱娇俏的面容一瞬间有些扭曲。
第20章 男主们的交锋读条重启中
湖蓝色的和青色的袅娜身影以树枝为联结,眼见着都飞远了。
四周静谧下来。
有风声吹过草木,窸窣作响。极远处有呼唤同伴的身影,但飘渺到融入枝木之间。
岑歌眯着眼,由清心丸控制而恢复理智的脑子让她回想起,击碎深海章鱼金核后,在脑子里印下来的话。
【它原本只是一只小章鱼,一次偶然钻入以水金元素为主的灵脉……】
她的机缘,可能就在海底。
在如此舒适的氛围中,她没有考虑许多,打算和岭南分说,并告别。
岭南爬他的山,她钻她的海底。
“我……”
“——如果刚才萧姑娘没有来,你会怎么选?”
岑歌的话又一次被打断,刚才是戏无衡,现在是岭南。他们还轮流来的。
与目光深邃,情感倾注的岭南对视,吃了清心丸的岑歌十分坦然:“我想去海底找找那只章鱼长那么大的原因。”
岭南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叮嘱着:“好,飞鱼丸可以去青溪峰那边买,你注意安全。”
岑歌点点头,飞鱼丸的确是必须的。
海底辽阔,单靠一个筑基期的人屏息去游,得游到不知何年何月。飞鱼丸能让人有如游鱼,在水里自如而迅速地游荡。
岭南转身就要离开,没两步,又转回来,“我陪你去。”
“不用的,买个飞鱼丸而已。”
岭南认真纠正:“陪你下海。”
岑歌诡异沉默两秒钟。
岭南对异世的特殊词汇一无所知,眼巴巴地看着她。嘴里是不好意思再提第二次,但眼神已经在她面前刷屏。
——“我要陪你去!不要拒绝我!!!”
岑歌和他对视着,的确不好意思拒绝了,索性开口,“行,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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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海岸处,依旧是忙碌景象。
青溪峰的弟子里有许多心灵手巧的,正在拼接着房屋家具。按他们的说法,要在岛上住一个月,不能亏待了自己。
北寒峰的人围着蓝若絮在说着什么,戏无衡坐在悬空的柔光剑上,嚼着甜草根在旁边听着。萧婳甜美可人地立在戏无衡身旁。
也有一些人已经往岛的腹地去,看不到人影了。
岑歌记得卖飞鱼丸的是赤炎峰的弟子,只是不记得是谁。于是找了个青绿色的青溪峰弟子,问卖飞鱼丸的在哪。
那青溪峰弟子看向眼前橙红色校袍的岑歌,目光中颇多诡异。
岭南拿着黑色的烧火棍,往他面前一横,冷酷开口:“说。”
青溪峰弟子浑身一抖,一五一十细细解释:“卖飞鱼丸的……赤炎峰的师兄弟,眼下已经扎堆往树林里去了。”
在岭南面无表情的苍白神色映照下,青溪峰弟子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惨白着脸,瑟瑟发抖地补充说明:“你们……试着用玉牌联系他们?”
没有话语应答他。
岭南抱起黑色烧火棍,不说话,伪装成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炎峰小刺头。
岑歌真实无话可说。
谁能相信呢……他们不仅认不出自己峰内的师兄弟,更连联系用的玉牌都没有。
第21章 男主们拔剑吧
沉默气氛隐秘出现,因为恐惧。
沙滩处还很热闹,搭家具的,打造房屋零件的,叮叮当当,和谈论声、海浪波涛声混杂在一起,更显得这个小角落的寂静。
清风徐过。吹得青溪峰弟子的身子抖一抖。
青溪峰弟子害怕自己说错话,岭南和昨天一剑刺死深海章鱼的大能女侠已经酝酿杀意。
他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帮你们联系卖药的师兄?”
岑歌自然不会反对,点点头,默许这个不知为何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师弟飞速跑远。
扭头一看,岭南有些不开心,抿着嘴,拿着烧火棍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地。
“哗——”
地面升起了一小簇火苗,烤着晶莹闪烁的沙滩砂砾。
岭南低着头,默默用烧火棍把这簇明明灭灭的火苗敲灭。
他的声音闷闷的:“你会不会和他们一样怕我?”
岑歌一脸懵逼,“我为什么要怕你?”
岭南竭力崩住脸,眯起自己的眼,让自己的目光寒凉可怖,看向她。
她泰然回望,甚至有点想笑。
她的确不怕岭南,原身的记忆在她眼里像是翻看视频记录,并没有更多的代入感。小说文字,能带给人代入感也弱了几成。他的孤戾,偏只在记忆和小说里闪过影子。
在岑歌的眼里,他少言寡语又可靠,偶尔闹点小脾气,甚至都不用哄,就自然回转。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坦然,岭南先扭过头去,嘟囔了一句:“我要是能知道你的真实心思就好了。”
岑歌听清了。
没等她细想,青溪峰弟子已经兴高采烈地撒丫子跑来。
是带来救兵的喜悦感——
“师兄师姐,我帮你们找到联系飞鱼丸的办法了!无衡师兄手上谁的联系方式都有,找他就对了!”
青溪峰弟子喜滋滋地说完,抱起他的材料,又撒丫子跑远,灵力都不敢多运转,怕惊扰了两位大佬的灵力场。
岑歌看着坐着柔光剑叼着草根悠哉飞来的戏无衡:“……”
发现没自己事的岭南:“……”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
一脸惊喜的戏无衡迅速从柔光剑上跳下来,嚼吧嚼吧咽下甜草根,以能看出残影的速度打开水壶喝一口水。
迅速整顿完毕,戏无衡掩口咳一声,揉揉脸,把手往身后潇洒一甩,袖子甩出响声。
——还是个俊逸爽朗、神姿峰颖的帅气剑修。
“有什么事啊?只要飞鱼丸的玉牌?”戏无衡笑问道。
“嗯。”岑歌点头。
戏无衡在储物袋里翻了一阵,翻出一个玉牌来,先敲了敲。
玉牌迅速发亮,发出声音:“戏哥!有什么事吗!”
“岑歌小妹妹要买飞鱼丸。”戏无衡笑眯眯地说。
岑歌翻个白眼,不理他。
“这……”对面的人犹豫了几秒,决定说实话,“我们已经进入一条密道,很可能有宝物,不管是她找进来,还是我出去,都不太方便……”
“没事的,”岑歌凑过去安慰道,“我也是赤炎峰的弟子嘛,花一定量的灵石买你的飞鱼丸秘方,你告诉我怎么炼药,怎么样?”
“你准备买多少灵石?”
岑歌下意识让灵识扫过腰间新挂的一个储物袋,蓝若絮送的,里头有累成山峦的灵石。
“……一千颗?”岑歌试探着说。毕竟要潜入海底,谁知道要多少呢。
“咚——嘶!”头撞上了石头的声音。
玉牌里传出其他人嘈嘈杂杂的嘲笑话语。
“你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们拿到宝物,卖掉后,几千灵石没有,一千灵石还是有的。”
“居然还撞石头上,你要不干脆出山洞手把手教她炼药好了。”
赤炎峰的师兄弱弱说:“其实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宝物,这是稳拿的一千灵石……”
片刻沉默。
飞鱼丸的确是这位赤炎峰师兄独创的药方。
——他的同伴在这一瞬间深刻地认识到,知识,才是真正的财富。
岑歌毕竟是他的师妹,赤炎峰师兄未免多问几句:“你要这么多飞鱼丸做什么?”
“我要去海底。”
“去海底做甚?”赤炎峰师兄问了一嘴,发觉自己多问,忙补救道,“要去海底搜罗宝物的话,飞鱼丸可不行。药效会打乱内息的灵力流转,不能在海底憋气。
“因为平常游宗门里的湖,不至于要用飞鱼丸来游泳,所以在来到秘境之前,我都以为这个飞鱼丸只能卖给炼气期的,赚点小钱……”
谁能想到他们要漂洋过海,又有谁能想到,甚至有人要潜入海底呢?
岑歌等他说完后,诚恳道:“谢谢。”
赤炎峰师兄小心翼翼地:“那你还买吗?”
“谢谢提醒,但是我的确——”
不需要三个字还没出口,岭南坚定又温柔地把玉牌从她的手中拿走。
“我是岭南,你现在出来,把方子、炼制方法都给我,一千灵石。”
“砰”,赤炎峰师兄又撞到一个倒垂钟乳石。
师兄的语气欣喜若狂,“好好好,我现在就出来!到沙滩上岸处后叫你,到时候见!”
玉牌啪叽一声消音,光芒褪尽。
“哗——”的一声,戏无衡拔出锈剑指向岭南。
戏无衡怒不可遏,怒极反笑,“一千灵石!你和我说你的灵石都拿去修炼了?”
岑歌乍成富婆,对一千灵石失去感觉,只吃瓜围观戏无衡的日常炸毛。
她甚至不太明白戏无衡生气的原因。
——岭南下意识偏头躲避戏无衡的愤怒目光。
海风传来腥咸的气息,沙滩边沿嘈杂一片。
只有这一块,是被愤怒烧灼而成的安静。
戏无衡琥珀色的眼里是火焰燃烧后的灰暗余烬,“你是——”岑歌的朋友。
感受到身后幽灵般黏上的一个人,他顿了一下,咽下多余的话语,只说道,“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但你把我当什么了?就这样把我当个人形钱包?”
——不想花闲钱买船票的时候拿他当冤大头,自己喜欢的姑娘需要什么就花大钱砸,岭南咋这么能呢?
岭南轻吁一声,眯起眼,试图端起他冷硬的态度。就如同他在赤炎峰正殿正堂门口,和岑歌说,“最好离他远一点”,那时候的冷淡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