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娇艳——田园泡
时间:2020-04-21 09:20:30

  苏细左右四顾, 战战兢兢,使劲把自己往顾韫章身后藏, “那我们方才,没人瞧见吧?若是被传出去, 那, 那可不得了。”
  顾韫章沉吟半刻, 突然皱眉,“若是传扬出去,确实不好。”
  苏细更紧张,双眸睁得大大的, “是吧。”
  顾韫章皱眉,沉吟半刻,突然转身面向苏细,“不若娘子还是去投案自首吧,省得拖累了我。”
  苏细瞪圆了一双眼,觉得神魂动荡,一度怀疑自个儿听错了话。
  “你,你方才说什么?”苏细神色呐呐的又问了一遍。
  顾韫章自然乐意再说一遍,苏细面露震惊,久久未言。这男人,怎的如此无情!
  似乎是没看到苏细那张被吓得苍白的小脸蛋,顾韫章继续道:“我可是听说娘子方才是准备要与我和离的。”
  “我,我说和离了吗?”苏细呆了一瞬,立时反应过来,甜软软地扯住顾韫章的宽袖轻拽,“我,我那是夸郎君鹤立鸡群,天人之姿,无人能比。”
  “那还有钱?”
  “我,我与郎君情比金坚,忠贞不渝,死心塌地,岂是那些黄白之物可比……”苏细绞尽脑汁,胡言乱语。
  顾韫章长叹出一声,“原是如此,娘子对我真是情真意切。”
  “自然是的,自然是的。”苏细努力点头,果真是一副情真意切的表情。
  “既如此,那为夫便为娘子保守这个秘密吧。”
  苏细重重吐出一口气,直觉对付这男人比对付养娘还费劲。苏细甚至觉得这男人一本正经的揣着明白装糊涂,逗着自个儿玩呢!
  ……
  终于回了屋子,苏细连衣裳都没换,就那么翻身往绣榻上倒去。
  那边养娘跟唱星正在收拾东西。“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砸在白玉砖上。
  “哎呦,你个毛手毛脚的小丫鬟。”养娘赶紧过去,将那油灯扶起,“幸好这上头没点油,不然保准把你烫得喊娘。”
  唱星被养娘扯着耳朵说了几句,赶紧抱着油灯出去了。
  苏细歪在绣榻上,将自己猛进被褥里,“养娘,什么东西摔坏了?”
  养娘道:“没事,这油灯是铁做的,摔不坏。”
  “哦。”苏细应一声,翻身,裹着被褥往里缩了缩。突然,她猛地睁开眼,径直坐起身。
  等一下,那丹书铁券也是铁制的,而且是圣物,自然比别的铁还要耐摔,但怎么会被她一碰,掉到地上就摔坏了呢?
  苏细睁着一双美眸,呆滞半刻,突然掀开被褥下榻。
  “娘子,您去哪啊?”养娘一转身,便见苏细披了件衣裳,急匆匆出了屋子,喊都不应。
  哎,这娘子大了,就管不住喽。
  苏细一路走回祠堂,她探头探脑站在门口瞧了半刻,见没看到旁人,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然后弯腰俯身,瞪着一双眼,细细查看那被粘连在一起的丹书铁券。
  顾韫章虽盲,但这粘丹书铁券的手艺却是极好的。苏细围着那丹书铁券左看右看,最后终于确认,这东西恐怕不止是碎过一次的!而且不是摔的,应当是被人从中间弄断的。
  方才她瞧见这丹书铁券变成两半,太过慌张,竟连这么常识的问题都没想到。
  不过到底是谁会将丹书铁券弄断呢,难道是被刀砍的?或是剑劈的?又或者是……徒手掰断的?
  想到这最后一个可能,苏细用力摇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将丹书铁券徒手掰断呢!但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苏细神色一滞,略想了想,踌躇着转身,出了祠堂去往顾元初的院子。
  顾元初的院子在青竹园不远。小娘子的院子没有青竹园大,也没有青竹园雅致,但胜在里头奇花异草居多,不管寒秋冻东,总能瞧见一抹鲜活色。不过因着无人打理,所以此刻那堆奇花异草都被野草覆盖,说好听些是野趣。
  苏细抬手叩门,黑油小院门却没关,她只轻轻一推便推开了。
  苏细下意识蹙眉。这小院子里头的使女们也太不尽心了,连院门都没关就跑没影了。
  苏细提裙进门,刚刚走出两步,天际处突然发出一阵“轰隆”雷响。苏细仰头看去,天际电光倏驰,犹如银蛇一般飞掠而过,硬生生撕开黑幕一角。
  这么响的雷?怕是要落雨了。
  “啊!”突然,不远处的主屋内传来一道凄厉的尖叫声。
  苏细听出是顾元初的声音,面色大变。
  “元初!”她疾奔入廊,猛地推开房门。
  房门大开,屋内昏黑一片。苏细身后雷声阗阗,如擂鼓齐鸣,乱流轰然。伴随着顾元初尖锐的尖叫声,震得苏细双耳震颤。
  她一眼看到躲在床榻之上的顾元初,赶紧过去将人一把抱住,“元初,你怎么了?”
  “怕,怕……”顾元初闭着双眸,使劲往苏细怀里钻。
  苏细拉起被子,将顾元初和自己盖在里头,轻轻安抚她道:“乖,元初别怕,只是打雷而已。”
  顾元初躲在苏细怀里,瑟瑟发抖,小嘴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细凑近,终于听清。
  顾元初在喊,“阿娘。”
  苏细不知为何,双眸一酸。她记得小时打雷,她也是喜欢躲在阿娘怀里的。只可惜,阿娘去了。
  不过幸好,有养娘陪着她。
  这样想,苏细便更将怀里的顾元初搂紧了些,然后轻抚她瘦弱的后背,小小声地吟唱,“月儿弯,人儿哭,阿娘哄儿睡……”
  细腻甜软的吴侬软语,带着姑苏特有的调子,酥糖似得飘荡在昏暗的房间之中。
  顾元初渐渐安静下来,她死死拽着苏细的衣襟,眼睫挂泪,浑身颤抖。
  “天儿空,水儿绿,阿娘陪儿睡……”
  房间门口,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立在那里,他轻轻转动手中盲杖,等了半刻,听里头那细腻绵软的姑苏小调渐渐消音,才抬步迈了进去,“元初。”
  “嘘,她睡着了。”苏细半跪在绣床上,透过锦缎绢纱帐幔看向正站在门口的顾韫章。
  男人显然是急赶来的,因为他身后的路安提着灯笼,累得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苏细小心翼翼的把顾元初放回被褥里,然后塞了一个床头的布老虎给她。
  小娘子睡得酣熟,紧紧抱着怀里的布老虎不放。苏细下意识朝门口望去,也不打雷。
  拉下挂在银钩上的帐幔,苏细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元初很怕打雷,多谢。”顾韫章说话时有些气喘。小娘子自身旁走过,带着细腻的女儿香。他吸了几口,面颊有些红,不过幸好天色暗,无人看到。
  苏细揉了揉自己刚才一路疾跑过来,扯得酸痛的小腿,然后斜眼朝顾韫章看过去,“那个丹书铁券,不是第一次坏了吧?”
  “嗯?”男子一愣,“娘子何出此言?”
  “你少诓我了!那丹书铁券是铁做的,怎么可能一摔就摔成两半了!”苏细气得跳起来指着顾韫章的鼻子骂。
  “啊。”顾韫章一阵恍然,“我记起来了,小时候元初是拿丹书铁券玩过,不小心掰断了。我记得当时元初怕父亲怪罪,便央求我替她粘上了。”
  小时候!元初!苏细瞪眼,一阵不可思议过后又是一阵理所当然。
  觉得被诓骗了的小娘子气得一跺脚,恨恨往前走。
  果然她当初就不应该被这厮的外貌所骗!什么绣花枕头,明明是一肚子黑水的坏东西!明明是一个娘胎生的,怎么元初就那么单纯善良,这个顾韫章就那么可恶!
  ……
  因着昨晚的事,所以苏细便将顾元初接来了自己的屋子里。
  “娘子,您瞧。这伺候顾小娘子的使女也太不尽心了。连这下头的绣鞋都穿反了。”素弯领着顾元初到屏风后,替她换过了绣鞋,又加了一件外衫,这才领出来坐在绣桌上,哄着吃些凤仙橘,小红梨。
  苏细见顾元初因着昨夜打雷的事蔫蔫的,便与素弯道:“去替元初将行李收拾过来,这几日就让她跟我住吧。对了,收拾的时候当心些,别碰坏了。那些小玩意可都是元初的宝贝呢。”
  “是,奴婢省得。”素弯行礼后转身去了,片刻后收拾了东西回来,“娘子,这些东西,我不知是不是小娘子的。”
  “是从元初屋子里头拿的吗?”
  “是。”
  “既然是从屋子里头拿的,自然应当是的吧。”苏细看到素弯一脸为难之色,便伸手将那叠东西拿了过来,居然是好几张写了字的纸。不过看那字迹和纸张,明显已有些年代了。
  “这是元初写的诗。兄长说,是元初三岁的时候写的。”正在吃凤仙橘的顾元初睁着大眼睛,一脸得意道:“兄长说,元初写得很棒。”
  苏细垂眸,将那几张诗看了,脸色有些怪异。
  这些诗……写得确实极好。若顾元初说的是真的,那这些诗居然出自一个三岁孩童之手吗
  “素弯,你照顾一下元初。”
  苏细拿着那几张诗,寻到顾韫章书房。
  榻上,男子一竹简,一长袍,侧卧着小憩。白绸松垮搭在肩上,令一边顺罗汉塌蜿蜒落地。那只指骨分明的手抱着一青翠竹简,更添玉色。
  竹简上刻了字,顾韫章常以指腹摩挲,便能识得上头的字。以前,苏细从没在意过顾韫章读的什么竹简,只以为是在“看”些粗浅的三字经之类。
  不过现在,苏细却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到处都是秘密,到处都是疑团。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稍稍歪头,粗粗一瞥,发现那竹简上头写的东西异常晦涩,她竟完全看不懂?
  突然,卧在榻上的男子动了动。
  苏细立时收回视线,然后往后退三步,道:“我拿到了一些元初小时候的诗。”她未等顾韫章起身,便将手里的诗念了一遍。
  顾韫章似是刚睡醒,他嗓音微哑,带着一点惺忪困顿。“唔,是元初写的。”男子揉了揉额角,终于坐起身,看样子是清醒了。
  苏细压低声音,“那元初的脑袋是天生的,还是……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顾韫章淡淡道:“无妨。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顾府上下都知道。是元初小时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说到这里,顾韫章一顿,音色突然一哑,“元初小时,也是一个极聪慧的孩子。”
  三岁成诗,自然聪慧至极,实在是可惜了。
  苏细捏着手里的诗,想起元初那副灵动娇憨的模样,又问,“你怎么不接元初一起住青竹园?她那小院子里头的使女都不尽心,连绣鞋都给她穿反了。”
  “我是男子,不方便。不过如今有了娘子,就有劳娘子操心了。”
  苏细抿了抿唇,“我也不能一直照料……”她是想着要走的。“你还是寻几个靠谱的婆子吧。不过暂时,我是会替你照顾的。”起码在她离开前。
  男子轻笑一声,慢条斯理自榻上起身,而后拢袖,身体正直,两臂如抱鼓伸出,双手互拱沓,与苏细的方向拱手行礼道:“多谢娘子。”
 
 
第37章 
  农历二月底, 顾颜卿历经九日春闱, 终于回府。
  一大早, 梁氏便忙活起来, 若非冯妈妈拦着, 她还要亲自出府去接顾颜卿。
  苏细对于顾颜卿的归来没甚兴趣。此刻她的兴趣都在顾韫章身上,她觉得顾韫章身上隐藏了很多东西,这个男人远不止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不过苏细整整盯了三日, 这厮不是用膳安歇, 就是安歇用膳。
  仿佛这天底下除了这两件事就没别的了, 甚至连竹简都不看了,惹得苏细一度怀疑他那些竹简都是用来装面子的。
  真是没出息!
  今日天气不错,苏细领着顾元初在回廊里摘芙蓉花。
  大朵大朵的芙蓉花浓艳如春, 临水敛漪。顾元初跪坐在美人靠上, 正伸手去够那朵最大的芙蓉花。
  回廊不远处, 梁氏与冯妈妈急匆匆而来,想是要从这边过, 去府门前迎顾颜卿。
  苏细知道,经过上次的事, 梁氏十分不喜她。为了避免麻烦, 苏细便准备带顾元初离开, 却不想顾元初看到梁氏,突然尖叫起来,然后一脸惊恐的往苏细怀里钻。
  苏细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吓住,赶紧一把护住人, 把仿佛陷入无限恐惧之中的顾元初带离临水的美人靠旁,生恐她不小心跌了进去。
  正巧这时梁氏经过,听到顾元初的声音,那张本就严肃的脸更是拉的难看,“快带下去!闹死了!”
  苏细立时拽着顾元初远离梁氏。等看不到梁氏的身影,一直躲藏在苏细怀中的顾元初才悄悄地冒出半个脑袋。
  因着方才又哭又闹,她的嗓子都喊哑了。双眸红通通地蕴着泪,可怜巴巴扒着苏细,浑身瑟瑟发抖。
  “怎么了?”苏细见状,赶紧替顾元初擦了脸上冷汗,然后伸手一触她后背,发现这小娘子身上的春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居然吓成这样?苏细蹙眉,牵着亦步亦趋不愿离开她的顾元初回了青竹园,让养娘替她换过了衣裳,自个儿搂着她在榻上哄睡了,然后去寻顾韫章。
  “我有事与你说……你要出门?”苏细正推开书房,便见顾韫章穿戴整齐,人模狗样,似欲出门。
  “京师内新开一家茶楼,听说里头的新茶极好。”
  苏细也许久未出府了,她有些羡慕地看着顾韫章。
  男子道:“娘子同去否?”
  “好啊。”苏细一口答应下来,赶紧回屋去换了件衫子,又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抱着布老虎睡得憨憨的顾元初。
  顾元初忘性大,什么事睡一觉便不记得了。苏细也不是很担心,只是她想起方才顾元初看到梁氏时失控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存担忧。
  ……
  相府门口,顾颜卿翻身下马,一脸春风得意的与梁氏拱手道:“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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