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欢撇嘴：“行。”
苏简陪着宋知欢领了拍的片子。
果真没什么大碍，大概率还是当年车祸留下的老毛病。
宋知欢看完片子，将它塞进牛皮文件袋里。
因为这会儿就在二楼，两人索性走楼梯下楼。
来医院是上午九点，一番折腾结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将近一点。
医院外，天空一片阴沉，没有一点光。
宋知欢和苏简从医院大厅走出来，风雨交加，街上行人匆忙。
苏简看一眼正在下雨的天，偏头和宋知欢道：“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过来。”
“好。”宋知欢点头应下。
苏简接过她手里雨伞，撑开伞，走进雨中。
北城这几日气温骤降，宋知欢出门又忘了拿件外套。
一阵冷风吹过，她狠狠打了个颤，怀抱着文件袋，杏眼看着雨幕中川流不息的车流，期盼着苏简快点儿来。
“姐…”身后响起辛韫声音。
宋知欢回头，看见辛韫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她吸了吸鼻尖，对辛韫漾起一个笑：“阿韫——”
辛韫停了脚步，在宋知欢面前站定。见她冷得皱眉的样儿，忍俊不禁：“姐，你要不要我给你拿件外套？”
宋知欢摇头：“不用。”
“不用——”
她垂眸，肩上被披了一件男式风衣。
深灰色的。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体温。
辛韫看着忽然出现的梁怀洲，唇角笑容淡了下去，声线寡淡：“哥，你怎么来了？”
辛韫是知道梁怀洲因为梁氏的某个项目来北城出差，也没想过他和宋知欢会先他一步重逢见面。
梁怀洲眼皮略掀，嗯一声，目光又落在宋知欢身上，给她拉紧了衣裳：“冻成这个样，也不知道出门多穿件衣服？”
宋知欢这会冷得直抖，便没把衣裳还给梁怀洲。
她拢紧了身上的风衣，哼了一声：“我乐意。”
梁怀洲最见不得宋知欢这又拽又作的样儿，惯性出声对她：“冻死你这头猪。”
“你才是猪…”宋知欢瞪他。
梁怀洲眉骨抬了抬，瞅着宋知欢蕴着怒意的杏眼儿，唇角缓缓上扬：“嗯，是，我是猪，咱俩天生正好天生绝配。”
“……”
宋知欢无语，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她索性懒得理梁怀洲，目光落在一旁沉默的辛韫身上：“阿韫，你怎么会在北城？”
宋知欢总以为梁怀洲最后当个二世祖不管事儿，而自小起就优秀的辛韫，加上又是沈义华的外孙，在梁氏也有股份，会代替梁怀洲成为梁父的左膀右臂。
可一晃六年后，事实却是梁怀洲成了坊间皆传，手段狠厉的小梁总。
辛韫则反其道，穿上了白大褂，成了救死扶伤的医生。
辛韫藏起眼底失落，温和的笑着回答宋知欢的话：“大学选了B大的医学专业，现在暂时在这家医院工作。”
宋知欢嗯一声，没再说话。
辛韫不动声色打量着宋知欢和梁怀洲。
他们还是像少年那样的相处模式，又像多了点什么在里面。
无论怎样，他都插不进去。
从前是，现在亦如是。
漫天飞雨中响起一声车喇叭声。
宋知欢回眸，余光瞥见雨幕中的一抹银色。
是苏简开车过来了。
她和辛韫挥手，告别：“阿韫，我先走了，有空再聚。”
“姐，等等。”辛韫叫住宋知欢，拿出手机，眸子期盼看着她：“你六年前那个号码没用了，现在的联系方式，能不能留一个给我？”
“行。”
宋知欢报出了在国内常用的手机号给辛韫，转身要走。
梁怀洲拉住她手腕。
宋知欢以为梁怀洲要讨回衣服，拢紧衣服，瞪他：“梁怀洲，衣服是你给我的，你现在不能把衣服要回去。”
“我哪说了我要要回衣服？”梁怀洲无奈一笑。
真想撬开她脑袋瞧瞧，到底都装的是什么。
宋知欢眼睫眨了眨，茫然看着他：“那你——”
“联系方式，”梁怀洲拿出手机，看着她，语调慵懒，“都给外人留了联系方式，我这未来男朋友，能不留一个？”
“……”
未来男朋友？
啧，脸真大。
她将自个的手从梁怀洲手里抽离，红唇上扬，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我刚说了，记不住就算了。”
“再见。”
宋知欢顶着文件袋，顶着文件袋，冲进大雨里，跳上车，扬长而去。
梁怀洲盯着雨幕里消失的那抹银色，舌尖扫过上颚，轻嗤一声。
臭丫头。
他转身，叫住要走的辛韫，朝他勾手指：“过来——”
辛韫笑意收敛，把手机放进兜里，一本正经看着梁怀洲：“哥，咱们各凭本事。”
有护士来叫辛韫，说门诊送来个发热的小孩子，需要他过去。
辛韫转身进了医院。
“失陪了。”
梁怀洲把宋知欢刚报的那串号码，存进手机，备注是——“我养的猪”
-
豆大点的雨滴砸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叫宋知欢从砰砰——砰砰的心跳声中回神。
她仰靠在真皮座椅上，眼睫一颤，目光落在披在身上的深灰色风衣上。
上车那段路，淋了不少雨，大片水迹在风衣上渲染开。
宋知欢鼻尖动了动，似乎能闻见熟悉的烟草味儿。
是梁怀洲身上残留的。
“欢欢呀，”苏简踩了刹车，食指在黑色的方向盘上，一下没一下敲打。转头，坏笑看着宋知欢：“你把镜子拉下来照照，看看你这样，像什么。”
宋知欢白她一眼，脱下风衣，丢进后座。从包里翻找出化妆镜，拇指一按开关，一看镜中的自己。
傻眼了。
镜子里的人——
粉颊带红，杏眼漾着一圈水意。
真真是好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前方红灯跳转为绿灯，苏简踩了油门，笑出声：“你这样，像极了春心萌动的少女。”
“……”
宋知欢默默合上镜子，塞进包里。
“跑急了罢了。”她淡淡出声，企图挽回自己丢的脸。
苏简挑眉笑：“是吗？”
“当然。”宋知欢咬牙。
目光瞟见后座的深灰色风衣，又有点儿走神。
久违的小鹿乱撞，仅仅因为梁怀洲一句话，她就又体会到。
车内一瞬安静，宋知欢只能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跳得很快。
宋知欢闭眼靠在座椅上，要命。
才堪堪重逢几天，沉寂六年的心，就开始跳动。
-
电影《将军令》试镜现场定在华策传媒大厦14楼。
苏简把车开进停车场，找好停车位，停了车，领着宋知欢进了电梯。
苏简按了试镜现场在的楼层数字按键，又出声叮嘱宋知欢：“这次试镜的评委不仅有编剧导演，还有投资方，待会儿，你要是听见什么不好的话，你就当他放屁，别和人打起来了，知道吗？”
苏简回国时，就依着手里人脉打听清楚了，《将军令》的投资方，除却梁氏旗下的华策传媒，第二大投资商就是圈内最爱玩女人的王总，不论场合时间，只要是他看上的女星，都难逃魔爪。
而…宋知欢那性子，只要不顺心，立马就能变脸。
苏简真怕两人在试镜现场打起来。
苏简记得前两年，她给宋知欢拿下一个轻奢代言，本来纸质合同都签了，就差后期拍摄。
当晚应酬时，有个外商老总不知道宋知欢身份，在餐桌上对她动手动脚。
宋知欢一忍再忍，那人得寸进尺，惹得宋知欢直接抡起红酒瓶，给他砸了个脑袋开花。
最后还是宋知遇出面摆平了这件事。
苏简只想说宋知欢这眼里揉不得沙的性子，真不适合娱乐圈。
若是没有强大背景，早就身陷泥沼被雪藏。
也只叹她命好，有个宠她如命的哥哥宋知遇，还有宋家给她当背景。
论她如何乱来，在圈内亦是横着走。
宋知欢敛起因梁怀洲乱飞的思绪，抬指撩起耳边碎发，状似无意出声“我前天参加《人鱼》国内首映礼，遇见那个王总…”
苏简看她：“然后呢？”
宋知欢嘴角恶作剧的上扬，趁着电梯开门那刹，率先走了出去。
转身与苏简道。
“他想潜.规则我，我泼了他一身红酒。”
苏简：“？”
心好累。
-
陈时先来帮宋知欢领了号码牌，等见宋知欢和苏简走来，立刻走过去。
“欢姐，苏简姐。”陈时把手里的号码牌递给宋知欢。
宋知欢和她打了招呼，接过号码牌，垂眸看，是131号。
她把号码牌背后的胶带撕掉，贴在裙摆上方，问陈时：“我后面还有谁？”
陈时回答：“没人了，最后一个。”
“……”
压力有点儿大。
陈时看一眼紧闭的试镜房间的门，与宋知欢耳语：“你来之前，陈知晴才进去，估计快出来了。”
宋知欢起先就在苏简这里知道陈知晴也要试镜周懿安的事儿，索性也不奇怪，只嗯一声，坐在候场区复习剧本。
排在宋知欢前面的还有几人，大多数都是来试镜女主周懿安或是不重要女配的女演员，只有少数是来试镜男配。
毕竟《将军令》官微早就官宣了男主燕绥扮演者是华策传媒旗下的游川，亦是前不久才和许未晚同时拿下金雀奖最佳男演员奖杯的新晋影帝。
宋知欢有胃病，苏简叫陈时买了不加糖的奶茶上来给她，然后扔下宋知欢，结伴去附近饭店吃午饭。
宋知欢咬着吸管，一下没一下唆着手里的奶茶，目光一直盯着手机里的电子档剧本。
她有个习惯，在看新剧本时，把自个代入女主写一遍剧情小概总结，然后再写女主的人物小传和分析。
宋知欢正看得走神，耳边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听说宋…呸，陈知晴也是来试镜女主周懿安的，看宋知欢也是吧？”
“这是仇人见面现场啊，还都试镜同一个角色，有好戏看了。”
“我该庆幸我试镜的是女配穆婉，不然瞧这样，非得被波及到——”
“……”
声音不断入耳，宋知欢有点不耐抬眸，正好看见试镜完的陈知晴出来。
刚还在议论她的那群人，立马儿换了一个议论对象。
“陈知晴怎么这么快？”
“我记得刚才去试镜周懿安的，怎么也要了半小时。”
“我告诉你，就第二大投资方，盛天房地产那个王总，是陈知晴的入幕之宾。”
“啧啧…好戏来了——”
一众人瞧着陈知晴从试镜的房间走出来后，径直走向走到角落里坐着的宋知欢面前。
然后甜甜的叫了一声——“姐”
宋知欢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抬眸看着站在她跟前的陈知晴。
陈知晴一身米白色小香风套装，脚上踩了双看上去有八厘米高的高跟鞋。
脸上画着精致妆容，一双水眸水波漾漾，端得是一副清纯丽人的样儿。
宋知欢闲在家这两日，除了看剧本分析人设，就是刷了刷有关陈知晴的国内新闻。
陈知晴自出道起，就走的清纯女神路线。
主打气质豪门白富美人设，圈了一票又一票的宅男粉。
在前几日人设崩塌后，挑了时间在某软件上开了直播哭诉自己的不容易，以及把顶替宋知欢身份的事儿，甩锅给公司。
在虐了一波粉后，给她道歉，自导自演一场姐妹情深戏码。
把去看她直播回放的宋知欢吓得直接摔了iPad——太恶心了，受不了。
不过陈知晴这一波营销手段，倒是挽回不少脱粉粉丝，也改变了全网黑趋势。
在华策传媒宣布与她单方面解约后，亦是不少脑残粉替陈知晴讨伐华策传媒，骂它不作为，说公司就是个小作坊，只会在艺人面临困难时，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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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欢回了神，敷衍哦一声，指尖划着屏幕，看着截图剧本上的红红黑黑的笔记说道：“有屁就放——”
陈知晴唇角笑容僵了僵，片刻恢复正常，跟没事人似的在宋知欢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和她聊天。
“听说姐姐也要试镜周懿安？”
宋知欢手指一顿，偏头看她：“然后？”
语气不耐。
陈知晴最不喜欢的就是宋知欢自年少起第一次见面就高高在上的模样。
好似她这辈子都只配被宋知欢踩在脚下，不能翻身。
陈知晴敛起思绪，抬手拨了拨自己的栗色卷发，似无意开口：“我最近和王总见过几次，听王总的话，他好像对姐姐你印象不怎么好。”
宋知欢眉心微蹙。
她怎么就有一种身处宫斗剧的错觉？
一声姐姐，你来我往。话里藏刀，恨不得捅死她才好。
宋知欢把空了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里，调整坐姿，双腿交叠，略歪头，看着陈知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