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雷眸光一闪, 连忙否认, 干笑着甩手道:“没, 没有。”似怕秦无双多疑,又找补道,“如此……也只能以后劳烦秦娘子继续为我主人操心了。”
秦无双以为乌雷是担心她以后不给萧统佑配药看病了,便肯定地告诉他:“你放心,只要萧大哥避免劳心劳力, 我就一定会医治好他的。”
*
今日休课,牧斐好些日子没有与秦无双坐下来谈谈了,自从那次争吵之后,他们之间始终一种保持着一种相敬如宾的漠然。
牧斐心里其实一直憋着一股子气,他决定一定要拿出个成绩来看秦无双好好看看,想在秦无双面前证明一下他牧斐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他也能成为一个有学问有风骨的人。
他每日废寝忘食的读书,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学中所有人皆以为他牧斐只是个走后门的关系户,但他却用实力证明,他是有真才实学的。短短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他就已在诸多学子中崭露头角,诸位授课的夫子们皆对他陈赞不绝,还说他颇有先兄之风。
虽说他讨厌活在牧重光的影子下,但是当夫子们肯定他的才学时,他觉得先站在牧重光的影子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再过两个月就是太学的升级考核,只要能通过考核他就能成为一名太学上舍生,——牧重光能做的,他也能做到,到时候谁也不能再小瞧他了。
他原是想等到他成为上舍生那一日再与秦无双说话的,可是他实在憋不住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想秦无双了。
两年的同一个屋檐下,秦无双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还是不可缺失的那部分,他也终于确定,秦无双已经在他的心里不知不觉地扎了一席之位。
是以,今日一早起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找秦无双谈谈。
谁知,他刚走到堂屋,却发现秦无双与蕊朱正好出了大门。
他本想喊住秦无双的,定睛一瞧,却发现今日的秦无双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脚步更轻快了些,打扮的花枝招展了些,就像一枝准备随时出墙的红杏似的。
秦无双到达雅岚居时,萧统佑已经与乌雷等在了大门口。
见了她的马车到来,萧统佑便信步走下了阶梯迎上来,亲自替她们打起帘子。
秦无双刚准备出马车,抬头一见是萧统佑,又惊又喜道:“萧大哥,怎么是你?”
“闲来无事,便在门口等你了。”说着,伸手递向秦无双,他的举动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又亲切,丝毫叫人生不出一丝别扭,只让人觉得合该如此。
秦无双只好笑着借他的手下了车。
萧统佑建议道:“今日天气晴好,那家宅子离此处不过两条街,不如我们散着去?”
自与牧斐公开订婚后,秦无双倒是从未在外与任何男子并行于市过,毕竟人言可畏。不过转念一想,这汴都城里真正知道她身份的人并不多,又瞧着萧统佑一脸光风磊落,坦荡君子的模样,自己那点迟疑瞬顿时烟消云散,她欣然点头:“好呀。”
二人便并肩散着步,一面往前面走着,乌雷与蕊朱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
二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路,很快就走到了吴家大门外。
乌雷抢先一步在前面叩了门。
门内很快有个小厮打扮的人来开门,见了人问:“你们找谁?”
乌雷道:“前些日子我们来府里种过花,当时听说你们大人的宅子要卖?”
那小厮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乌雷笑道:“我这位朋友想买宅子,想进来看一眼,烦请通报一下你们家大人。”
小厮探头看了秦无双他们一眼,“请稍等。”说完,关了门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大门向两边打开了,吴大人同小厮正好站在大门内,看见萧统佑时,笑容满面地拱手迎出来道:“原来是萧公子啊。”
萧统佑拱手笑着回礼:“吴大人好啊。”
吴大人问:“萧公子客气了,听下人说你有朋友想看宅子?”
“正是。”萧统佑点了下头,遂把目光转向秦无双,吴大人便顺着萧统佑的目光也看向秦无双。
秦无双欠身见礼道:“吴大人好。”
吴大人看着秦无双问萧统佑:“这位是?”
萧统佑介绍道:“她就是牡丹山水园的东家。”
吴大人一听,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牡丹山水园的东家竟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美貌小娘子,忙拿眼迅速上下打量了一眼秦无双,一面向她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商界铁娘子’秦娘子啊,久仰久仰。”
“吴大人谬赞,无双愧不敢当。”秦无双拱手回礼。
吴大人赶紧往门后一让,笑着有请:“二位,快进屋。”
进去后,吴大人先是亲自带着秦无双他们从前到后逛了一下宅子,遂问:“秦娘子觉得这宅子怎么样?”
秦无双眉尖若蹙,微微沉吟:“这宅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小……”
吴大人忙说:“小是小了些,但五脏俱全啊,你看这宅子三进院落,加上后院与跨院,住五六十人完全没问题。”
吴大人见秦无双面上神色莫辩,也不说话,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便试探着问:“秦娘子买来可是自己住?”
秦无双一面东看西看,一面随口道:“只是先买下来,以后再说。”
吴大人是知道秦无双的财力了,她要想买他的宅子完全有能力,只是他摸不清秦无双的态度,便悄悄拉着萧统佑到一边,低声地问“萧公子,你可知秦娘子可是真心想买我家宅子?”
来的路上,萧统佑就与秦无双商量好了,若是秦无双看中了宅子,就对吴大人欲擒故纵,最后由他点拨压价。
他余光一转,见秦无双趁隙微微瞥了他一眼。
与秦无双在一起相处久了,于他心中早已生出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只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遂笑道:“那得看吴大人的售价是否真心?”
吴大人是个聪明人,一听萧统佑这么说就知道秦无双大抵是看中了他的宅子,只是价格犹豫不定。
“明白了。”
他回到秦无双身边,坦言道:“秦娘子,实不相瞒,我在官场上得罪了人,这汴都我们是呆不下去了,所以这宅子我是真心出售,不知秦娘子是否真心想买?”
秦无双见火候差不多了,便问:“那敢问吴大人想卖多少银子?”
“这个数。”吴大人伸了五根手指头出来。
秦无双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表态。
吴大人只好忍痛道:“再低一千两,你也知道这个地段的宅子,素日里没有一万两根本买不下来,我实在是急着出手,才……”
他说的是实话,这个地段这种类型的宅子,最低不过低于一万两,如今四千两就能拿下来,简直是天大的好运。
秦无双自然是见好就收,爽快拍手道:“成交。”
吴大人与秦无双又商量了一会儿买卖宅子的细节问题。
谈毕,吴大人又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
临走之前,秦无双问:“吴大人打算何时去官中办理房契?”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就三日后,请吴大人带好房契印章,去顺天府官衙办理。”
“好,就三日后。”吴大人拱手相送,“二位慢走不送。”
“告辞。”
牧斐站在墙角后面,看着秦无双与萧统佑下了阶梯并肩走了过来时,心就像被刀搅了一下,忍不住抽搐了起来,他的手指死死地掰住青砖缝隙,一双丹凤眼快要迸出火星子来。
走着走着,萧统佑目光微微一掠,忽然煞住了脚,突然向秦无双轻轻喊了声:“别动。”
秦无双愣了下,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萧统佑。
萧统佑转过身,面对着秦无双,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牧斐的视线,又轻轻地拨过秦无双的肩面向他,微笑着从她的发丝上摘下片小叶子,捏在手指尖在她眼前晃了晃。
秦无双干笑着摸了一把头发:“什么时候沾上去的呀,还有吗?”
“应是在吴大人院子里落下来的,没了。”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换到了秦无双的左侧,正好是牧斐所在的一侧,高大的身躯瞬间将秦无双挡了个结结实实。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向前走,马上就要经过牧斐所在的巷子口。
牧斐气急败坏地正想冲出去,旋即一顿,又猛地抽身往后退了一大步,将整个后背贴在了墙上,继而眼睁睁地看着秦无双与萧统佑从眼前擦身而过,直到消失在眼尽头。
他狠攅这拳头,银牙紧咬,怒瞪着前方,——很想冲出去对着萧统佑那张温润的脸狠狠揍上去,然后拽过秦无双离萧统佑远一点。
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想起上次在牡丹山水园时,秦无双那双通红的眼睛,歇斯底里的愤怒,在他们之间狠狠地划了一道鸿沟,直至今日,那道鸿沟还无法逾越。
他的人生第一次产生了退缩。
牧斐只觉得自己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突然一个转身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墙上,指骨处瞬间皮开肉绽,他竟然也不觉得疼。
*
庆丰楼,牧斐独自一人喝得烂醉如泥。
段逸轩与谢茂倾赶到的时候,牧斐正趴在满桌子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子间,拿着小酒坛子正往自个儿喉咙里猛灌。
二人见了,吓了一大跳,他们认识牧斐这么久,可从未见过牧斐喝得这般豪放,更从未见过牧斐喝过这么多酒。
出什么事了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后面的三万稿子因为大纲改动问题正在修改中,所以更新的会相对慢一些,见谅。
第051章
“文湛,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究竟是谁惹你不快了?”段逸轩上前抢下牧斐手中的酒坛子问。
牧斐惨笑道:“还能是谁?还能是谁?”他一把拽过段逸轩坐下, 从桌子上又找了一瓶酒, 急吼吼道, “来!好兄弟陪我喝!咱们不醉不归!”
谢茂倾忧心忡忡地坐到对面,将桌子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子都清理到地上放好,又找来了茶水倒了一杯递给牧斐:“文湛, 酒喝多了伤身, 赶紧喝口茶润润。”
牧斐抓着酒瓶子随手一挥, 一不小心把谢茂倾手里的茶杯掀泼了,嘴里醉醺醺地嚷嚷着:“爷不喝茶,爷就要喝酒,伤身总比伤心好。”
伤心?
谢茂倾与段逸轩面面相觑, 他们认识牧斐这么久, 可从未见过牧斐为什么人什么事伤心过,还真是活久见啊。
除了……
段逸轩忙问:“文湛, 不会又是秦无双惹你了罢?”
牧斐摇了摇头, 苦笑道:“她没惹我。”
“啊?那你……”段逸轩有些懵。
“是她惹了别人。”说完, 牧斐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看样子打算把自己灌死算了。
二人听得一头雾水, 段逸轩再次抢过他手中的酒瓶,追问:“什么叫惹了别人?”
牧斐痴痴地看着虚空,似哭似笑道:“她与别的男人买了一座宅子,打算双宿双飞了。”
段逸轩顿时听傻眼了。
谢茂倾隐晦地看了段逸轩一眼,然后试探着问:“文湛, 你是不是喝多了?秦无双,她可是你过了门的未婚妻,怎么可能与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过了门是真,未婚妻是假。”牧斐垂下头,万分沮丧道,“我们的婚约是假的,她早就打算等三年后与我解除婚约,然后与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了。”
所以他们才会一起弄牡丹山水园,还一起买宅子,也难怪秦无双对自己的态度那般冷淡无情,原来她心里早已经有别人了。
一想到这里,牧斐就觉得喝下去的酒全部变成了烧刀子,将他的四肢百骸割的体无完肤。
段逸轩与谢茂倾听了,双双大吃一惊,二人又彼此看了一眼,眼里纷纷露出一丝心疼。
段逸轩拍了一下牧斐的背,安慰道:“文湛,你以前不是挺讨厌秦无双的吗?她要是真与别人走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牧斐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冲段逸轩怒吼道:“你懂个屁!”
说着,红通通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了眼泪,他反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用力地戳着低吼道:“爷是这里疼!”
*
秦无双在房里看着书,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安平,安明他们火急火燎的声音:“快快!”
“来!喝!继续喝!”牧斐含糊不清地嚷嚷着。
秦无双披衣起身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安平背着牧斐,安明,安喜一左一右地扶着牧斐,急急忙忙地往堂屋里来。
安喜还在一旁喊:“小官人,没酒了啊。”
牧斐便在安平的背上挣扎拍打着,仰天大吼:“那就取酒来!”
秦无双来到门边问:“怎么了这是?”
安平他们见了秦无双,齐齐喊了声:“小娘子。”
几人甫一近身,浓浓的酒气瞬间扑鼻而来,秦无双皱眉瞅了眼醉的烂泥似的牧斐,问道:“他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安平道:“小的也不知道,方才是谢公子与段公子一起将小官人送回来的。”
素日里他们几个也时常在一起喝酒来着,但从未喝成这副模样,牧斐现如今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哪里受了一肚子闷气,猛拿酒消愁似的,散发着一种萎靡不振的压抑。
“先送回房里去。”秦无双偏头示意道。
安平他们立即将牧斐送进了西屋。
秦无双又回头对半夏吩咐道:“半夏,去煮些醒酒汤来。”
“是。”半夏领了吩咐立即去办了。
秦无双与蕊朱一起跟着进了西屋,站在一边看着安平他们手忙脚乱地帮牧斐脱鞋,脱衣,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