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魏博也传来八百里加急,魏博果然被晋军围了,而且围城的是李存勖!
据说魏博都差点被打下来了,不过好在朱温派去了李振,李振够狠,直接架空了罗绍威之子,自己亲自守城,总算保住了魏博,不过李存勖一副不打下魏博不罢休的架势,李振也快撑不住了,只能向朱温求援。
坏消息一个个来,朱温知道再不能耽搁下去,直接带兵剩下的大军,开始御驾亲征。
朱温都做好自己死扛李存勖的准备了,结果他刚出发,杨师厚传来战报,李嗣源退兵了。
杨师厚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朱温满脑子疑问。
不过现在没空想这个,杨师厚离晋军最近,朱温当即派杨师厚接着救其他城池。
没两天,杨师厚又发来战报,周德威退兵了。
杨师厚居然打跑了周德威,这怎么可能?
本来只是想让杨师厚去救一下的朱温愣了。
不过不管怎么回事,现在魏博正急,朱温立刻又派人传信杨师厚,既然你没事,就去救一下魏博吧!
想到王景仁,朱温还特地在信中嘱咐,只要帮着守住魏博就行,朕随后带大军去支援你。
结果没两天,杨师厚又传来战报,李存勖退兵了。
正带着大军刚走到半路的朱温傻眼了。
杨师厚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魏博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杨师厚看着城外退的一干二净的晋军,也觉得晕晕乎乎的。
他什么也没干啊!
从接到朱温诏令的那一刻,他不敢耽搁,赶忙带着自己手下的大军去梁晋边交界处的城池救人,结果刚一到那,就看到李嗣源正带兵在攻城。
他立刻带大军上去打算救援,结果还没等到他带大军走到城下,李嗣源居然带大军撤了。
撤了?
还没打就撤了,这不附和李嗣源李横冲的性子啊!
再说如今晋军正乘胜追击,士气锐不可当,肯定不会撤军。
肯定有诈,诈退!
定然是想引我上钩!
名将杨师厚当即扎营,并对着李嗣源撤兵的方向冷笑。
老子就不追,老子就在这等着,看你还能不回来。
结果,一天……
两天……
三天……
在城外吹了三天风的杨师厚:……
怎么还不回来?
杨师厚派斥候一查看。
居然真的退兵了。
怎么会退兵呢?
怎么会真退兵呢?
你们不是在乘胜追击么,退了怎么追击?
百思不得其解的杨师厚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好在敌军退了对自己有利,就把战报送往了洛阳,当然他没敢发捷报,只是实话实说李嗣源退军了。
过了两天,接到朱温传令,去救其他城池。
杨师厚带着大军任劳任怨的出发了。
不过这次对的是周德威,杨师厚自知自己比周德威还差一些,所以一路倍加小心,等到到了城池看到,刚看到周德威,杨师厚立刻扎营,打算跟周德威死耗。
结果……周德威看了他一眼,退兵了!
杨师厚:……
追,还是不追?
想到周德威素来喜欢使诈。
杨师厚接着在城外吹风。
一天……
两天……
看着丝毫没人影的城外,杨师厚默默拿起笔,给朱温又写了一封战报。
同样只是战报,不是捷报,周德威退兵了。
送出信后,杨师厚挠挠头,难道他在外名气很大,大到晋军一见他就跑。
不应该啊!
杨师厚默默把自己打过的胜仗想了一遍,嗯,自己好像还是比周德威差一些。
过了几日,朱温的信又来了,让他去帮忙守魏博。
想到攻打魏博的是李存勖,杨师厚脑门一疼,不过好在他家陛下对他要求不高,只说让去帮着守城,没说让打败李存勖。
杨师厚于是带着大军又朝魏博出发。
结果等他风尘仆仆赶到魏博,刚爬上魏博的城楼,还没看一眼李存勖长什么样。
李存勖退兵了。
又……退兵了……
杨师厚看着瞬间空了的城外,突然产生一种错觉。
难道老子真是战神转世,威震天下?
*
李存勖是被杨师厚吓退的?
当然不是,杨师厚算老几啊!
就算他朱温亲自来,李存勖也照样提着银枪上去一枪。
李存勖之所以退,是因为刘守光的那封信。
李存勖本来没把刘守光那封破信放在眼里,就刘守光那样的,居然想在他手里摘桃子,纯粹是活腻歪了。
所以李存勖看过之后,只是当了笑话,就随手把信丢了。
不过李存勖不在意,其手下监军张承业却在意了,这位老太监是从皇宫里出来,自幼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当即劝李存勖:“刘守光虽然不足为虑,可幽州在咱东面,如今咱们在南面打仗,若是刘守光派一支轻骑去袭了咱们老巢晋阳,那王爷即使打赢了朱温又有什么用。昔日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王爷难道忘了?”
李存勖一惊,昔日夫差为争夺霸主的地位,带兵远上黄池会盟,只留太子和老弱少许兵力守城,被卧薪尝胆的勾践抓住机会,趁机领三千精兵攻速夫差国都,太子紧急派人求援,夫差却因正在争夺霸主名分的紧要关头置之不理,结果等夫差终于争得了盟主之名回来,夫差的国都却早已被勾践攻破,最终亡国。
当日之事与今日何其相像!
李存勖当即给李嗣源、周德威去手令,令两人退兵。
而他自己也打算最后努力一把,看能不能在援军来之前攻下魏博。
不过魏博本来就城厚,又有朱温心腹谋士李振亲自守城,李存勖攻了几日,也就放弃了。
等李嗣源、周德威的大军一回来,李嗣源就收兵,带着众人回成德了。
所以杨师厚每次,才会每次看到晋军退兵。
人家不是因为他才退兵,人家是本来就在退兵,只是他恰巧碰上了而已。
*
李存勖怀着一肚子气回到成德,他本来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和朱温争天下的,谁想到被一个小小的刘守光给破坏了,当即就要带大军去讨伐刘守光。
周德威、张承业却又拦住了李存勖,张承业说:“刘守光虽然作恶多端,但天下还不知道,咱们贸然出兵,师出无名。如今他既然想当盟主,咱们不如成全他,一来使他骄傲自满,二来也让天下知道他的野心。”
李存勖一想也是,干脆把王镕、王处直叫来,觉得有点少,又把手下的大将李嗣昭、周德威、李嗣源叫来,给刘守光凑了个六吉利数,一起联名写了一份表彰,奏请刘守光为尚父。(李存勖:反正是朱温的爹,无所谓)
幽州
正纠结着出兵不出兵的刘守光,收到李存勖的表奏,顿时惊呆了。
李存勖居然表奏我为尚父!!
他只是发信给王镕、王处直,谁想到李存勖居然上赶着也来讨好他。
原来他们真两败俱伤啊!
刘守光顿时激动起来,立刻把这份表奏转送去洛阳,并附上一封自己给朱温的信。
大意:陛下,不是我想着给自己加官,实在是李存勖、王镕、王处直他们盛情难却,陛下您封我做尚父和北面招讨使,剩下北面的事,我替您处理了。
朱温一接到信,差点被刘守光蠢笑了,也终于知道李存勖为什么会退兵。
不过如今他兵败,需要休养生息,能有个人牵制李存勖也不错,当即大笔一挥,同意了刘守光的册封,并还特地遣使者前去册封。
刘守光得知朱温居然也应许了,简直惊喜的呆了。
回过神来,刘守光立刻开始准备受封大典。
由于读书太少,刘守光还以为尚父就是皇帝的爹,皇帝既然是皇帝,那皇帝的爹定然也是皇帝,所以刘守光完全按照登基的礼仪来准备自己的受封大典的。
结果在准备大典的过程中,刘守光突然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
他手底下没文官。
登基需要文武百官啊!
哪怕文官再少,宰相总不能少吧,而唐朝的宰相,最少需要三个。
刘守光扒着手指头算了算,孙鹤已经被他宰了,冯道正在坐牢,韩延徽勉强算一个。
他凑不出三个!
刘守光傻眼了。
不过这点小问题怎么能难得倒刘守光呢,刘守光当即写信给朱温、李存勖、王镕、王处直,让他们派人来观礼,并且明确要求只许文官来。
朱温、李存勖、王镕、王处直不明所以,还以为刘守光好面子,不过这局本来就是他们做的,几个人就当陪猴耍,纷纷把派了手下一个文官去观礼。
结果这些文官一到幽州,刘守光立刻就把他们叫去,然后给他们授官。
朱温的使者被授大燕首相,李存勖的使者被授大燕次相、王镕的使者被授大燕末相,剩下的王处直使者,他被授太常卿,掌管燕王登基大燕皇帝的礼仪。
刘守光授完官,满意的去接着准备自己的登基大典了。
几个使臣捧着自己手里的新官服,面面相觑。
文官不够使臣凑,这也行?
第30章 天令其亡,必令其狂
节度使府的地牢中, 冯道双手抱膝, 静静的坐在床上。
咣~当
锁被打开,一个亲卫提着食盒进来。
“巡官,饭好了!”亲卫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对床上的冯道叫道。
“辛苦你了, 先放那吧,我没胃口。”冯道仍坐在那,丝毫没有动。
“巡官,卑职知道您无故被关,心里肯定很难受,不过您放心,卑职听说元将军、李将军一大群将军还有韩支使都在给您求情呢, 相信王爷很快就会放您出去的。”亲卫以为冯道难过, 安慰说。
冯道叹了一口气, 从床上下来,“其实我没难受, 只是有一件事怎么都想不明白。”
“什么想不明白?”亲卫好奇的问。
冯道走到桌边坐下, 随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王爷最近变化很大?”
“变化很大?”亲卫挠挠头, “王爷最近是脾气越来越差了。”
冯道摇摇头, “我是说性格。”
“性格?”亲卫顿时笑了, “巡官, 这卑职哪知道, 卑职平日去只是站个岗。”
“也是, 你们虽然是亲卫, 但除了护卫,平时真正接触并不多,这个应该问行钦和小喜才是。”冯道感慨了一句。
亲卫帮冯道把食盒的菜都端出来,又从最底下拿出一小壶酒,摆上,笑着说:“这壶酒是卑职几个孝敬您的。”
“怎么好又让你们破费,自从我住这,已经很是麻烦你们了。”
“巡官可别这么说,自从您掌管幽州的账目,这几年使君府的账目是最清楚的,卑职等每月的月俸也比以前发的多了许多,而且也更及时了,大家伙心里都感激您呢,只是大家平日没机会向您表示感谢,如今正好让大家伙趁此机会尽尽心。”
冯道一愣,随及笑了,“我可不记得我给你们多发过月俸。”
“您是没多发,可您从来没少发过啊,您都是照账簿发,不瞒巡官您说,您是卑职当值十几年来唯一一个给大家发足俸的。”
“你们以前都不发足俸?”冯道疑惑的问。
“能发七成就不错了,而且还要晚半年才能拿到。”亲卫愤愤的说。
“晚半年?”
“晚半年就可以拿我们的月俸去放利钱。”
冯道听了顿时气笑了,“感情这割一茬不过瘾居然还割两茬。”
“可不是,例行孝敬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晚半年,我们这些当侍卫的,月俸本来就不多,被这样一弄,有时养家糊口都难。”亲卫想到以前的心酸,不由叹气。
“我看你们的头平时也蛮照顾你们的,他难道没把此事向使君禀报过?”
“怎么没说,我们头当初还差点和当时的支使干起来,可有什么用,当时几任支使都是老使君妻妾的娘家人,老使君哪怕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亲卫愤愤的说。
原来是刘仁恭那些妻妾的外家,难怪这么肆无忌惮,冯道心想。
亲卫又骂了几句,随及兴奋的说:“不过那些吸血鬼也没得了好结果,当初王爷攻下大安后,直接把老使君那些看不顺眼的姬妾、外家还有官员宰了个干净。也是活该,让他们当初仗着老使君的宠爱作威作福,连王爷这个嫡公子都不放在眼里,谁知王爷有上天相助,一下子成了新使君,结果他们遭报应了吧!”
冯道刚要端酒杯的手一顿,满眼骇然。
他想明白了!
这些日子在牢中,他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
刘守光是性子暴躁了些、脾气也不好,甚至为人有些薄凉,但有一点,他绝对不傻,更不蠢。
可这些日子,他做的事怎么就这么不着调!
先是突然进攻定州王处直,再又想要称帝,这一桩桩,一件件,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当初和他一起在平州智斗契丹,在幽州大破李思安,在沧州打赢刘守文的刘守光!
冯道觉得自己如果不是不信那些歪门邪道,他都怀疑刘守光被人下蛊了。
可如今,他好像明白了。
从一个被父亲逐出家门的弃子,到摇身一变成为一方节度使,再在沧州兵力不足必败的情况,突然获胜,刘守光这一路虽然走的处处坎坷,可偏偏到关键时刻对方都出问题,这简直……如有神助!
想到之前突然攻定州,又想到现在非要称帝。
冯道眼睛猛然睁大。
刘守光,不会是把自己当成天之骄子,觉得自己天命所归吧!
*
咣——当
牢门又一次打开,几个身穿官服的人被拖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