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慧,你与佛无缘。
为何?
你的心,已经告诉你了。
——
他回忆着那双已经苍老混浊,却仿佛看透人心的眼。
又看向眼前这张,自己一点点看着她绽放的桃花面,忽的就下定了决心。
既然把她交给谁都不放心,那就自己来。
况且,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呢?
“守慧,你在想什么?”陶灼有些奇怪的看着守慧,刚才他的气息忽然漂浮不定,似在犹疑什么。
谁知,没来得及等她多问,守慧就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样,气息变得坚定起来。
可她还是有些好奇。
守慧摇了摇头,嘴角噙上一丝笑意,正欲说话,眉头就倏的轻皱了皱。
陶灼本有些疑惑,可随之便明了了。
“这位小姐,不知如何称呼,在下柳州陈氏,陈宣和。”伴着慢慢走进的脚步声,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的在她身后响起。
陶灼柳眉轻轻挑起,慢慢转身,桃红色云锦裁成的裙摆如花朵一般绽开。
“陈氏?陈宣和?”尾音懒懒拉长,透出一丝娇意。
陶灼慢慢重复一遍,少女清脆婉转的声音,便轻轻的回荡在了这片桃林里。
几片花瓣悠悠被风吹下,掉落在陶灼的发梢,肩头。
那个男子眼中顿时一片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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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正,正是,”陈宣和眼中痴迷不减,可猛的脊背一凉,这才回神,眼神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同时有些结结巴巴的说。
“陈氏?陈九小姐,陈瑾是你什么人?”陶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将在对方脸上打量的视线收回。
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长的还算可以,她想到。
随后又想,果然还是守慧最好看了,不论是十五六时的少年,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都比别人好看。
随后陶灼眉头微微皱起,猛地转身,看着守慧。
“守慧,你怎么了?”她疑惑的看着气息忽然乱起来的守慧,讶异的问。
“陈瑾,那是我二叔家的妹妹,如此说来,你们竟是识得的,真是巧了,不知小姐是?”陈宣和的声音随之响起。
陶灼没理会他,只专心的看着守慧。
守慧眉微皱起,他看到别的男子那么痴迷的看着他的小阿灼,心里忽的不畅。
不过看着阿灼这么关心他,他倒是开心起来,皱褶散开,又微笑起来,“只是忽的心悸了片刻,无碍。”
就因为这个?
陶灼有些不信,可见守慧的气息又平稳了下来,她就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小姐,小姐?”陈宣和看着眼前的女子背对着自己,只顾着和那个俊美的僧人说话,顿时有些皱眉,可还是温声说道。
陶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复又转身,浅笑着说,“我姓陶,陶灼,”
陈宣和一愣,陶?柳州知州,似乎就姓陶,且家中有一爱女。
这样想着,他态度中就不由有了点欢欣,以及微不可查的热络,面带微笑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原来是陶五小姐,宣和有礼了。”
陶灼点点头,感觉到身后守慧的气息又开始不稳,更加有些不解起来,守慧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这样一想,就不欲再和眼前这人多说,“陈公子有礼,我尚有些事,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拽住守慧的衣袖就径直走了。
“陶小姐,陶,”陈端和叫了两声,见那个背影不停,只能讪讪的停下。
随即皱眉不解的看着陶灼拽住那个僧人的手,莫非,这陶小姐与那和尚有些什么?
惊觉的自己的念头,他一愣,回想起初到这里时的那一幕,随即若有所思起来。
陶灼拽着守慧,本欲在桃林里转转,可见四处是人,便转了方向,往守慧的禅院而去。
守慧笑看着这个小姑娘,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也是在意自己的,他想。
“阿灼,慢点,莫摔着。”他温声说道。
眼睛小姐拽住守慧大师就跑,月见无措的看了张嬷嬷一眼,随后急匆匆的跟上。
张嬷嬷则淡定不少,她早早就与老爷说过这种情况,老爷只言道顺其自然,不会有人敢多说。
而且,这些年下来,小姐和守慧亦是从未有过逾越之举,这次也是情有可原,既然如此,何必多加忧思。
她轻咳一声,“无事,跟上小姐,记住了,都给我把自己的嘴管好,”
听闻守慧的关心,在前面走着的陶灼轻笑起来,还坏心得扯了扯守慧,可见他立的稳稳当当,随即放弃。
“守慧,你是哪里不舒服?”陶灼笑意微敛,有些疑惑且担心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守慧一笑,正欲转动念珠,可思及自己做下的那个决定,随即半念珠收起。
“我很好,没有那里不舒服,”他温声说道。
陶灼又回头看他,随即愣住,脚步一顿。
——
三月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
斑斑点点的阳光艰难的穿透枝叶,其中一点,恰好落在守慧眼睫之上。
恰逢此时,他弦月眉弯起,丹凤眼清冷不在,露出温柔的笑容。
——
温文尔雅,美如冠玉,陶灼,忽然间就想到了这两个词。
心里不由急跳几下,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有些茫然的想。
而后对上守慧看来的双眼,彻底愣住。
守慧话刚落下,发现她停住,随即看向陶灼的眼睛,“怎么……”
他温和说出的话,尾音不自觉的消失,随后静静看着陶灼,笑意如同涟漪,一圈一圈的在眼底浮现出来。
两人一时都静默下来,互相看着对方,灼灼桃枝似也感受到了这份初初萌芽的感情,清风吹过时,顺势落在二人身周。
一个高大俊美,一个纤细妩媚,一时之间,竟成了一副绝佳的画作。
这时,不知哪里来的行人,脚步声掺杂着说话声响起。
顿时惊醒了陶灼,她眨眨眼,拽住守慧又开始前行,顺势有些疑惑的捂住了自己乱跳的心脏。
她,这是喜欢守慧吗?
作为看过话本无数,又被美人爹娘整日虐狗的她,自然知道这心跳失衡是为何。
可她随即又疑惑起来,明明和守慧认识了这么多年,可为什么之前没有这种感觉呢?
最后恍然道,因为守慧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和之前不一样的东西。
守慧就微笑着被她拉着向前走去,步履间丝毫没有了一贯的优雅从容,可他却毫不在意,只觉得欢欣无比。
他的小阿灼,长大了。
并且,是因为他。
在铺上了锦缎的石凳上坐下,陶灼捻了捻手指,感受着自己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心跳。
这时候她才有空去想,守慧眼里的情绪是什么。
是美男爹看美人娘亲时,眼中总会浮现的那种东西。
守慧,喜欢她吗?
她手肘撑在石桌上,当然,也是铺了锦缎的。
这个锦缎,也是有来由的。
一年前,她初来月事,而后又来找守慧,谁知因为自己没在意,直接坐在石凳上,待回去后,她这个练气期十层修者竟然肚子疼了!
而后自己被美人娘亲耳提面令,月事来时的注意事件,等再来守慧这里时,他就再也没让自己接触过,那些被美人娘亲提起过的东西了。
她手指不自觉的在锦缎上乱画。
守慧是个和尚——但是他可以还俗。
自己有婚约——可是解除很容易,根据自己派遣厉鬼查探,男女主已经搅和上了。
守慧对自己很好,除了爹娘他对自己最好了。
那自己呢?除了守慧,好像别的男人对她来说都一样。
当然,美男爹不算在里面。
这样算下来,似乎,也挺好?她想了半天,得出了这个结果。
那,她又捻了捻手指,那守慧,会还俗,并且向自己求婚吗?她不确定的想着。
最后她决定静观其变。
守慧端着茶水点心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做好了决定,彻底安静下来的陶灼。
他见陶灼如此快就安静下来,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依旧略快的心跳,不禁有些失落。
阿灼,是不是根本没有懂……
陶灼捻起最爱吃的绿豆糕,再喝一口最爱吃的甜茶,只觉得心情无比之好。
随即就想起了正事。
“守慧,我爹这次调任,你可不能再插手了,我想回京去看看热闹。”
热闹?守慧倒茶的手一顿,回想了一下收到的消息。
难道是摄宗明和傅婉瑶那两个人的事?他看着陶灼,有些不确定的想。
陶灼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俩。
阿灼,是真的不在意摄宗明。
这个想法猛的占据了他整个思绪,守慧忽的笑开,眉眼温润依旧,却喜色盎然,“好,”
他本来也没准备插手,他家小阿灼即将及笄,他想让她拥有一场最好的及笄礼。
而这一点,在这柳州,自然是做不到的。
陶灼其实也想过了守慧不会阻拦,不过她想到的,却是她自己的婚约。
到时候为了不耽误自己,纵然守慧阻拦,怕是美人娘亲也会带自己回去的。
如此,守慧再阻拦就没有了必要。
如今确定一番不会生变,她就又开开心心享受起来。
守慧就一直笑看着她,偶尔给她添杯茶,闲说两句生活中的琐事。
“可吃好了?”守慧伸手递过一方素色手帕,柔声问道。
陶灼放下茶杯,习惯成自然的接过手帕轻拭唇边,眼睛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守慧笑着收回了手,对她熟稔的模样很是受用。
“且先等我会儿,”说着,他起身向卧房里走去。
“哦,”陶灼呆呆的应了声,随后猛地想起了一件事,随即双眼发亮的盯着门口。
红翡,她的红翡,她竟然忘了。
想到这里她抬手掩住了眼,天,她,先是被美色所迷,而后又被美食所迷。
她来到这里的原因,竟然被她忘了。
守慧端着一方托盘,步履从容的迈步走出来,只戏谑的看了一眼把手撤下来的陶灼。
“想起来了?”他轻笑着说。
陶灼皱皱鼻子,有点尴尬怎么办。
当然是让守慧不再提起这一点了,然后,她就眉眼弯弯,殷红的嘴唇勾起,灿烂的冲守慧笑了一下。
守慧看着这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只觉心软成一团,便微笑一下,就此放过某个有时候脸皮很薄的小姑娘。
他坐定,掀开托盘上的布帛,顿时一块色泽鲜艳无比,生机勃勃的红翡出现在陶灼眼前。
整块红翡呈椭圆状,只比托盘略小一圈,痕迹很新,应该是新采出来的。
陶灼伸手拿起,这几十多斤的重量在她手上宛若无物一般。
颜色的确如守慧信中所说,如三月桃花,和陶灼一身桃红色衣裙交相生映。
“真好看,” 陶灼缓缓抚了抚,这世间诸色,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桃红之色。
的确好看,守慧在心中暗说,收回视线,可脑中依旧停留着桃红色的红翡,以及那张在红翡映衬下,越显桃花色的粉面。
“守慧,给你这个,”陶灼从袖袋里掏出一沓符箓,递给守慧。
守慧习惯性的接下,“这次又是什么符?”
这些年都是这样,他给了陶灼什么东西,陶灼就会拿符箓给他,托陶灼的福,这些年他的暗卫损伤少的几近于无。
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可既然陶灼不想多欠他的,那她开心就好。
“这次防御符,轻身符,生机符,都有一些,我都标上了用处,你手下直接用就好。”
陶灼笑眯了眼,又摸了摸红翡,漫不经心的说,反正这些对她来说又不费劲。
遥遥看着那艘挂着陶字的马车,缓缓驶离福安寺山脚,守慧收回视线。
“将府里好好修葺,一切——”
守慧突得开口,复又沉吟了片刻,随后坚定起来,“一切,皆依照阿灼的喜好。”
第13章
“一月后,我便和陶家同时启程,回京。”
他转身向禅院而去,似是漫不经心一般轻言,可说道回京二字,却似是又掺杂了别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
他身后的花枝忽然抖动几下,那个褐衣男人起身走出。
“是。”,他沉声应道,声音竟有些不稳,似是十分激动。
——
主人,你听见了吗,小主人,他决定还俗了。
净度法师没有说错,小主人他终于等到有缘人了。
说不定,他这把老骨头还能等到小小主人呢。
——
褐衣男人抬起头,出神的想了一下,最后笑出了声,仔细一看,竟是一五十多岁,眉目刚毅的男人。
对身后发生的事丝毫不知,一个月后,陶灼的美男爹就收到了吏部文书,拙升他为户部郎中,正五品官衔。
美人娘亲听闻后喜悦无比,带点安慰之意,摸了摸陶灼的头发,随后立即指挥下人,收拾好家什,短短三天,就踏上了回京之路。
夜色渐起,陶灼和家人吃过晚饭后,来到船舱外,准备走两步消消食。
倚靠在船舷上,陶灼眼睛微闭,感受着夜色下,夹杂着水汽的微凉河风缓缓扑在脸上。
唔,在这四月天里,倒是有些凉了。
这样想着,她笑着摸了摸出来时,美人娘亲给她披上的披风,虽然她已经不惧冷热,可亲人的关怀,总归是让人心暖的。
“我找了你六年,你都未曾出来见我?这次怎得就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