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许茗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岁时刚进清风阁,与其他小女孩站在杜若菲面前,被杜若菲嫌弃挑选的时候。
当时,若不是自己发狠偷偷推了一旁被杜若菲选中的小女孩红儿一把,只怕现在的她,成不了那花魁,也修不了仙,早就在破烂窑子里面,浑身发臭,无人搭理了。
该拼一把的时候,就要拼。
因为一时失神,许茗被汪染的鞭风扫到了左手腕,感受到手腕上火~辣辣的痛,以及继续往下散发的热气,她低头藏住了自己充满狠意的眼神。
现在,又到了她为自己的人生拼搏的时候。
眼见再打下去,自己就要落败,许茗心一横,调动剩下的大部分灵力,张开业青伞,伞身朝向汪染罩去,发动了漫天青芒。
因为灵力不济和修为所限,那青芒只覆盖了四分之一大小的擂台,却罩住了汪染的周身。
汪染对此早有预料,收回裂云鞭,一招灵蛇乱舞,在身前舞的密不透风。
那灵气汇聚而成的绿叶,一接触到裂云鞭,便迅速消散,给汪染空出了身前位置。
汪染顺势前行,裂云鞭飞悬,顺势引动灵气飞叶回旋,转而向许茗打去。
可她刚一扫清眼前障碍,便感受到一阵火~热之气,眼前绿色全部溃散,一层灼热灵火,扑面而来。
那火势极盛,具型化的火焰袭来,比之裂云鞭中的火毒,要厉害不少。
显然,那漫天青芒虽然看似声势浩大,却只是一个障眼法。之后许茗便取了那回灵焰扇,用尽全身的灵力,调出灵火,冲汪染挥了这一扇。
若是往常,汪染硬撑之下,也不见得挡不住这火。
可她思及之前茶峰遭遇和鞭刑情况,知道邪影玄冰镇压魔印的效果受火系术法的影响,未免魔印发作,便只能避其锋芒,退了回去。
她这一退,许茗却以为汪染怕了,直接收了业青伞,又逼出灵力,催动灵火,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汪染。
这回灵焰扇是上级灵器,又是专门以灵火攻击为主的灵器,许茗全力一击之下,放出来的灵火,也是有些难缠的。
灵火渐近,汪染周身已感觉到了炙烤之意,白色衣袖上也微微现出焦黄之色,更糟糕的是,右肩膀上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是魔印发作的前兆。
宗门大比这样重要的擂台之上,若是她身上显露出魔气,只怕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平白惹出麻烦。
汪染忙调动灵力压制魔气,同时决定不能再耽误下去,必须要速战速决。
她闭目敛息,沉心静气,右手紧紧握住裂云鞭,神识钻透那灵火屏障,去捕捉着外面许茗的气息。
终于,汪染找到了许茗的位置。
她右手鞭子翻飞,一招引蛇出洞,便穿过灵火,向外打去。
这鞭子似乎是打偏了,距离许茗有半步远,然后才充满劲力的回旋,朝许茗打去,可还未近前,就失了冲势,落了下来。
这鞭子来势汹汹,却半分气力都无,许茗看的清楚,不躲不避,勾起冷笑。
看来这汪染,已是强弩之末,瓮中之鳖,竟然连鞭子都打不准了。
台下观战的众弟子,大多也报了同样的想法,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哀嚎自己押错边了。
许茗拿起回灵焰扇,想要催动灵火向前,直接吞没汪染。
可她刚一动,就觉得丹田空空,半分灵力也无。
这是怎么回事?
许茗心中惊愕,下意识的想迈步,却感觉到脚下重于千斤,竟半步都迈不动,甚至整个人因为这试图的动作而歪倒在地上。
许茗骤然摔倒,台下观战的人都愣了。
霍诚的目光,也落在了许茗的身上。随即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那围住汪染的灵火。
本来稳定向前的灵火忽然波动,如沸腾的滚水一般,难以平静,之后四散而出,猛地溃散,现出了站在中间的汪染。
因为在压制魔印的同时又强行调动灵力驱散灵火,汪染也受了些内伤,嘴角渗出了些血丝。
甚至于刚刚还险些因为灵力两用,而露出了一丝微弱的魔气。
所幸魔气微弱,周围人关注又在大战之上,并没有人注意到。
汪染发丝微乱,却心中畅快,她抬手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转头看向许茗,孤傲一笑:“你输了。”
第50章 五十个大佬
许茗躺在地上, 浑身上下, 只有眼珠能动弹。
八年隐忍筹谋, 如今一切努力毁于一旦,还是被自己一直都不太看得上的汪染毁的, 饶是许茗一向惯于隐藏,如今看向汪染的眼神,也难以带了良善。
她看着汪染,眼中头一次有了深刻的恨意,让对上她目光的汪染,也有一丝心惊。
汪染惊异,定睛一看,就见许茗移开了目光。
她虽心惊疑惑, 却只当自己灵力耗尽,有些眼花,看不清楚, 并没有疑心许茗。
大比之前, 许茗那一番堂堂正正的言论, 加上她深夜赠酒的行为和一贯的和善, 都让汪染对她很是信任。
一旁,伴随着周围参与赌局弟子或是激动或是哀嚎的呼声,评判弟子宣布了汪染的胜利。
许茗虽想要努力撑起身体, 证明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却根本动弹不得。
业青伞的漫天青芒,那灵叶飞毒, 倒真是凶狠阴毒。
许茗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手背上,那里有小小的一块青紫。
刚刚汪染那一鞭子,目标并不是许茗,而是那周围的灵气叶片,汪染计算好了位置,借着鞭风和灵气之势,将那叶片,打进了许茗的手背上。
想不到,到最后,竟还是着了自己的道。
这汪染,也并不是当初在清风阁里面那个傻乎乎的任人揉捏的小姑娘,她的心思,就和那灵叶飞毒一般,同样的凶狠阴毒。
许茗看着被司徒汶雨搀扶着喂食灵药的汪染,以及周围围着她祝贺的弟子,刚刚恢复平静的表情又有些绷不住。
只可惜,冬悠死了,那魔气之事,还没有定论,否则,她必定不会让汪染这么嚣张。
许茗被霍诚扶了起来。
虽那日许茗认了这恩人身份,但为免多生事端,许茗一直都告诫霍诚,让他在人前不要显露与自己熟识的情况。
霍诚也一直遵守着她的话。
如今,骤然被霍诚扶起,听到周围难以掩饰的吸气声,许茗的心里,也不免有了几分虚荣的满足感。
是了,她的手里,还有霍诚这个天之骄子。
他的资源,未必会比汪染差。
这次大比虽然输了,但是她早晚都能找回场子。
许茗靠在霍诚的身上,感受着背后涌入的温暖灵力,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
只是她贪恋周围的关注,假装还无法动弹,仍靠在了霍诚的怀中。
许茗的目光,并不看向周围,而是低低的落着,看上去,有几分病弱,也有几分温柔。
这样看着,许茗突然发现,自己左手上的青绿色的触魔环中,竟然泛着一点极淡极浅的红雾。
魔气?
想不到,刚刚汪染的身上,竟然散出了一丝魔气。
这样微弱的感应,看来这魔气极弱极浅,还未发散便被压了下去。
而触魔环能感应到,还是因为她距离汪染很近。
思及刚刚与汪染对战情况,许茗几乎可以确定汪染魔气的泄露,与那回灵焰扇放出的灵火有所关系。
本以为大比之下再无回旋余地,可想不到天无绝人之路,竟让她发现了汪染魔气的秘密。
许茗几乎要笑出声来。
魔气加身,便是大逆不道。
她定要利用这点,好好安排,让汪染连今天的份,都一起还回来。
许茗的眼神,逐渐深沉,将一众阴谋狠毒,都藏入了那墨色暗波之中。
台下,陶瀚义看着被霍诚抱住的许茗,脸色落寞,收回了想要迈过去的脚。
许茗已输,又有人关心,陶瀚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刺眼心痛,便也无意在此久留,转身便离开了演武场。
陶瀚义性子内向,一贯不爱言谈,也有些独来独往,是以他这样走了,也并没有人叫住他。
擂台之上,汪染早已调息完毕,她谢过司徒汶雨,便想去看许茗的情况。
可刚一抬眼,汪染就看到了霍诚正抱着许茗的情况。
似是察觉到了汪染的视线,霍诚也抬起了头,他对上汪染的眼,一时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可随即他就发现,汪染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只带了些微疑惑,就转开了目光。
心中郁郁之气又有些积压,霍诚下意识的收紧了手。
许茗吃痛皱眉:“霍诚,你捏疼我了。”
霍诚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许茗的胳膊,感知到她体内毒性疏散,便松了手,放开了许茗。
许茗虽享受周围人的艳羡,但也记得自己要和霍诚明面上保持距离的打算,冲霍诚微笑点头道谢,做足表面功夫后,便也下了台。
没办法,现在这擂台上面,是只属于胜利者汪染的。
台上仅余汪染一人的时候,经由弟子通报来到大比现场,应该坐在上座的上元宗主和七峰掌座,也都到位了。
虽然宗门大比也算重要,但此次大比毕竟只是练气期的弟子拼斗,所以擂台比斗的时候这些人都没怎么到场,只等比赛结束,为胜利者赠予灵药灵器的时候,才会出场。
这是给与最后胜者独有的尊重和殊荣。
宗主陶会满面堆笑,早就对着旁边就坐的白灵境称赞不已,夸他教徒有方。
白灵境自是谦虚回应。
伏泊蘅虽知道汪染,但并不知她实力如何,只知道她因故修为停滞,如今见她大比招式斗法都数上乘,眼中也难得有了几分赞赏之意。
师珊珊面色沉沉,只看着众峰主攀谈恭喜,不发一言。
那日她罚了汪染鞭子之后,第二日问清司徒汶雨事情原由后,便知道自己当时是打错人了。
师珊珊虽觉愧疚,但她是掌座之尊,汪染只是小小练气弟子,若是想让她承认自己做错,那是不可能的。
师珊珊命司徒汶雨给汪染送了一坛千幻丝路酒去。
这足足一坛千幻丝路酒,哪怕是出窍期的修者,都必定趋之若鹜,如今给汪染,也是便宜她了。
师珊珊自觉大方,可没想到的是,司徒汶雨从梅峰回来,又将那酒给带回来了。
这在师珊珊眼里,便是汪染不识抬举,不知进退,连她心里本来那丁点微末的愧疚,都彻底的消散不见了。
至于汪染所说的想要寻求正义,师珊珊也只当作蝼蚁的玩笑话来听的。白灵境回宗后,整个梅峰都一如往常般的安静,汪染怎么敢来挑战她的威严。
今日,汪染夺得大比魁首,师珊珊的脸色便一直不好。
她一直不太看得上汪染,虽说自己的徒弟司徒汶雨修炼时日较短,必定出局,可许茗赢了,也都比汪染赢了要强上百倍。
周围其他峰主对白灵境的祝贺,师珊珊听着,也觉得烦躁。
明明这祝贺不带太多真心,只是表面的客套话,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虚伪!
师珊珊不耐的转了转身子,只希望这给魁首赠灵的仪式,早点结束。
陶会似是感知到师珊珊的不耐,他笑着结束了上座中的客套,朗声冲着擂台之上的汪染说道:“汪染,你天资聪颖,又勤加修习,此次大比,你得魁首,实至名归。”
汪染微低了头行礼:“谢宗主夸赞。”
“汪染,我知道,宗门之中,常有些不实流言,”陶会的目光,慢慢的扫向整片演武场,声音中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在宗内,若是不好好修习,只想着编排同门,那便不配当我上元宗的人。”
“汪染虽修为只有练气,但这其中,自有缘由,并不是她不刻苦修行。”陶会继续说道:“她今日只用裂云鞭,越级打败所有的对手,便是她实力的证明。日后,若是再有人敢胡乱说她的流言,那便自去茶峰领罚吧。”
这话一出,演武场上的弟子,都吃了一惊。
就连汪染,也没想到宗主陶会会说到茶峰领罚的地步。
看来师尊白灵境将汪染的顾虑和决心,都跟陶会禀明了,所以这次陶会才会刻意提起那“内门之耻”的流言之事,以宗主身份为汪染正名。
另外,当初汪染从那魔宗归来,也算立了些功,因为事关重大,宗主陶会也知道汪染因此修为倒退,身中魔印之事,所以这次为免汪染因此寒心,特意说了这刑罚之事,彻底的给汪染站了场子。
汪染只略一寻思,便知晓了陶会心中所想。
虽说流言无忌,但天天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叫着内门之耻,汪染也不是很爱听。如今,大比夺魁证明实力,又有宗门之主撑场面,想来,也不会有人再敢质疑她了。
想到方岑岑等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汪染就觉得好笑,过瘾。
她心中偷笑,面上装的一派清风明月的秀雅,仍是行礼:“谢掌座体恤。”
“既然大比夺魁,”陶会重又恢复那老好人一般的笑意:“那便该给魁首奖励。宗门准备了千年灵药和地级灵宝,正是适合你如今的修为和情况。”
汪染仍旧行礼,口中说出的话却是拒绝的意思:“宗主,汪染不想要这奖赏。”
陶会笑意满满:“这大比魁首,若是没有奖赏,传出去,只怕会让人说我上元宗小气。”
汪染:“宗主,那灵药灵宝,若是往常,汪染也会心喜想要。只是今日,汪染心中有他事,自是无法安心收这灵宝奖赏的。既然大比魁首都有奖赏,汪染斗胆,想求宗主一个准许作为奖赏。”
陶会也不觉得不耐,他一向和颜慈祥,闻言百年问道:“汪染,你想要什么准许?”
汪染:“宗主若是答应,我才能说。”
陶会摸摸长到胸口的胡子,笑道:“今天便是你的日子,既然你想要别的,我当然会答应。”
听到这话,汪染满意的笑了笑。
她当即行礼,朗声说道:“宗主,几日前,酒峰师掌座以我擅闯诚心居,又护眼狡辩为由,私自在酒峰设罚,又以我手中灵器裂云鞭行罚。汪染无辜受罚,心中不服,还请宗主重新查明此事,当着上元宗弟子的面,还汪染一个清白!”
这话说完,汪染抬起头,周身而立,目光直指坐在高位的师珊珊,如剑一般的森利。