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两个“切记”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划拉了几下,加重。
但即便如此,收纳篮里的中药也还在。
陆程安拿了支笔,在上面慢条斯理地写上:看到了,你完了。
等到朝夕做完手术,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她的位置上坐了个陆程安。朝夕刚想走进去,视线一转,落在了她桌子上那个装着中药的收纳篮里。
随即,面不改色地收回脚步。
她清了清嗓子,很刻意地说:“小梦刚刚好像叫我来着,我去看看。”
“是吗?”陆程安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他也不急,非常有耐心地说,“没关系,今天是周末,我不上班,可以在这里坐一天。”
他故意加重了“周末”二字。
“……”
朝夕转回身来。
陆程安坐在她的位置上,后背往后靠,右手指尖玩弄似的捏着张纸条,嘴角带着抹若有似无的玩味。
“……”
朝夕的眼睫动了动,这段时间陆程安对她吃药这事是真的上了心,她自己也重视不少,但也是实在没时间,所以才忘的。害怕陆程安质问,朝夕决定先发制人:“你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
“你放在桌子上,我就看到了。”
“你看到了就是你的吗?”朝夕走了过去,很严肃地看着他,指责道,“你这是流氓行径,知道吗?”
“……”
陆程安眉梢一挑,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句话出来,眼里带了几分难以相信,不过很快,他眼角勾起笑意,幽幽开口,问她:“是吗?”
语气温和。
却又笑里藏刀。
朝夕离他还有几米的距离,已经过了午休的时间了,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别的人在。她的脑海里隐约冒出来不好的念头,于是很快,她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
在她转身要跑的时候,陆程安的动作比她还快,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她面前,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往回拉。
动作快速,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朝夕不太敢看他,垂着眸,视线正好落在他的喉结处,就看到他喉结滑动,说话时滚烫热气扑在她的额头,嗓音沉沉,带着微末笑意:“跑什么?”
“我没跑。”她咕哝着。
陆程安凉凉道:“是吗?”
“……”
“还有,”陆程安的视线往下,落在她的下唇上,她唇色很浅,阳光照了进来,她双唇湿漉漉的,像是涂了唇釉似的,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的眼神沉了下来,声音略微干哑,语气轻佻又轻浮地说,“刚刚那个可不是流氓行径,这个——”
他的声音刻意停顿。
脸慢慢向她靠近,略微偏过头,鼻尖触及她的下眼睑,呼出的滚烫热气扑在她的脸上,密密麻麻的,很痒。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十分快速地在她的下唇上舔了下。
嘴里呵出的温热气息似乎顺着她微张的双唇中渡进她的嘴里,他声音暧昧,没有一点儿在办公室这种场合做这种事的羞愧,“这才是流氓行径。”
朝夕动作很快地把他推开,很紧张地往门边看了下。
确认没有人看到之后,她说:“这里是办公室。”
“在办公室就不能耍流氓吗?”他很谦虚地请教,看到她恼羞成怒的表情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行,我知道了,那我——”
他眸间璀璨,唇色艳丽,笑起来的时候跟个妖孽似的。
不急不缓地把后半句补充完整,“——下次耍流氓之前,提醒你一下。”
朝夕有点儿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你难道不是应该说,没有下一次了吗?”
陆程安挑了挑眉:“那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对你耍流氓,你会对我耍流氓的。”
朝夕怀疑自己的耳朵,“我不会对你耍流氓的。”
“你确定?”
朝夕肯定道:“我确定。”
陆程安低眉顺眼地笑了下,很罕见地没有反驳,顺着她的话点头:“行。”
朝夕因为做手术,所以午饭也没来得及吃,这会儿饿得不行,好在陆程安来的时候带了份饭过来,他似乎预料到她会在手术,所以特意叮嘱餐厅,把饭菜放在保温盒里。
虽然过了将近三个小时,但饭菜还温热。
陆程安买的菜太多,朝夕有点儿吃不下,她伸手扯了扯陆程安的袖子,和平时一样,想让他也吃一点,结果手刚扯上他的袖子,就听到他拖腔带调的声音:“对我动手动脚的?”
朝夕无力辩解:“我只是拉了下你的衣服。”
陆程安了然地点点头,“你要给我脱衣服。”
“……”
他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眼里藏着细碎的笑,不急不缓地接着说,“然后对我,耍流氓?”他说完,轻啧了声,继而自顾自地点点头,十分勉强的语气:“行吧,我暂且勉为其难地同意让你对我耍流氓这一行为。”
朝夕的声音里满是荒唐:“我为什么要对你耍流氓?”
“因为我身材好。”
“……”朝夕面无表情地说,“你身材哪里好了?”
陆程安挑了挑眉,似乎不太满意她的说辞,他突然侧过身,手放在桌子上,抵着下巴,垂着眸看她,声音懒洋洋的,却在逼问:“我身材不好?”
“你都奔四了,”朝夕冷漠又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接着叹了口气,略微有点儿惆怅,道,“年、老、色、衰、了!”
年老色衰。
这四个字极具冲击力。
陆程安的内心都被震慑了下。
他抿了抿唇,不太乐意:“我这生日还没过,现在还是二十九岁。”
“……”朝夕无语,“差两岁,也差不了多少。”
“那差的挺多的,”陆程安额前的碎发有点儿长了,盖过眉毛,他说话时垂着眸,模样温驯极了,“你可能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对年龄比较敏感,你听着是差两岁,实际上,”
他想了下,随口道:“差了二十岁。”
朝夕:“什么?”
“你想想,奔四的人,四舍五入就是四十岁了。”陆程安勾了勾唇角,“那二十九岁就不一样了,四舍五入,我才二十。”
“这前后一比,可不就是二十岁吗。”
朝夕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到,她抿了抿唇,没忍住,笑了出来,“所以你现在才,二十岁是吗?”
“是啊。”
陆程安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桃花眼顷刻弯起,笑意散漫又轻佻,支着侧脸的姿势,让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多情,像个负心汉。
负心汉慢条斯理地开口:“所以我们现在是,姐弟恋。”
朝夕差点儿被呛住。
“姐弟恋?”
“嗯。”
朝夕的语气里极尽荒唐,她抬眸,看到陆程安的神情,没有一丝的羞耻之心,甚至神情正经又无辜,似乎真的把自己代入二十岁了。
她伸手把隔壁付倩倩桌子上的镜子拿了过来。
“你看看。”
镜子里映出两张脸。
“我们俩走出去,你知道别人会说什么吗?”她打击他,“会说你,老牛吃嫩草。”
陆程安眉眼一挑,他突然凑近她,眉眼含情地笑着,嗓音很低,似乎是用气音和她说话,“我还以为,别人会说,女富婆包养男大学生。”
“……”
·
没过多久,办公室有人进来。
陆程安不动声色地收起脸上的笑意,低敛着眸,一副冷淡又疏离的清冷模样。他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等到下班的时候,他问梁亦封:“一辆车?”
他们今天要去梁亦封家吃个饭。
原因有二。
一是四个人自过年见过几次面,之后便没见过了,主要是各自都有家庭,而且大家工作性质不同,以至于很难凑到时间。
二么,则是钟念怀孕了。
钟念怀孕有五个月了,但是她之前跑新闻不注意摔了一跤,所以导致前期有流产先兆,胎盘不稳,因此两个人都没说。直到上周检查完,医生说已经稳定下来,钟念和梁亦封才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眼神冷淡:两辆车。”
“不一起?”
他摇头:“我明天还要上班,一辆车太麻烦。”
陆程安想想也是。
陆程安和朝夕到得晚,到了之后发现季洛甫和初一没在,沈放解释着:“我大侄子发烧了,他爹妈为了表示他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于是在兄弟情和垃圾亲情之间选择了后者。”
画水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
“嗯?”
她双眸澄澈地看着沈放,语气诚恳,清泠泠道:“你能够安静一点吗?”
“……哦。”
朝夕和陆程安并肩坐着,听到他们的对话,有几分好笑,她偏头过去,想和陆程安说沈放也被这么只小白兔治的服服帖帖的时候,就对上陆程安的双眼。
他微微俯视她,目光下滑,眼里带着别有深意的笑。
朝夕一脸莫名:“你笑什么?”
“人家叫哥哥。”他的声音压得极轻,只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眼梢梢跳,带着细碎的笑,语气里,带了几分暗示。
就。
也想让她叫哥哥。
朝夕面无表情:“不叫。”
陆程安:“不叫什么?”
“……你说呢?”
“哥哥?”他玩世不恭地笑着,“我也没让你叫我哥哥。”
朝夕觉得古怪。
陆程安气定神闲地说:“咱们情况特殊,你不能叫我哥哥。”
“……”
“毕竟咱们是姐弟恋,”陆程安笑着说,“所以我得叫你——”
他突然偏头过来,凑在朝夕的耳边。
声音很轻,似呢喃般,说话时呵出的热气温热,熨烫着朝夕的耳廓,像是一朵羽毛轻拂过一般,密密麻麻的痒。
他语气悠长,叫她:“姐姐。”
朝夕眨了下眨眼。
又眨了眨眼。
这一声似乎偷她心摄她魂般。
她许久未回过神来。
吃晚饭的时候,几个人在讨论钟念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放挠了挠头,跃跃欲试:“不管男的女的,三哥,我能和你亲上加亲吗?”
梁亦封:“不能。”
“为什么?”
“我不想我以后的孩子,有你这样的岳父。”
“我这样是什么样?”
“不稳重。”梁亦封找了个沈放无法反驳的理由,然而实际上,他不愿意和沈放亲上加亲的原因,还有许多。诸如话太多,不成熟,太风骚等等。
陆程安见机,说:“要不和我的孩子?”
梁亦封更嫌弃他了:“你连老婆都没有。”
陆程安被哽住,说不出话来。
朝夕在一边淡淡开口:“那和我亲上加亲吧,钟念,你觉得怎么样?”
钟念:“可以呀,但是如果我肚子里的是女儿怎么办?”
朝夕还没开口。
边上,陆程安就说:“那就姐弟恋,多好,对吧?”
他说这话时,手支着脑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朝夕,眉眼含情,“现在姐弟恋多流行啊,让咱儿子也赶个潮流,就……跟他爸妈一样。”
最后那句话,他就没出声,完全是用嘴型和朝夕在说。
朝夕的心情有些憋屈,她下意识拒绝:“那还是算了。”
钟念:“哎?”
“我这个人比较传统,不能接受姐弟恋,”她故意转过头,对着陆程安,很刻意地补充,“不能接受男的比女的小。”
钟念的神情有几分失望。
朝夕以为她说完这话,陆程安会收敛些的。
但没想到。
他放在下面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她不明就里地被他拉了过去,“干什么?”话音落下,戛然而止。
陆程安把她的手放在某处。
“不能接受男的比女的小?”他放在餐桌下的手带着她的手往下按了按,面上如常,带着寡淡的笑,暗示意味十足,“小吗?”
“……”
朝夕突然想起那天,陆时宴形容他的话。
老畜生。
眼前的这个,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畜生。
第58章
但朝夕没想到, 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
对哥哥这词这么执着。
起因是那天早上有人给陆程安打电话, 陆程安在洗手间洗澡, 朝夕翻了个身, 以为是自己的电话, 于是便接了起来。
还没等她开口,那边的人就说:“二哥,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娇滴滴的, 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