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上柏大婚对孟家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 崆城之中所有孟家子弟能得到邀请很正常,但远在蓬莱宗的那些孟家子弟却不一样,有些可能像她这样已经得到某位前辈长老的认可了,而有些可能只是尚不能学习蓬莱宗正统功法的外门子弟, 而有些更惨的甚至可能沦落为打杂跑腿的杂役弟子,因此孟上柏只会邀请那一部分天资出众的蓬莱宗孟家子弟,而孟兰州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孟西洲淡淡地看了孟兰州一眼,发现孟兰州竟已是筑基期初期修为,不由微微惊讶, 孟兰州的修炼速度还挺快,而以孟兰州原本的天赋来说,似乎不大可能……看来某位渣爹在偷灵根计划失败后,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而且似乎成功了。
她挑了挑眉, 轻笑道:“一段时间不见, 你竟已是筑基期初期修为,进步神速。”
听到孟西洲若有所指的话, 孟兰州果然脸皮一抽, 但很快她便恢复如初,巧笑倩兮道:“兰州修炼速度再快,又怎么比得上姐姐你?姐姐你现在已经是筑基期巅峰了吧?果然不愧是云清老祖的亲传弟子, 兰州好生羡慕啊!”
“云清老祖?”一旁的孟紫芙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孟西洲,“你……你竟是云清老祖的弟子!那个云清老祖?真的是那个云清老祖吗!”
孟西洲一派云淡风轻:“莫非蓬莱宗有好几个云清老祖?”
孟紫芙一脸目瞪口呆,她张大了嘴巴,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想起了她之前得罪了孟西洲的事,忍不住一阵后怕,云清老祖?那个蓬莱宗第一人云清老祖?!
她下意识看向了她最信任的表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表哥,是这样吗?”
孟天冬笑容温和:“西洲表妹的确是云清老祖收的弟子,云清老祖多年不曾收徒,想来必定是表妹天资出众……”
孟紫芙的脸又白又红,看向孟西洲的眼神一会儿畏惧一会儿羡慕一会儿嫉妒……最后一切化为了一句话:“你怎么不早说!”
孟西洲淡然道:“你又没问过。”
孟紫芙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作为孟家子弟,她对那些拜了门派长老为师的家族子弟的德行再了解不过了,像她这样没有门派的孟家子弟仅仅仗着孟家平日里行事便十分嚣张,那些既有家族背景又有师门撑腰的更是嚣张跋扈横行无忌……换一个人来,别说让她自断一臂了,直接让她自我了断后打散神魂也是有可能的!
她深深地埋下头去,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孟兰州仿佛没有看到孟紫芙一般,只问孟西洲和孟天冬:“姐姐,天冬表哥,你们也是回来参加老祖大婚的吗?”
孟天冬温和笑道:“的确如此,兰州表妹也是?”
孟兰州巧笑倩兮道:“兰州是跟着问荆师兄蝉衣师姐他们一块儿回来的……”
孟西洲此言一出,孟天冬的表情微微一变,就连孟西洲也有些惊讶,孟问荆和孟蝉衣可是年轻一代孟家子弟中最出色优秀最大名鼎鼎的两位,他们的师父是蓬莱宗八大长老其中两位,地位和天赋不言而喻。
孟问荆如今已是金丹期巅峰修为,天资出众,前途无限,孟蝉衣则号称修真界第一美人,据说貌美无比,宛如天仙……除此之外,两人的血统也非常“纯正”,孟问荆是崆城城主孟上柏之子,孟蝉衣则是蓬莱宗八大长老之一的孟家家主之女。
像孟问荆和孟蝉衣这样出色优秀的人,绝对是孟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领导者,小集团的核心人物,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孟兰州能够高攀得起的人。
原著中的孟西洲并没有参加孟上柏大婚,这个时候她还在作为散修四处游历……所以孟西洲对这段剧情不太了解,她只知道在孟上柏大婚时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足以震动整个修真界的大事。
孟兰州得意洋洋地看了孟西洲一眼,似乎想看到孟西洲震惊的表情,然而孟西洲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仿佛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她顿时有些不爽,又继续笑道:“蝉衣师姐果然不愧是修真界第一美人,不仅长得美若天仙,而且年纪轻轻就是金丹期巅峰修为了!”
孟西洲不知道孟兰州是靠什么手段混进孟问荆孟蝉衣那些个核心孟家子弟的小团体里,但她听出了孟兰州话里浓浓的炫耀意味,不由有些好笑,难道你认识的人很厉害,就代表你自己很厉害了吗?
孟天冬忽然笑道:“那位师姐和西洲表妹比起来如何?”
孟兰州顿时一愣,随后立刻哼笑道:“虽然姐姐长得不错,但肯定是蝉衣师姐更美,她可是修真界第一美人!”
孟天冬语气温和:“称号不过是称号,换个人也一样,在我心中,西洲表妹更美。”
听听!听听!听听这话说的!孟西洲差点要为孟天冬的经典渣男言论起立鼓掌,不小心做了助攻的孟兰州则目瞪口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等你见到蝉衣师姐……就知道了。”
她话锋一转,笑着问孟西洲:“姐姐,爹和娘也来了,你要不要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孟西洲心中冷笑,去和差点弄死她的渣爹后娘打招呼?孟兰州是笃定她不敢在别人面前“忤逆不孝”吗?
“不必了,他们要见我的话,叫他们自己来找我,”她冷冷一笑,“至于要不要见他们,那就看我心情了。”
孟兰州顿时瞪圆了眼睛:“你!你怎么能这样对爹和娘!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爹和娘把你养得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她显然早已料到了孟西洲的反应,故而早已酝酿好了说辞,让孟西洲去见孟瀚舟不是她的目的,给孟西洲泼脏水才是。
孟天冬果然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说什么。
孟西洲轻笑了一声:“当初你们合伙要偷我灵根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了,不忠不孝?我只是不愚忠不愚孝!你们都这样对我了,没灭了你们就是我最大的回报了,不然只要我今天在师尊面前说一声,你们明天就没了,懂吗?”
孟兰州瞬间脸色苍白:“你、你在说什么?你胡说八道!”
孟西洲挑了挑眉:“既然你偷了别人的灵根混进蓬莱宗,行事还是低调点吧……哦对了,你以为孟问荆孟蝉衣是看得上你才允许你高攀他们吗?多半是因为我吧?唉,这就是拜了云清老祖为师的烦恼,总有各种心怀不轨的人试图接近我。”
一旁的孟天冬脸色微微一变,一丝尴尬转瞬即逝。
孟兰州则气得都结巴了:“我、我才没偷!我没偷什么灵根!你胡说八道!”
“你偷没偷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孟西洲呵的一声冷笑。
孟兰州气得摇摇欲坠,自从孟西洲进了蓬莱宗后便一直顺风顺水,实在是碍了她的眼,但她又的确忌惮孟西洲背后的云清老祖,只能口头上给孟西洲添添堵让她不要太得意……结果反而是她自己被呛得哑口无言,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孟西洲如此伶牙俐齿!
就在孟西洲准备再奚落几句时,人群中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喊:“有小贼!抓小贼!”
孟西洲顿时有些惊讶,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前方有一群人追着一个少年,那少年披头散发衣着破破烂烂,似乎是个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很快,他就被身后的人追上了,顿时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在乱拳乱脚之下,少年蜷缩起了身体缩到了墙角下,有人拽开他的手看他偷了什么,在发现只是一个馒头后,顿时不屑地呸了一声,丢到地上狠狠压烂踩碎。
孟西洲皱了皱眉,那群人见少年没偷什么贵重的东西,很快便四散而开了,只留下那个少年蜷缩在角落处。
少年既不会反抗也不会挣扎,他等了一会儿,才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正想把那个被踩烂的馒头捡起来,一个还散发着热气香喷喷的肉包子却忽然递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茫然地抬头一看,便对上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吃吧。”
孟西洲原本只是随手做好事,但当少年抬起脸时,她却微微一愣,这少年虽然脸蛋脏兮兮的,但五官却非常漂亮,甚至有些妖异,实在不像什么乞丐流浪汉。
少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孟西洲,半晌没有动作,虽然他看着孟西洲,但孟西洲却没有从少年眼眸中看出任何一丝情绪,这显然很不正常。
被这么多人追打,难道就没有一点愤怒怨怼之情?被人送肉包子,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看到她这样的大美人,难道就没有一点惊艳之情?
不是孟西洲自恋,她这张脸就算她自己天天看,也时常会被镜子里的自己惊艳到,像这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眼中怎么会没有一丝波澜涟漪?
……等等,眼神空洞无物,难道是个瞎子?
就在孟西洲心下腹诽之时,那少年缓缓伸出手,接过了肉包子,没有道谢,低头咬了一口。
——看来不是个瞎子。
孟西洲有些讪讪,她低头看着少年身上的伤口,因为衣服破破烂烂,很多伤口都暴露出来了,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我给你上个药吧?”
少年却仿佛没有听到,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手里的肉包子,就像刚才他盯着孟西洲一样,也许在他眼里,肉包子和孟西洲没什么区别。
孟西洲再次心下腹诽,不是个瞎子,看来是个傻子?
等少年默默吃完肉包子后,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孟西洲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再繁华热闹的城中也有贫穷落后的地方,孟兰州跟着这个奇怪的少年,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废弃破庙中。
这座破庙显然荒废很久了,供奉的雕像只剩下半截了,完全看不出当初供奉的是谁,虽然屋檐破碎,但整体还算完整,因此成了一些乞丐流浪汉的落脚处,而那少年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些流浪汉似乎对少年避之不及,没有人靠近他,都躲得远远的,甚至还有一些人吓得直接跑了出来,但除了这座破庙,他们显然无处可去了,只能靠着墙躲在屋檐下。
那少年坐在雕像下蜷缩成一团睡着了,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
见周围人避之不及,孟西洲下意识觉得有些奇怪,但又看不出哪里奇怪……她能看出那些流浪汉中有些人应该曾经是修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废了修为沦落至此,但那少年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曾经心高气傲的修士怎么会怕一个凡人?难道那少年身上有什么特别的?
她正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一群护卫模样的修士却忽然从城中央的方向飞来,他们之中,还有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
那乞丐的衣服虽然破烂,但看得出来料子不错,应该是某位落魄的修士,他指着前方的破庙,眼中闪着一丝精光:“各位大人!那到处传播怪病的魔修就在此庙之中!”
为首的护卫头头竟然是个金丹期修士,他冷笑质问:“确认无误?”
“当、当然!我亲眼看见的!一个抢他馒头的乞丐,没多久就染病死了!除了他还有谁!”那落魄修士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搓了搓手,“各位大人,我的赏金……能不能先把赏金给我?”
那金丹期护卫嗤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待我们先去确认一番!”
落魄修士有些不满:“不是说了把各位大人带到此处,赏金就能给我……”
那金丹期护卫和其他同伴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行!这就把赏金给你!”
于是他就在落魄修士谄媚的笑容中,拔剑出鞘,一剑落下!
随后他将落魄修士的尸体一脚踢开,冷笑道:“敢问大爷要赏金?下地府去领赏金吧!你本来也活不成了,与其发病受尽折磨而死,不如大爷送你上路!”
金丹期护卫领着手下大摇大摆地闯进了破庙:“这些人肯定都已经被传染了!不要留活口!通通杀了!”
第36章
孟西洲眉头一皱, 她万万没想到她随手救了个人竟会引起这种后续……那少年怎么会是传染怪病的源头?若真感染了怪病,那少年怎么会好端端活到现在?
就在她惊讶时, 那群护卫已经闯进了破庙中, 把那些流离失所的乞丐流浪汉一个接一个杀了,哭喊惨叫接连不断,一转眼,破庙里就只剩下那个少年了。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 看向了朝他逼近的人,黑漆漆的眸子中依然没有一点情绪变化。
一个看上去明明只是个普通人的小乞丐,却让那几个护卫莫名心底一寒,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只有那个金丹期护卫冷笑了一声:“别怕!那怪病只能传染筑基期以下的低阶修士……不过就这么直接杀了他, 也太便宜他了。”
他似乎不打算像刚才解决那些乞丐流浪汉一样干脆利落,而是缓缓朝少年走去,一副要把少年慢慢折磨至死的模样。
一旁几个护卫见少年从头到尾没什么反应, 便逐渐放下心来,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他到底是普通人还是魔修妖孽?”
“如果是普通人, 他身上肯定有哪个魔教的法宝!”
“把他扒光看看!说不定藏了什么宝贝!”
“老实交代, 你是谁派来的?”金丹期护卫一剑指向了少年的喉咙,“万魔门?合欢宗?还是……炼尸宗?快说!不然我把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面对金丹期护卫满怀恶意的威胁, 少年却只是用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没有丝毫其他反应。
“你找死!”金丹期护卫勃然大怒,顿时举剑欲砍——
这一瞬间,门外的孟西洲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理智告诉她破庙里的护卫太多了她出手未必能全身而退,良知告诉她不能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矛盾的感情反复拉扯着她……
如果那少年真的是怪病的源头怎么办?如果那少年真的是被哪个魔教派来传播怪病的怎么办?万一她出手救人,反而救下了罪魁祸首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间,错过了最佳的救人时机,金丹期护卫一怒,少年苍白的脸颊上便多了一条又深又长的狰狞血痕,一块肉撕裂耷拉了下来。
少年没有喊叫,也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依然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平静地看着金丹期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