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
爱不动了。
梁怀洲给她的好多胜于坏, 可她当年的那些少女情怀, 早随着时间流逝。
涅没不见。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半晌,唇畔漾起淡淡笑意, 反问仲夏:“你说呢?”
仲夏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愣了两秒, 扯过墙上的纸巾擦拭手指。
过会儿,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看着她,笑意放肆:“成年人的世界, 爱也是不爱, 不爱也是爱——”
“不过就是张嘴说声‘我爱你’的事儿。”
“知我者,仲夏也。”宋知欢笑了一声, 双手环住仲夏颈肩, 下巴搁在她身上, 看着镜里的两人。
良久, 她开口, “我好怀念年少那会儿…”
她声调染上淡淡惆怅。
仲夏微愣几秒,抬手抚上宋知欢的胳膊,“我也一样…”
她们都在怀念曾经的自己,潇洒,放肆, 不羁一世。
长大后的成年人世界,在他们这样的圈子来说,要背负的东西太多。
家族的荣耀,自个的前程。
一桩桩,一件件,都将他们的棱角抹平,然后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宋知欢松开仲夏,折身站着,双手撑在大理石的盥洗台上,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可我们都得长大,得向前看。”
仲夏笑了笑,没说话。
过会儿,她扬唇,扯出一点儿笑意,“要不要回去了?”
宋知欢手撑着盥洗台,跳了跳左腿,感觉到疼意消失不少,颔首,“回去吧。”
仲夏注意到她动作,上前扶着她,低眸,看一眼她左腿,问:“还是会疼吗?”
宋知欢四年前出车祸时,仲夏正因为家里老爷子阻碍她和成铭恋情的的事儿,闹得不可开交。
再等知道宋知欢出车祸,人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
宋知欢瞧着仲夏扶她,顺势把手放在仲夏手背上,眉尖一扬,故作矜傲道:“有点儿,小夏子,起驾回宫——”
“喳。”仲夏附和她。
两人往酒吧的方向走,穿过长廊,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嬉闹声。
“仲夏,你真打算和沈弈结婚?”
“老爷子安排的,在我们老仲家,小辈必须服从长辈话,这叫‘军’令如山…”
-
从Underground Lover出来时,平地一声惊雷。
轰轰轰。
然后是一道闪电,略显昏暗的街头。
接着,下起了雨。
雨声淅淅沥沥的,落在地面上,迅速汇成水流。
仲夏看着越下越大的雨,皱了皱眉,转头问宋知欢,“欢,你怎么回家?”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又因为下雨,街上的出租车寥寥无几。
就算有一两辆车开过,也是拉着乘客。
“我叫滴滴。”
宋知欢眉心蹙了蹙,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手机铃声响起。
何姨打了电话过来。
她对仲夏扬了扬手,“何姨打电话来了,我接个电话——”
“行。”
仲夏应声,看着宋知欢走到一边接电话,眼角余光从身后走出的两人飘过,挽住沈弈的胳膊,枕着他肩道:“你开车没?送欢欢回去,我们再回酒店。”
沈弈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搭在仲夏身上,依旧温声道:“开了,都依你。”
仲夏看一眼身上还残留着男人体温的外套,舌尖扫过下颚,唇角泛起一丝嘲弄。
沈弈总是这样一副温温和和的性子,惯着她,宠着她。
可她偏就不知足。
因为心里还有着一抹执念。
-
雨声越来越大,砸在地面,还有回声响起。
这会儿还有一群人从电梯出来,吵吵闹闹的互相道别。
宋知欢更加听不清何姨在那边说了什么。
索性就开了免提——
“欢欢呢,刚才祁鹤那孩子打电话来家里,问我你到家没,你现在在哪?这雨下得那么大…”
“我在外边和夏夏聚了聚,马上就回来了。”宋知欢余光看着靠近自己的男人,扬了扬唇,“让祁鹤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到家——”
何姨还在那边絮叨,“你说你这身体也不好,又是下雨天,要是腿疼老毛病犯了怎么办啊?”
“放心…我……”
她话音还没说完,手里攥着的手机被人拿走了。
宋知欢转头瞪一眼抢了她手机的梁怀洲,“手机还我。”
“让宴祁鹤别担心?”梁怀洲薄唇微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们才认识几年,关系就这么好了?”
男人的声音混杂着“轰轰轰”的雷声,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宋知欢要去抢手机,“管你屁事,手机还我。”
梁怀洲握着手机那只手,举过头顶。
任宋知欢踮脚半天,也抢不到。
别说她左腿隐隐作痛,久站不得。
“欢欢,你和谁在一起?”何姨听见有男人的声音,忍不住担忧,“是不是祁鹤啊?这声音也不像…”
“我是梁怀洲。”
还没等何姨反应过来,梁怀洲直接按断电话。
宋知欢看着他这动作,气得要死,怒视:“你有病?手机还我——”
她腿开始泛疼,一阵接着一阵,让她眉心紧皱。
这边两人的动静,早就引起仲夏的注意,她饶有兴致道:“欢,要不要我家老沈送你回去,还是等你家宴祁鹤来接你?”
“……”宋知欢偏头,剜她一眼。
有这样坑姐妹的吗?
仲夏忍笑,拢紧身上沈弈的外套,与梁怀洲道:“怎么,想拐我家欢欢走?”
“人,我带走了。”
梁怀洲看着痛得皱眉的宋知欢,把她手机往外套兜里一揣,拦腰将人抱起。
“操,梁怀洲,你干嘛…”宋知欢被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得不知所措。
回了神,要挣扎下来,“你放我下来…”
梁怀洲环紧她的纤腰,唇角上扬,勾起玩味的笑,抱着人往雨帘里走。
边走,边道:“行——我放你下来。”
说着,要把宋知欢往滂沱大雨里扔。
宋知欢吓得一个激灵,双臂环住梁怀洲颈肩,狠瞪他,“放我下来。”
“真要放?”他凑近她耳畔,灼热呼吸萦绕,嗓音含笑:“想当落汤鸡,我就放你下去。”
“……”宋知欢气得要死。
可七寸被人拿捏着,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欢欢。”梁怀洲叫她。
宋知欢翻个白眼,不想理人。
梁怀洲抱着她往地下停车场走:“你这样子,像极了你儿子吃不到饭的模样。”
“……”宋知欢略一怔。
垂耳兔的生命很短,最多也就十来年。
她以为“走呀走”已经没了,没想到梁怀洲还养着。
梁怀洲抱着人离开,仲夏打个哈欠,看着一边儿的沈弈:“咱们也走吧。”
两人的酒店就在对面。
沈弈撑起雨伞,揽过她腰:“走吧。”
仲夏嗯一声,抬头望一眼头顶的雨伞。
沈弈撑着伞,一大半儿的伞面都在她这边,他就只有零星一点儿,深色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染湿。
仲夏弯了唇,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望见夜雨中的一抹猩红。
仲夏立马回头。
沉默跟着沈弈离开。
是这样。
谁都别再来打扰谁,是前任给彼此仅剩的尊重。
-
停车场内,灯光偏暗。
只有一盏微弱的白炽灯在头顶摇摇晃着。
“梁怀洲,放我下来。”宋知欢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下。
梁怀洲深看她一眼,将人从怀里小心翼翼放下。
宋知欢得了空,立马窜到一边,拉开两人距离。
她晃了晃左腿,似乎感觉不到疼意,素日的那股骄矜样又回来了。
朝梁怀洲伸出莹白掌心,下巴一抬,带着几分不悦:“手机还我——”
梁怀洲没理她,斜靠在那辆阿斯顿马丁跑车车身上,鸦青色眼睫垂下,唇角散漫上扬,一副疏懒的样儿。
宋知欢等半天,也没等到梁怀洲理她。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打他脸,“赶紧把手机还我。”
他掀开眼皮,淡淡睨她一眼,“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宋知欢咬紧后槽牙。
什么叫她求他,明明是他把她的手机抢了。
这人,还真是六年过去,脸皮越来越厚。
梁怀洲歪头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儿,唇角笑意加深,“腿还疼吗?”
“疼不疼,管你什么事。”宋知欢白他一眼,转身要走,“不就一手机,我不要了。”
反正上河居离Underground Lover也不算远,她找迎宾小哥借把伞,走回去就行。
以往在国外,和朋友玩的嗨了,司机又睡了,宴祁鹤不在身边,她还不是一个人走回家去的。
这六年,她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一样。
凡事要靠自己。
她穿得是双硬底板鞋,踩过水泥地面时,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发出响声。
走了一会儿,宋知欢觉得腿疼。要蹲下身,去揉小腿。
风衣后领被人拽住,她回头,看是梁怀洲,翻个白眼:“干嘛?手机不还我,还不允许我自己走吗?”
那矫情的作样儿,和年少那会一模一样。
梁怀洲扬唇,轻笑一声:“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要。”宋知欢摇头拒绝。
她不想梁怀洲知道自己住哪。
梁怀洲微眯眼,有点不虞的抿唇。
“宋知欢,这六年,谁把你脾气惯得这么作了?”
她歪头沉思了会,杏眼弯弯,笑得娇俏:“我男朋友们宠的,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梁狗:???
第36章 守寡进行时(8)
36.
“我男朋友们宠的, 不行吗?”
娇软嗓音回荡在寂静的停车场内, 狠狠敲击着梁怀洲的心脏。
他手指蓦地攥紧, 发白, 冷冷的睨着宋知欢。
过会儿,梁怀洲神色稍霁,居高临下, 唇角捎着一点儿冷笑:“那你和我说说你交了多少任男朋友?”
宋知欢从地上站起来, 偏头看了一眼梁怀洲, 红唇上扬,淡嘲道:“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在吃醋。”
“是,我醋了。”
宋知欢一愣神, 腰肢被梁怀洲伸手握住, 顺势带入怀中。
她抬头看着他,挣扎几下, 动弹不得。杏眼蕴着几分怒意, 咬牙切齿的, 一字一顿:“你有资格吃醋吗?”
时隔六年过去, 他都能心无芥蒂带着她最讨厌的女人出席宴会。
还说吃醋?
他配吗?
“我喜欢你, 为什么没资格?”梁怀洲抬手帮她把略微凌乱的头发整理好,看着宛若炸毛猫咪的女人,唇角上弯,垂首,凑近她耳畔, 拉长了语调——
“或者,是你在吃我的醋?”
“……我吃个屁”宋知欢炸毛,张牙舞爪的要掰开梁怀洲环紧自己纤腰的手臂,“猪蹄子丢开——”
“你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独特?”他揽得更紧。
身子紧贴,她甚至都能听见他胸腔传来的“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声。
宋知欢有一瞬走神,直到听见梁怀洲戏谑声:
“吃屁,好吃吗?”
“……”敲你妈,梁怀洲。
总能把她气得要死。
她抬头,似笑非笑的咬紧后槽牙,冷冷看看他:“你要不要试试?”
“抱歉,我没你那么重口。”梁怀洲弯唇,眸底带笑,好心情欣赏着她炸毛的样儿。
宋知欢咬碎一口牙,这人就是她的克星
“话题绕回来——”梁怀洲垂眸盯着她,视线滚烫灼人,“你交过几个男朋友?名字,家世,年龄,说说,嗯?”
“你查户口呢?”宋知欢使了巧劲儿,从梁怀洲怀里挣脱离开,拉开两人距离。下巴一抬,骄矜的看着他:“就算我同时交几个男朋友,和他们怎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过是——”
她顿了顿,避开他的视线,看着远处,徐徐道:“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再熟一点儿,就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
“所以,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儿?”
她转头看着他,目光淡淡,没有一点儿感情。
梁怀洲讨厌她这样看他的目光,宛如陌生人。
“梁怀洲,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宋知欢上前帮他抚平衬衫上的褶皱,仰头看着他,语气平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朝前看。”
梁怀洲盯着她,没说话。
深沉的眼眸里总有她读不懂的情绪在。
宋知欢正要要回手机,梁怀洲拉着她手往一边的阿斯顿马丁跑车走,从外套兜里摸出车钥匙,按了解锁,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倾身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